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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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
正在一口一口喝着可乐的林亦城忽然放下了杯子，一本正经对坐在他对面啃汉堡的陈涛说了这样一句话。
陈涛吞下汉堡，他很使劲瞪了林亦城几眼，确定他应该不是开玩笑之后点点头。
“恩恩，我知道。”
林亦城笑了笑。
“我爱你。”
三个字很清晰从他嘴里说出，陈涛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并没有被最后那口汉堡咽住，也没有把它喷到林亦城脸上，他只是皱起眉头看着那个已经做了四年同学兼好友的帅哥。
“我说，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吧。”
林亦城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有微微的瑟缩，但很快，他挺直了脊背。
“不是。我说，我爱你。”
“你他妈今天是不是有病？”
陈涛有些不耐烦了，他好不容易忘了一些事然后答应和林亦城出来吃东西，他不想听到这样的玩笑话。
“我不是开玩笑。”林亦城深吸一口气，“陈涛，我真的爱上你了。”
陈涛不再说话，他长久凝视着面前那个看似认真的男人，他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响亮，以至于快餐店里一半客人都扭过头来看他。
他站了起来。
“林亦城，也许你是好心，可是，我不需要别人同情我，尤其是你。”
不等林亦城答话，他已经大步朝店门走去，没有回头。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吗……
林亦城苦笑着把可乐喝光了。他站起身，阳光灿烂对所有看他的男男女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几个漂亮MM象往常一样被电晕了，男生们则不屑一顾扭回了头，再不看他。
如果是陈涛，一定会在扭过头之后再悄悄转着眼珠偷看他吧……林亦城这样想着。
他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出了快餐店。
缺少冷气的吹拂，阳光穷凶极恶包围住身体，恨不能立刻在身体上点起一把火来。林亦城微微仰起头，阳光如预料般刺痛他的眼睛。
可仍然，无法落泪。
坐进车里时手机响起来，林亦城甚至不看显示屏就知道那是谁打来的电话。
“小敏你在哪里。”
他的前女友在电话里咕噜咕噜的笑。
“我还没说话你就问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你说你除了要我去接你还能干嘛？”
李敏仍在笑着，她说了一个街名，还好那离林亦城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很远，不堵车的话大概五分钟就能到达。
“等着我。”
说完这句话他准备挂电话，而李敏阻止了他。
“你和他在一起吗？你跟他说了吗？”
车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林亦城的右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着。
“不在，我说了。”
“那他怎么说？你们现在算……还是朋友？”
李敏的声音很急，而林亦城笑了起来，他长长吸一口气，透过车窗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
“小敏……他走了，他说他不需要别人同情他，他说，尤其是我。我现在甚至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做得成朋友。”他沉默一会儿，然后开口，“见面再说吧，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这一次，林亦城没有等李敏开口便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李敏关上手机，她神情有些恍惚，于是和她一同逛街的欧阳倩很紧张挽了她的胳膊。
“喂，你一会儿过马路可别往车上撞。”
李敏扭过头，她的唇色微微有些苍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但欧阳倩觉察到了。
“我们只能等到绿灯时再过马路。”
欧阳倩做一个晕倒的姿势。
“怎么了？亦城他不能过来接你？”
李敏摇摇头。她把半个身体都靠到了欧阳倩身上，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中暑了，怎么两边太阳穴疼得那么厉害。
“他说一会儿就来……陈涛他，拒绝他了。”
“什么？”
欧阳倩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明白李敏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好朋友。
“拒绝？”
李敏点点头。
“可是，可是你上次不是告诉我，陈涛他是个gay吗？难道现在不是了？他不喜欢亦城？可亦城是个帅哥啊，你上次不也说过……”
