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正蓝莫似春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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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丝毫未做犹豫,把一辆都没来得及上锁的自行车扔在了站台上。车缓缓地开了,陆航感到车厢狭窄的空间里有熟悉的气息渐渐临近。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航抬手看表才发现时间尚早。再看向窗外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模糊的水线。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陆航看着车摇摇晃晃地驶向终点站。石绍杰隔着一条过道正坐在他的旁边。雨声越来越大,把不自然的沉默掩盖。
由于没有带伞,陆航在终点站台上待了一会儿。天空又开始重新放亮,却因为满布的乌云而始终呈现出一种颓然的灰色,终究无法恢复到之前的明亮。
“阿航……要不要回家?”石绍杰问得小心翼翼。
“你走吧,我还不想回去。”尽管已经跑得很快,刚刚下车时陆航还是被雨打湿了一小片头发。冬天的雨水沿着发际一直渗透到头皮,冰冷彻骨。
“擦擦吧,要不会着凉。”
陆航冷冷地看着那只拿了纸巾的手,回道:“不用。”却不料固执的男孩把纸巾硬塞了过来,陆航朝旁退了一步,那只手也随即跟了过来。
“跟你说不用了!”粗鲁地推开他,陆航看见石绍杰有点惊讶,手仍悬在半空中,纸巾飞了出去很快就被雨水打湿在路面上。“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了。要是想回去的话,你就自己一个人回去。”
陆航说完就冲进了雨里,冰一般的雨点像银针刺进他每一个毛细孔,脸很快就失去了感觉,雨水把刘海打湿紧贴在额头。因为寒冷,陆航的每一根神经仿佛被冷处理般地缩紧。
站在马路对面的车站,陆航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并没有躲进候车棚里,头发已经被淋透,冰冷的雨水埋进脖子,浑身上下冷到麻木。十字路口换成红灯,横向行驶的车流逐渐填满了陆航的视线,雨水把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扩大了无数倍。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街对面似乎有什么人快速奔跑了过来。站台上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着那人在呼啸往来的车流中灵活地闪躲。过到马路中央时,那人突然像是在潮湿的路面上滑了一下,前顷的身子眼看着就要和随之驶来的一辆面包车撞上了。
即使在冬季,即使被雨水浸透到感官麻木,但陆航在那一刻确实因为这惊险的一幕而微微冒汗。面包车的司机及时刹住了车,打开车窗将头探出来对着那人骂了一句之后稍稍绕开了些距离,仍旧向前驶去。信号灯终于转绿的时候,那个落汤鸡一般的人来到陆航面前,看着他同样也满是雨水的脸。
“白痴……”陆航咬紧了嘴唇。
石绍杰并不是白痴。他只是清楚地看见了陆航冲进雨里的身影,即使他被来往的人群逐渐湮没的时候,他还是能够看见。然后想起当初那个突然下起雷雨的午后,陆航扔开伞把自己置身在雨中,孤独与无奈还透着淡淡的忧郁,那些石绍杰怎么都不会忘记。
石绍杰将外套脱下来顶在两人头顶后没多久,陆航又跳上了另一辆车。男孩周围始终有着拒绝旁人的磁场,石绍杰隔了两个座位坐下,在逐渐空荡的车厢里透过车窗看着男孩投射在上面的侧脸。水珠顺着发尖往下滴落,车内的暖气让被风吹雨淋过的脸颊泛着红。男孩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像石绍杰根本不存在一般。
到终点站时,天已经很黑了。下车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雨变得小了一些却丝毫没有减退半分寒意。走下车门,被扑面的冷风一吹,连石绍杰都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周围尽是没有看过的陌生景致,路上也几乎没什么行人。两旁的行道树长得异常高大,即便在冬天也依然能看出繁茂的枝杈。商铺很少,路灯也有好几盏坏了。偶尔听见从邻街小店里传来说话声,话语中带着浓重的口音。陆航在街口看见一支有些残破的路牌,上面标注着一个应该是在郊区才有的路名。
“阿航,找个地方吃点热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陆航倔强地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冷风夹隔着雨丝,让他每走一步都感到艰难。身体无法抑止地发着抖,伸出右手环上左肩,但已经被雨水浇透的衣服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阿航,要不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或者……”石绍杰话还没完就打了个喷嚏。陆航瞥了他一眼,紧跟着自己也打了一个喷嚏。两人对视的时间非常短,之后一齐望向了路边的一间小旅店。
