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荼縻花儿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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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叫他，他不应；我叫他，他也不应。
看着自己的兄弟在自己的眼里慢慢化成一粒尘埃，那需要承担怎样的痛苦？南野际的葬礼上人人都在哭泣，惟有他木木地坐在南野际的棺木旁，看着棺木上“南野际”这三个字发呆。
就在前一刻，他还在和我打闹，可是南野际死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林子健那混蛋还藏着一把枪，在我们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拿枪对准了我们。
南野际是为我们死的，我清楚的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们的前面，那如山一样高大的身影……
前一刻还在微笑，后一刻却是生死离别，当时的莫萧然我终生难忘，在听到枪声时，他还在笑着，笑容还没从他脸上退去，一种恐惧就快速蹿上他的眼眸，他都不知道该拥有怎样的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事情。平时，他有千千万万的面具，任何时候都可以用这些面具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可是那一刻，所有的面具都瓦解了，他的脸上连哭的面具都没有了……
连哭的面具都没有了吗……
我无声地走出莫萧然的病房，房外是一条安静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永远都是冷色调的墙壁，这样的空气，让我也在这个夏天里打了个寒噤！
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感觉有什么事在我十七岁的生命中将要消失了。
走过走廊，径直向站在尽头窗前的白色身影走去。
“哒哒——”的脚步声，不重，但是很清晰，每一个脚步都能在我脑子里清楚的留下痕迹，望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心中突然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他安静地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风景，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一样，安静地站着，纯粹的白色衬托出他削瘦的身躯，风儿一吹，灌进他白色的衬衣中，薄薄的衣料就如海浪般漾了起来。那头金色的头发，像是染上了太阳的光辉，在光线下柔美的如最温柔的梦乡……
他完美的身影简直会刺痛我的眼睛，从此之后，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留下了他此刻的身影：站在窗旁，迎着满室的阳光，他的身子在亮白的光线中向地面投下了一个阴影，光和影协调到了最完美的程度，他一动不动，身体僵成了一个寂寞的笔直，定格在了这样的画面中……
这个中英混血儿的男生，有着西方人的体型和东方人的脸，我不明白神为什么要塑造出他这样一个人，一个在黑与白的世界中徘徊的人……
某些事情，我也必须做出决定，毕竟现在，我心中最重要的谁，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你……”
“你来了。”
他在我开口的时刻也同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那沙子般破碎的声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李清哲慢慢地转过身，一双蓝色中带着骇人的血丝的眸子，顿时映入了我的眼中。
我的心又是一紧。
才短短五天，他也像枯木一般，迅速的枯槁下去。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缠绷带的右手臂上，轻轻的问他：“好些了吗？”
“恩……”又是一种寂寞的回答。
那天当林子健开了一枪后，李清哲拼了命的向林子健跑去，想去夺下他手中的枪支，面对李清哲那骇人的气势，林子健那疯子像极了一只被逼到悬崖的猛兽，又举着枪击中了李清哲的右手臂，但是幸好，子弹弹开了没有完全进入肉里，否则他的这只手就完全废了。
“林子健呢，他现在怎么样？”
“蹲在牢里。”李清哲冷漠地回答，“以故意杀人的罪名，一个月后枪决！”
枪决！
