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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可思议作者:厮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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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始终秉持着君臣之礼,拘谨得很。
  高焕只好没话找话:“云欢最近怎样了?”
  “还有些虚,不过已能下地走路。”
  “嗯,朕让人给你收拾了个屋子,今晚先住着罢,明日再让人送你回去。”
  “谢皇上。”
  高焕本打算放烟花都能到半夜,还能吃个夜宵,哪知出了这等事,兴致下去了大半。末了吃饱一看,方之晴唯有面前的一盘豆腐才被挖空了一角。哪像以前,两人同桌吃饭都是边说边吃,一顿饭吃得肚子都鼓起来,还能塞几块点心。
  这下高焕是当真生气了,踢了凳子就跑出去,屁股后边还跟着一队太监,忙喊起驾。走到门口瞟了瞟屋里,方之晴还在桌边跪着,就觉得心里发酸。
  方之晴听着前头没了音,又跪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却见高焕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表情阴晴不定。还没说什么,高焕又大踏步走回来,在他面前蹲下身。
  高焕道:“之晴。”
  方之晴定定看着他。
  “你闭上眼,好生想想,除去朕……我这个壳子,这身衣服,这片房子,现下在你前面的,是个什么人。”
  方之晴闭上眼,眼前一片黑,只能听见不远处高焕微弱的呼吸声。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当日在江州街头,夺了自己扇子兴高采烈的那人。
  一颦一笑,犹在昨日。
  方之晴睁开眼,高焕已经走了。
  云欢一大早入宫,身体已好得差不多,高焕是时候找他秋后算账了,此时早有准备。
  只是见着皇帝的面,方之晴却不在,有些担忧。
  “草民云欢参见皇上。”
  高焕道:“免礼。”
  想到他的风寒未愈,还赐了个座。
  云欢不敢起身,磕头道:“草民斗胆,请皇上降罪。”
  高焕一愣:“你犯了何罪?”
  “草民用了皇上的龙体,还穿了龙袍……”云欢越说声音越低。
  “哦,那个啊,又不是你的错,朕既往不咎。”高焕道,“听闻你醒来后不用朱笔不看圣旨,连‘朕’这个字都没说过,还挺倔。”
  “草民……”
  “行了,坐吧,朕今日召你是有他事。”
  云欢只得坐下,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担忧了几个月的事,就被皇帝这么轻描淡写地给掀过去了?
  就见高焕倚在窗框边,吹着冷风发愣。愣了半晌扭过来看他,幽幽地叹气。
  云欢又被冷得一寒颤,心道让皇帝这么伤春悲秋下去还不知要到几时,问道:“不知皇上传召草民所为何事?”
  高焕道:“为何你们这帮读书人就偏生那么迂腐,与朕相处数月,那些无礼之举不都一笔勾销了?既然朕都说了如先前一般便好,怎的又拘谨至此。”
  云欢一听便明白了,高焕这是拐着弯跟自己抱怨呢。
  若是搁先皇,恐怕早已动怒,不会这么讨好别人。一个皇帝,不会也不能找人这么商量着谈话。高焕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明君。
  要论不知变通,云欢比方之晴更胜一筹,此时怎么可能高焕一抱怨,就顺着他来。让方之晴守规矩还是自己教的,在这点上两人的观点一致,三纲五常,礼法至上。
  “皇上,恕草民直言。”云欢道,“艳阳这人虽有些皮,可骨子里还是守规矩的,君臣之间尚有别,何况一介平民。之前的事匪夷所思,本不应该,奈何偏生就阴差阳错,落到了皇上身上。”
  云欢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就当是不慎走了条岔路。千辛万苦才走回来,便把那条岔路,忘了罢。”
  一个皇帝哪轮得到他来教,云欢以为听了自己这番话高焕会勃然大怒,都打算跪下磕头了,谁知他只是喝了口茶。
  “不如我俩再沉一遍池子。”高焕道。
  云欢脸刷得煞白,之前的还没好利索,这大冬天的,再来一遍还不知自己有命没有。
  “朕说笑的。”高焕干巴巴笑了笑道,“开始朕当他是奴才,他当朕是朋友。如今想让他平看着朕,他却宁愿做个奴才。”
  云欢不知如何应声。
  “哦,对了,还有件事想问你。八王到底是要作甚,你为何要批了他出京?”