旅店显得简陋,但好在还算干净。因为生意清冷,还剩了好几间空房。房费是一间一百,陆航掏钱的时候才发现今天除了一张交通卡外,带在自己身上的现金总共也就五十几块。正在犹豫的时候,石绍杰算是终于找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一拍胸脯说:“我来出。”然后,一掏兜钱还及不上陆航的四分之三。
老板打量了他们一阵,看到两个人几乎都湿透了,然后他似乎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最终只收了一半的房费,然后给了他们一间没有电视,没有暖气小到出奇的客房。不过还好,客房虽小,浴室还是有的。
“这间本来是打算给员工用的。”老板把他们领到房门口的时候,回头对两个男孩说,“用了没几次,小是小了点,不过还是很干净的。”
关上房门,陆航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用手摸了一把床头柜,看见手指上满是灰尘。已经无暇顾及老板的话语里究竟含了多少欺诈的成份,两人把肩上书包褪到了地上,一同坐在房间里的两把椅子上。
“阿航,你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出去买点东西。”
陆航将外衣脱到一半,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石绍杰再次来到街上时,天空的雨差不多停了。屋檐或是树叶偶尔洒落几滴雨点,风一吹有些雨水打到了他的脸上。与旅店一街之隔的地方有间夜总会,门前停了几辆车。店牌上闪烁的霓虹灯光打在对角超市的门前,赤橙黄绿地变幻着颜色。
石绍杰推开店门,迎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又打了一个喷嚏。超市很小,商品分布大多一目了然。他在里面选了两条内裤和两双袜子,之后又用仅剩的钱买了两个面包和一杯需要冲调的奶茶。付钱的时候,一想到袋子里还装着属于陆航的内裤,石绍杰心里突然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陆航坐在浴缸里,淋浴头开着,热水将浴室的一面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汽。他用手捂住耳朵,真切地听见了空气流动的隆隆声,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石绍杰回来时发现浴室的门仍旧紧闭,从里面传来隐隐的水声。石绍杰把超市买来的东西都摊在了床上,去前台要了一瓶热水来。
“阿航,我买了干净的内……衣来,就放在床上。还有我买了点吃的来,那杯奶茶只要用水一冲就可以喝了。”石绍杰站在浴室门口,等他说完这些的时候,门的另一头依旧还是那些哗哗的水声。
大约等了一刻,浴室里还是一片水声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石绍杰终于不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耳朵贴在门缝,可仍然是水声。
“阿航!阿航!你没怎么吧。你没事的话就应我一声。阿航!”由敲门转变成拍门,但门那边还是丝毫回应都没有。
转动门把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锁住。打开门后看见热气缭绕的浴缸里,陆航坐着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为了不让热气跑掉,石绍杰随手关上了浴室的门,来到浴缸边:“阿航!阿航!”拉了拉男孩覆在耳边的手指,看见水雾中漆亮的眸子睁开了。“呃……刚刚敲门你没回应,我以为出了什么事。那个我……把换的衣服放在床上了,床头柜上那杯奶茶你用水一冲就行了。我、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石绍杰刚转过身子,后面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冷笑:“石绍杰,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你当初喜欢连凯,现在又喜欢我,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你又会喜欢上其他什么人?”
“不是的!”石绍杰马上反驳重新转过身,心情激动到差点咬了舌头:“你和阿凯不一样。阿凯是朋友是兄弟,我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一切,爱他就跟爱自己的家人一样。但你不一样,阿航你真的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是我会把鸡翅膀让给你,还是会辅导你做那些愚蠢的题目?”