李清哲的口中吐出这个坚硬的两个字时，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林子健那混蛋，是罪有应得的啊，是他害死了南野际，也害得莫萧然成了这副样子，他本应该死，以死来抵一命，这很公平，可是……
我紧紧的揪起自己胸前的衣服，喉咙中涩的很，心脏快要窒息，为什么我在听到他要被枪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心痛？！
这些难道是莫萧然他们的世界中，败者应付的代价！
头一阵疼痛，像是千万根钢丝紧紧扣住了我的脑袋，把我的脑袋都扣出血来。“那么林海青呢？”
“疯了！”
又是简短的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从李清哲口中吐出来，我险些晕倒在地。
李清哲和莫萧然身上有我所不知道的残酷，也许这就是他们内心最根本的一种感情，他们两个都拥有不同的面具，在不同人的面前，带上不同的面具。
“你问得就只有这些？”李清哲的声音又变得沙哑起来，他那双略带苍郁的蓝眸轻轻看着我，周围的空气一下子便得紧张起来，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里仿佛打番了五味瓶，不说，我会内疚一被子；说了，恐怕到死我也是要活在内疚中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他的笑声，震惊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他一脸的悲伤，那微笑的眼中，是一种绝望的苦涩，他的那个笑声，笑得如此的脆弱！
“果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听吗？”
“……”
“你还记得你和莫萧然交往纪念日的那天吗，是不是莫萧然没有去？”
“……”我盯着那张笑得有点绝望的脸，一根神经突然在我脑子里抽紧了，隐约的，有一些事情的真相正在向我敞开门扉。
“你知道为什么他没去吗？哈哈哈哈哈哈……”李清哲又笑了起来，脸上的残忍一点一点的重新扩散开来，“因为在你走后，他又给你来了电话，你的手机忘在了房间里，他发短信给你，让你到附近的餐厅去找他，他已经在那里了。”
这……
我的眼睛顿时瞪大。
“我以你的名义给他回了短信，说你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所以，我在餐厅遇到莫萧然时，他才会说出那句奇怪的话来，
“果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林海青说对了，我真的是个傻瓜，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林海青那骄傲的脸，那张即使是被我打得扭曲也依然会高高抬起的脸，我真的太可笑了，我把林海青打了个半死，最后的挫败者却是我！
我愤怒的握紧拳头，刚才对他的愧疚徒然转变成了怨恨。
见到我的样子，李清哲笑得更残忍了：“你还知道吗？其实林子健他所有的计划我都知道，包括他在暗中偷拍我们的事，林子健从莫萧然那里逃出来，为什么莫萧然翻遍了帝凤也找不到他吗？把他藏在‘海社’的基地，即使他是‘凌社’的老大，也不敢乱闯……”
“啪——”李清哲的话被一记清亮的巴掌声打断，我愤怒地盯着他，看着眼前这个以前曾在我脆弱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扶过我的男生，曾让我刮目相看的男生，也曾悄悄住进过我心里的男生……我的身体愤怒的发抖，原来以为他的心机和莫萧然一样，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李清哲的手段和残酷比任何人都深，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李清哲的脸被我打得微微侧了过去，左颊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在阳光下很是显目，他脸上残忍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眼底是很暗很暗的蓝色，暗得深不见底……
“处心竭虑计划一切的林子健也成了你扳倒莫萧然的一个工具，你以前和我们相处的时候，到底说过哪句真心话，为了扳倒莫萧然，你连我也利用了对不对，说什么爱我，呵呵，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强忍着气愤快要流下的眼泪，以前我和他相处过的情景全部在我的记忆中裂成了碎片，败了一地……
我僵硬地转身，背对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我不想再看到你！”然后飞快的逃开。
世界很安静，我想我永远也见不到了李清哲当时的表情，又僵又硬，又沉又暗，仿佛是一个已死去的人，身后的阳光，死寂般跳动着，似一只决裂的哀歌……