  分明这事才更加要紧,高焕偏偏说得好似随便问问一般。
  云欢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通,听得高焕大呼不妙。
  “就知道八王平日盯着朕呢,只待朕一不再,立马出关。”
  “八王爷说,是出关找得道高人了。”
  若不是这样,已发誓不碰皇帝任何公文的云欢怎么可能批了八王出京。
  高焕嗤笑:“哪有什么得道高人,你还真给哄住了。先皇下令让他守京,没有朕同意,他私自出京便是死罪。”
  八王的母妃,是当初关外和亲送来的小公主,那少说也算个小国。若是出关投靠那边,要兵有兵,要权有权,天下之大,总比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老死在王府里强。
  便是知道这点,高焕才一直放着八王不管,任他上多少道折子,不批就是不批。
  因而一知道京里这个皇帝不是本人,那八王爷便一不做二不休赌了一把,终于如愿。
  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跑了。                    
 
    ☆、第十四章

  云欢哪知这唯一的一回,还给捅了大篓子,哪里还坐得下去,便又跪了认罪。
  高焕道:“事已至此,便是砍了你又有何用,起来罢。”
  又问了些他不在宫中时的大小事,得知这些日子都是李业在操劳,便让人传了李业入宫。
  待赏了李业后,高焕又让李业秘密找寻八王的踪迹,翻出这几日赶着批完的奏折,和李业商讨了一阵,才让两人回去。
  云欢这才对皇帝另眼相看,虽说平时没个正行,可他处理政事还真当得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八个字。因而跟李业一齐出门的时候,面色好看了不少。
  “云公子近日身体好些了么。”李业问道。
  云欢跟皇帝都掉进湖里的事,大抵朝中消息略有灵通的官员都知道了,只是对外说是云欢跳下河去救了皇帝。
  “已大好,劳大人挂念。”云欢低眉顺目答道。
  李业看他一眼,觉着他这个样子,和前几回见面那种敛不住的张扬跋扈略有不同,形迹可疑得很。但看方才皇帝不论是八王之事还是政务之事,都没避着云欢,再加上密函那一回,可见这个少年人是皇帝的亲信无误了。
  这几日高焕终于开始着手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李业也是好生忙活了一阵,虽然云欢还在他府上暂住,却也没见过几面,遑论闲聊。
  李业便道:“总归是一道回府,不如就一起走罢。本官对地方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听闻云公子出身江州,正巧近日有宗江州的案子,想听听公子高见。”
  云欢道:“大人实是折煞草民,如蒙不弃,献丑了。”
  跟着李业坐上马车,两人且行且聊。云欢早就听闻李业其人风采,之前在宫中惶惶终日还来不及,哪里敢随意说话。今日一见之下,见李业果然不愧是一朝之相,谈吐进退得当,举止不失威仪,佷是崇敬。
  其实这是云欢先入为主了。李业长着一对上吊眼,上飞一道横眉,高鼻薄唇,天生一副凶相,自然看起来威严不少。他之前见着李业其实是有些怕的,但和皇帝接触之后,便觉得还是李业这般方为百官表率。
  再见就连马车中都放着几部论著,便更加佩服。
  李业倒是摆摆手:“一些闲书罢了,备在车中无事翻来看看,总比白白浪费了时辰好些。”
  云欢点头称是。
  心想做官理应如此,励精图治,方才能为民请命,一展抱负。
  想及此,云欢为国为民的书生脑袋中,便有些小小激动。
  虽说是闲书,可也有几本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孤本,云欢识货,顿时心里就直犯痒痒。想开口借来看看,又觉此举唐突,便不时瞟几眼。
  李业看出来了,心下有些好笑:“若是云公子想看,尽管拿回去看,只要不嫌弃这书被本官翻得有些烂了。”
  “谢大人,草民看后必当原样奉还。”
  云欢说着便拿起一本轻轻翻了起来,看至好句,还跟李业探讨一番。李业也不嫌烦,偶尔跟他说说自己的见地,让云欢茅塞顿开。
  马车行至相府,云欢先下了车,在旁等李业也下来,便和他一道朝府中走去。
  李业却是放慢了脚步,在云欢身后看了须臾,叫住他道:“云公子。”
  云欢回过头来。
  “云公子你可知,你看书之时有个小毛病,便是看至兴起,左手二指会轻敲膝盖数下。”
  云欢读了这么些年书,自己有多少怪癖倒没怎么注意过,此时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只道:“谢大人提醒,草民日后注意。”
  “不客气。”李业似笑非笑。
  别了李业,云欢行至下榻偏院,就见方之晴早就回来了,正在房中收拾包袱。
  “我们要搬去皇上赏的宅子了。”方之晴道。
  “也好。”云欢便帮他一道收拾。
  他住哪里都好,只是一直赖在别人家也不大好意思,还是方之晴那边比起相府更自在些。
  将几本书摞在一起,云欢顺口问道:“艳阳,我平日看书有些什么毛病么?”
