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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衬衫湿了，于是他脱下它，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面，静静看着另外一个自己。
陈涛忽然想起了大学时发生过的一件事，那时他爱上了睡在自己下铺的男生，那个叫做林亦城的男生。
亦城是个帅哥，就算是在一见面就是满眼阳光的蓝球队里他依然是最抢眼的那一个，而陈涛，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同性的陈涛在与和朝夕相处半年之后爱上了他。
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一看就知道和他不是同类的男生，但爱情，他妈的这爱情不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吗？陈涛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出他的心事，他认为那会给林亦城造成困扰，而他不想，也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的心情而烦恼。
于是所有一切还是很平静进行着，陈涛放松了自己，他忽然发现，暗恋的滋味并非不美。
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林亦城看到他藏在抽屉里的画册，画册里是一群赤身裸体的男人，而画册中夹了一张字条，那是陈涛某天想到他时写下的他的名字。
林亦城哈哈大笑着，他并没有对陈涛表示陈涛自己想象中的不屑，他很快接受了他喜欢同性这个事实，但他最后开了一个玩笑。
他说，“小涛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爱上你，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和自己有相同身体的人。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想试试跟男人kiss是什么滋味。”
陈涛愣愣看着林亦城，其实他知道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恶意，他知道林亦城并不知道这个玩笑会伤害他……他真的不知道，陈涛这样安慰着自己。
之后陈涛在校外交到了男朋友，于是，渐渐的，他淡忘了自己曾经爱过那个男人的事实。
他们只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是gay的同学，他帮他隐瞒，他仍然向往常一样和他在一起，只是不经意时陈涛发现林亦城会有意无意避开自己。
至少还是朋友吧……
陈涛想着，他发现自己再不敢奢望什么。
但今天，林亦城说爱他，说他爱他。
陈涛仰起脸，泪水从眼眶中滑下，滚落在雪白的磁盆中。
【后编】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件痛苦的事还是快乐的事，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欧阳倩感觉自己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回头看看趴在枕头上的李敏，考虑着开口时该说怎样的话才不会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小敏……那个……这个……”
欧阳倩呢喃了半天终于放弃，她决定开门见山。
“你到底要趴到什么时候，再趴的话你那美丽的小脸蛋可真的变形了。还有，旷工一天，我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每次都要帮你想借口跟那死胖子请假……明年一定跳槽。”
李敏抬起头来，她脸上还没有干去的泪痕。
“你跳到哪我跟到哪。”
“……这也行？”
欧阳倩翻个白眼，不过她终于放下心来，还能开玩笑就代表刚才那个哭得昏天黑地的人没问题，至少没她想象中那么糟糕。她起身去拿毛巾，用温水润湿后拧干，回来递给还在抽噎的李敏。
“行了别哭了，我看你明天还得请假……”
“为什么？”
李敏很使劲用毛巾揉自己的眼睛，近乎粗暴。
“你难道想顶两兔子眼去公司？你不怕大家用怀疑的眼光把你吞了？”
李敏想了想，倒也是。这年头谁都别想有隐私，每个人都八卦得恨不能把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一类的小事放大到和世界大战一样，然后津津乐道。当然，她也一样，所以更能体会欧阳倩话里的意思。
“那就请假吧……”
听李敏这样说欧阳倩一把拧上她的脸。
“你倒轻松！每次都是我跟那死胖子周旋，晚上请我去看电影！还有铁板烧！”
李敏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她拿了毛巾愣愣坐在床上看着欧阳倩，不知为什么泪水又掉了下来，顺着脸颊一颗一颗落到薄被上，打湿一片。
“小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大不了铁板烧改成牛肉面……”
欧阳倩手足无措看着李敏。
“倩儿，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你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他，就好象现在，他明明说不要我了，可我还要笑着跟他出主意，让他去追求我讨厌的不喜欢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你不喜欢就不要跟他出主意，你不喜欢就走开，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地听那个男人说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的故事？小敏你……”
李敏抬起眼睛，她带泪而绝望的眼神打断了欧阳倩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喜欢他，到现在我仍然爱他，如果我不听他说他们的事我不帮他出主意，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的身边……”
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这样肆无忌惮看着他，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用眼神告诉他——
我还在爱着你……
陈涛接到李敏电话时正在MSN上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帅哥聊天。他们在同志交友网站中认识，交换照片以后彼此间感觉都不错，现在……大概算是深入了解阶段。但陈涛在打字时常有瞬间的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思绪在那时飘到了哪里，而心里想着的人，又是谁。
李敏的电话来了，她很简单告诉他想见他，她有话对他说。
陈涛答应了那个他见过很多次面并且没有恶感的女孩，其实他也一直以为她会和他最好的朋友结婚。但没有，短短的几天里似乎所有事都有了一个改变，变到令他完全摸不到头脑又让他不停心疼的程度。
陈涛对那个仍旧陌生的帅哥说了再见，他关上电脑。
洗脸，梳头，在衣柜中找衣服，最后，在镜中见到一个年轻俊美但眼中仍然有着无法掩蔽的疲倦的男人……陈涛露出自嘲的微笑，他知道，有些东西是生根发芽的无法抹去的，他知道。
从家里出来，叫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出和李敏约好的地点后他看了看表，希望自己不会迟到。
“和女朋友有约？”
看上去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他有豪爽的笑脸和很大的嗓音。
陈涛笑了笑没有说话，象大多数客人一样没有理会司机的搭讪。他扭过头，看着车窗外不停涌动的人群，看着无数陌生的面孔从眼前掠过，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冷漠的神色……他忽然想哭。
没有原因，只是想哭。