我逃命般的回到了莫萧然的病房，蹲在角落里抱紧自己的身子，开始流泪，开始颤抖，开始心痛……
床上的莫萧然依然以同一个姿势似有似无的沉睡着，仿佛一点儿小小的声音变可让他崩溃。
我努力站起来，坐到了床边，突然瞥到了他病床上的那只兔子布偶。
那个是我送给他的，他的兄弟昨天才送来，说：莫萧然离开自己的公寓去别的地方的时候，除了这只布偶什么都没带。
我轻轻抱过那只兔子，抚摩着他依然干净的绒毛，然后将脸埋进布偶里，无声地哭起来。大概是脸碰到了它的鼻子，录音开关被打开了，我自己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布偶里跳了出来。
“祝莫萧然和果子交往纪念日愉快，果子永远爱莫萧然！”
呵呵！当时有谁能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呢。我和他交往了三年，其中谁也没有对谁敞开过心扉。我们都是笨蛋！
录音机传来了一片盲音，我伸出手去挂它，没想到，在盲音之后，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我竖起了耳朵，感到不可思议。
“果子……”
居然是莫萧然的声音。
“……咳咳咳——喂，陈果欣，和一个玩具说话真的很别扭耶！”
他沉沉的声音突然高扬了起来，我知道他一定是害羞了，他只有在害羞的时候才会故意大声嚷嚷。
对啊，对啊，和布偶说话真的很别扭啊，那时我为了录下一句话，都重试了很多次呢。
“咳——果子，我和你在一起已经有三年了吧，时间过得好快啊，你给我做早饭，和我一起晨跑，这样的日子居然一下子过了三年，真的好快啊，好像我早已习惯了有你在的生活，所以当你突然离开我的时候，我感觉生活中有什么东西一夜间空了……”
萧然……
“果子，我记得你经常吵着要我和你一起上街，一起买东西，为了这件事，你经常跟我闹，其实我又何尝不想那样呢，但是果子，你知道吗，身为‘凌社’的人，我连这个众人眼中的‘莫萧然’维护的都好辛苦，我真的害怕，我身边最亲的人会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伤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是在保护我，一直都在保护我，我以为他不愿意将我和他的关系公布开来，是为了保住他的荣耀，我根本没想到他是为了不让我受到伤害，我这个傻瓜……
我将头埋在兔子身上，无止境的流泪。
“……我以为你会懂的，可是我错了，你不了解，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了吗？你真的爱上了他吗？果子，我以为我是不会心痛的，我和我的兄弟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的时刻，流血流得满身都是都不会吭一声，可是为什么在我听到你说分手的时候，心痛地快要死了呢……”
“兔子啊，兔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把从果子那抢来的发夹都藏在我最宝贝的箱子里了，等集到521个的时候，再全部送给她，她看到了一定会很吃惊的，而且我可能还会挨打，因为我总是找借口抢她的发夹，谁叫她的发夹每只都这么好看……兔子啊，你说我是不是傻瓜，明知道她不在了，还在做这么美的梦……”
“果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对，我再也抱不到你了对不对，我再也吻不到你了对不对……果子，没有你谁还会在我晨跑的时候给我递毛巾？没了你，谁还会给我做好吃的饭菜？没了你，谁还会为我这样的小流氓掉眼泪……果子……我、想你了……”
听到莫萧然最后的声音渐渐变成了空腔，周围安静的空气也仿佛哭了一般，变得好湿润。
莫萧然的话好像山谷的回音，不停的在我耳边回响，像梦一样的呓语，一次次唤起我最柔软的心扉。
我抬起头，伸出手试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却怎么也抹不完，泪水积极成河不停地流。
泪光中，我突然看到了莫萧然的脸，是我哭糊涂了吗？莫萧然都五天没有睁开眼了，一定是我眼花了，我想努力甩开我视线中那张脸，可是却怎么也甩不开，当我确信这不是梦时，惊喜地扑向他，他真的起来了！
五天没有进食的他，脸看起来即苍白又憔悴，一双黑色的眸子暗淡无光，他已经坐了起来，那双暗淡的眼睛正紧紧地看着我。
“莫萧然，你醒了，肚子饿了吗？口渴吗？脑袋疼吗……”我顾不上满眼的泪水扑了上去，欣喜的向他甩出一大堆问题，也不管他是否回不回答，“我去给你拿吃的。”我正想离开他向门跑去，却感到一只虚弱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把我扯入他的怀里，沉默地拥抱着。
“萧然……”我在他怀中，抬起头看向他，他还是沉默无语，轻轻闭上眼睛，又仿佛睡着了一般。
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