  方之晴答:“有啊,你看到名篇佳句就喜欢给我看,兴起了还敲敲膝盖,扯扯衣带。”
  “那你怎的从不告诉我?”
  “只是些小毛病,无伤大雅罢。”
  云欢想想也是,但凡谁都有个怪癖,便跟喜欢吃咸吃淡一般算不得什么。而李相忽的提醒他,是有什么深意么?
  两人东西不多,还没及想明白便收拾妥当。方之晴走过来搂了云欢的胳膊道:“走,我们去找相爷辞行。”
  云欢一僵,由着方之晴把他领出去。
  他之前和方之晴好是好,可君子之交止乎于礼,从未这么拉拉扯扯过。云欢一想便明白了,决计是皇帝用他的这个壳子跟方之晴混得太熟,搂起来才会这么顺手。
  怪不得皇帝一副茫然若失的倒霉相,倒真是空虚寂寞了。
  李业听他们要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嘘寒问暖了几句,交代他们若是有事,可来相府找他,末了派辆马车送他们过去。
  皇帝赏的也不是多气派的宅子,胜在雅致。几间厢房,一个小院,不怎么显眼,给他们正正合适。
  安定了下来,两人便专心备考,还给家中写了几封信差人送去。方之晴寻思着自己虽然还没考试,但已经在京有了座小院,总归不是那么丢人。连上出走之前留下的信,再过段时间恐怕爹娘便消气了罢。
  高焕这病一好也开始忙,之前挤压的大小事务,科举选仕,年底的税收查账和冬日赈灾的粮饷都压在一块,好生忙了一阵。
  待再见方之晴,已是科举事毕,尘埃落定。
  方之晴背书还成,只是实在不是这块料,论文采论用功,只比平庸好上那么一点,跟云欢却不可相提并论了。
  云欢本就是江州有名的才子,此番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亦在意料之中。
  倒是方之晴竟然扒了个三甲末尾,有些惊吓。
  上殿等待之时,在旁一书生满脸喜气,对旁边的人道:“都以为要落榜了,怎知又忽的加上了我。听闻是皇上他老人家觉得我落榜有些可惜,只好破例一回。”
  旁边一众露出钦佩之色,投来别样眼光。
  方之晴不由心下忐忑,对云欢小声道:“我这三甲来得蹊跷,你说那个人原先会不会是被我挤下去的?”
  云欢道:“别多想。科举选仕便是皇上也要秉公办理,怎可能由着性子走后门。”
  方之晴点点头,略感心安。
  面圣期间高焕也按着规矩来,没对方之晴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知道内情的几个大臣不住打量着他,一散朝便围在一块叽叽咕咕。
  方之晴是没注意,云欢一看便明了了,这皇帝还真敢开后门。
  待高焕走了,众人一道准备去京中有名的酒楼去聚一聚,拥着一甲三人便往宫外走去。云欢平日心思不露声色,此时高中却也心情大好,不再推拒。
  只是和方之晴两人一道,一个本就沉稳一个满怀心事,和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再加上今科就属他们俩年纪小,酒桌上便被撺掇着挨个向年长之人敬酒。
  摆明了欺负老实人,不一会儿两人便都面色通红,头晕脑胀了。
  状元郎看着差不多,笑着帮他们解了围,让酒楼的小二送两人回府。
  酒楼中点着熏香和炭炉,人又多,暖和得很。一出门被冷风吹了吹,方之晴便有些清醒了,强撑着眼皮往家走。
  回到家,却见宫中常来召他的那位公公早已等在厅中,方之晴只好把云欢安置好,跟公公一道出门。
  “皇上说若是你歇了便不用去了。”公公道,“若是实在不舒服,奴才回宫便跟皇上说方进士不胜酒力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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