“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阿航就是阿航。你难过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希望你比任何人都要快乐。我知道你喜欢阿凯,但……阿航,我……我是真的对你……”
“啪!”陆航从浴缸里站了起来,给了面前这个正说得停不下来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阿航……”石绍杰捂住脸疑惑地望着他。
“石绍杰,你给我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了。”陆航刚说完这句话,客房的门就被人给踹开了。
………………
第 22 章
崩塌
从警察局被家人领回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接到通知来领回孩子的都是双方的母亲。由于两家住得非常近便搭乘了同一辆出租车回家。陆妈妈与石绍杰的妈妈在小区里有过几面之缘,今天算是第一次真正地交谈。一聊之下才发觉两人相当有共同语言,最有说服力的一点便是两个人都是在等午夜档电视剧的时候接到警察局的电话,然后才赶来的。
“航航,你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的。”
“是啊,绍杰,你考完试不会家,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陆航没有回答,视线一直都放在窗外。
“航航,终于让我找到揍你的理由了啊。正好趁你爸和你爷爷都在睡觉,妈妈可要好好地揍你一顿。”
石绍杰从副驾驶座回过头,看见陆航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阿姨,是我带他来这里的。考完试想轻松一下,没想到玩过了头又下雨了所以……”
石妈妈眼明手快,儿子刚说完便给他的脑袋来了结结实实地一下:“就知道是你,人家陆航那么优秀怎么会放学后有家不回的。居然还被人以为是……你说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绍杰你少帮他说话,这臭小子的脾气当妈的最清楚,谁也强迫不了他做任何事。他自己不想来谁都说不动他的。你不会打个电话回家里让爸爸或是妈妈来接你吗,跑去那种地方开房间……还亏你想得出来。”
不多一会儿,两位母亲的怒气很快便消退了,路程的后半段里代替教育话题的是午夜档的电视剧情。丝毫未被困倦打扰,两位母亲都聊得津津有味。
由于邻近夜总会,陆航他们选的那个旅店更多的时候都是以坐台小姐出场与某位客户接洽所谓生意的交易场所的面目出现。因为碰巧下雨,那天小姐们的生意稍稍清冷了一些。而每次出动到那里几乎总会有所斩获的警察们,认定了老板所谓的两个高中男生来此避雨的解释完全是一派胡言。
刚踹开门的时候,一看见床上放着的内裤和袜子还有堆在椅子上的衣服,警察们就认为又该来一场捉奸在床的好戏,只不过这次可能是捉奸在浴缸。几位抱着司马光砸缸的坚定信念的年轻警察冲在了最前方,打开浴室门的同时大声喊着:“不许动!双手抱头都给我滚出来!”然后非常明显的,在这次错误的行动中损失最大的并不是被错怪的旅店老板,而是光着身子正站在浴缸里的陆航。
待在警局里等家长的时候,刚刚出动的警察们换了一副面孔,苦口婆心地教育着两个有家不回在外开房的小朋友。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同样也很惊险,天黑了就要赶快回家。教育完后,第一个冲进浴室的警察拍了拍陆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小伙子长得不错,就是太瘦了。长身体的时候,可要多吃啊。对了还要勤于锻炼。”说着指了指石绍杰,“这小子也不胖,但看起来就是结实,肯定经常锻炼……”
陆航听着这些的时候,要不是努力克制,说不定此刻正握在手里的水杯早就扣在了正滔滔不绝的警察叔叔的头顶上。
天际微微泛白时,四个人从出租车出来。陆航一路上一语不发,顺带着石绍杰也不太敢说话。被自己的妈妈边骂边拽地弄回家时,石绍杰想起最后看到的陆航的眼睛,那里空空地仿佛什么都没有。
回家以后,比陆航多打了一个喷嚏的石绍杰整整发了三天的烧。期间连凯带着慰问品来看他,而躺在床上的石某人不管脑子有多糊涂都没把那天三人分开后的事告诉他。只是说和陆航不留神遇上了一场雨,而自己不留神感了冒,之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怂样。
自行车会丢也是他意料中的事,五天后的早上石绍杰抱着撞大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