司机打开了音响，于是车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很悲伤吟唱着陈涛听不懂的歌曲。他只知道，那是一首法文歌。
李敏要一杯卡布其诺，然后她问陈涛要喝什么。
“黑咖啡。”
陈涛有些拘束回答李敏的问话。
“两位稍等。”
侍应生很甜美的笑着退开去。于是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在那盆很高大的绿色植物后就剩了李敏和陈涛两个人。俊美的男孩和秀丽的女孩，无论是谁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到他们都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只除了那个男人。
侍应生端上了两杯咖啡，她放下精美的杯具后微笑着离开，再次把寂寞的空间留给那对看上去并不快乐的男女。
李敏深吸一口气，她很努力笑了笑。
“其实我原来是想请你喝冷饮，不过这里的咖啡真是很不错……”
“下次，下次我请你喝。”
陈涛打断她的话。
“呃，我指冷饮。”
李敏抬起了头，恰好碰上陈涛闪烁的眼神，于是她与他对视着，很快，那双深黑的近乎透出蓝光的眼珠稳定了下来，它们凝视着她，温柔的，悲伤的，疑惑的……那海洋一般深沉的情绪一瞬间便击穿她的胸膛，让她猝不及防低下头去。
“李敏……”
陈涛在叫她，她抬起头却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叫我小敏吧，那时，他不是这样向你介绍我吗？”
对面坐着的男人沉默一会儿后很小心的开口。
“小敏……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李敏紧抓着杯子，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对面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能令人感觉安全的特质。
“你放心……”
陈涛轻轻咬一咬下唇，他知道这样的时刻总会来到，他忽然庆幸那时听到林亦城说爱他时自己并没有欣喜若狂。
“我不会接受他。小敏，我和亦城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而他会一直是你的未婚夫，一直都是。”
因为那时，是他亲自对他说，他和李敏订婚了。
这一次，换陈涛低下了头，他愣愣看着杯里的咖啡，看着那暗棕色波澜不兴的液体。李敏注视着他的黑色的头发，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陈涛说的话其实是她想说的话。
“你要和那男人见面？见了面你对他说什么？”
欧阳倩睁大眼睛看着李敏。
“骂他？说他抢了你的男朋友？”
李敏笑得很勉强。
“我是那么没水准的女人吗？你忘了那时我们俩怎么说的，该放手时就放手……这世上好男人不是多得是吗……”
“恩，是说过……那昨天哭得死去活来那人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一次李敏笑得很开心。
“不记得了？太好了，最好是忘记……不然我杀人灭口。”
“……你这家伙……”
欧阳倩拿起唇膏递给李敏，看她在梳妆台前很仔细的化着妆，仿佛一个要去会见情人的幸福女郎。
“说正经的，你见了陈涛会和他说什么。”
李敏描画出一个完美的唇形，然后她看着另外一个自己静静开口。
“我会告诉他，你放心吧，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我的未婚夫，他是你的，永远都会是你的……”
“不要放弃他。”
陈涛说，他的视线穿过李敏，看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不要让他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同性恋者。你知道，世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我们……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爱上一个女人然后和她结婚生孩子，象小张那样……”
那时他们山盟海誓，他在床上拥抱他在他耳边说永远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但终于，小张松手了，他不能告诉父母他爱的是男人，而那个和他相亲的女孩很美丽很乖巧，所以他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一个疲倦之后很合适也令人无法拒绝的借口。他们说了再见，然后，他将与那个女孩成家。
其实陈涛并不伤心，他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着小张。大学毕业以后，他不知道自己换过多少恋人，他用身体用心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命中注定的情人……他想，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他的心便会慢慢沉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只剩下追逐高潮的躯体。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运吧……
陈涛不只一次这样想着，直到林亦城对他说他爱他。
李敏看着陈涛那变幻末测的眼神，她以女性特有的敏锐的直觉感知这个男人的彷徨与无助——象一个小孩子走到人群汹涌的街头，茫然着不知爸爸妈妈的手是哪只，谁可以带他走到街边那可以遮挡阳光的地方。
她很清楚中国人对待同性恋者的方式，因为林亦城对她说过。
那时他还告诉她，他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他告诉她，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希望她不要戴有色眼镜看待他。所以李敏知道，其实她更舍不得林亦城受这样的苦，只因为他爱上同性。
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心在追逐的东西，是她永远也无法感知的。
李敏低下头，她不想放弃他，是林亦城，是他放弃了她，选择了一个男人。
“你在哭吗？”
陈涛很温柔问她。
“没有。”
虽然她的声音在哽咽，可她并没有落泪。
“可你很伤心，我知道。”
陈涛伸过了手。桌子很小，所以他的手探到李敏的脸下，指间，是一块干净的手绢。
李敏以为自己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她哭了太长太长的时间，因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要和她分手，因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为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爱情而伤心难受……她想她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已经可以微笑面对那已经发生的一切……但这一次，李敏还是哭了。
泪水落到陈涛递过的手绢上，印湿他的手指。
“没事的，亦城他会回到你身边。他会知道你有多爱他……”
陈涛温柔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她没接他的手绢，而他就这样伸着手，任凭她的泪水落下。
李敏抬起了头，在朦胧的视线中，陈涛的面孔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
林亦城关上电脑。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个报表，他有些疲倦，而窗外仍然是阳光灿烂，就好象那时陈涛的笑脸一样。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陈涛又是什么时候有了那个要和他天长地久的念头，有些东西其实就是那样不经意着占领心房然后充塞整个胸怀，等发现时已经无力自拔。
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