欧阳倩知道自己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李敏闭了一下眼睛，其实最初时她和欧阳倩一样的想法，但现在……她有些惶恐，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事情进行得和她预料中不一样……
“小敏你没事吧。”
欧阳倩很担心看着靠着她的李敏，她闭了口，很小心向路口走去。
“倩儿，是我跟亦城说，让他今天向陈涛表白。因为我知道，陈涛他刚刚和男朋友分手……那个男孩你见过的，就是上次在我家吃饭时和你猜谜的小张。我想，趁现在，陈涛他现在肯定会感到孤单……”
欧阳倩没有说话。她在想象如果是自己刚和男朋友分手然后一个异性朋友忽然告诉她说他爱她，她会怎么想。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很谨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小敏，换做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换做是我，如果他告诉我他爱我，我肯定会以为他同情我……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都做过来了，要相爱的话早就爱了吧。而且……”她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他们是同性，你知道，要相信对方是真心的话，真的会很难吧。”
李敏转过头来，她静静看着欧阳倩，唇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这些话……”
“……因为你没问……”
林亦城的车子停到了路边，他问欧阳倩要不要顺路送她。
“不用了。”欧阳倩微笑着向他和李敏摆手，“我还要帮某人买袜子，然后等他下班出来吃晚饭。你们先走吧。”
李敏向她道别，然后林亦城发动车子，慢慢的，她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消失不见。
“对不起。”经过第一个红灯时李敏忽然开口，“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出的馊主意……你和陈涛不会这样。”
林亦城微微一笑。
“不怪你。因为那时我和你想的一样，只不过我不敢说出来，是你给了我勇气……勇气，哈哈，真俗。”
是的，真俗。林亦城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他很清楚他在嘲讽谁。那时他以为陈涛应该充满感激接受他的表白，因为他很笃定他喜欢他，所以他忘了一些很基本的东西，比如矜持，比如自尊……
李敏偷偷扭头去看林亦城，后者面无表情注视着前方那看过去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对她说出自己爱上陈涛时的情形，在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时候，那种心碎的疼痛忽然寂静无声缠绕上来——
执著着，刺进她的心房。
那时他们已经订婚了，虽然中国人对这个并不讲究，但至少对周围的人都做了一个暗示——他和她是必定会走到一起的。
但某一天，就在她象往常一般哼着歌在他的厨房里做饭时他靠在门边对她说了一件事。
很重要的事。
“小敏，我好象爱上陈涛了。”
李敏转过头，她正在给一条鲜鱼剥鳞，她甚至还是笑着的。
“陈涛？你是说你那个大学同学？上次我见到的，戴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
在说男人两个字时李敏加重了语气。
林亦城笑了笑，他知道李敏会以为他在开玩笑，事实上一开始他确定自己自己的心意时也以为自己在开自己的玩笑。
因为陈涛是同志，而他不是。
他从记事到现在身边的恋人都是女性，没有男性。
“是他。我们还是舍友。”
李敏转过头去继续剥着鱼鳞，她完全把他说的话当作一个玩笑，她甚至不想把它放在心上。
“恩恩，你爱上他又怎么样？要知道……”她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在中国，同性恋可不允许结婚。”
身后的林亦城沉默着，寂静的空气让李敏感觉心烦意乱。
“小敏，我没开玩笑。”他终于在李敏要开口的瞬间打破了沉默，“我们解除婚约吧。”
“对不起。”
李敏紧紧闭上了嘴，她手中的刀机械运动着，最后一片鱼鳞被剥下时，刀子划过她抓鱼的手指，于是血丝渗了出来，在水中蜿蜒曲折画出所谓命运之线一般的图案。
那天回家后她倒头就睡，她想第二天醒过来时这所有一切都是个梦。
她爱的那个男人仍然爱着她，李敏这样笃定的坚持着。
第二天欧阳倩去找她，看到一个鬼般青白的女人抱着腿蜷在沙发里。
“上帝啊，你该不会是昨天看鬼片然后一夜都没睡吧。”
李敏抬头看她。
“这玩笑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你那模样还想说可爱？”
欧阳倩立刻嗤之以鼻，然后她坐到她身边，问她发生了事。
李敏只迟疑了半分钟便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欧阳倩。她和她一直是好朋友，她信任她就象信任自己一样。
“爱上一个男人？”
欧阳倩愣愣看着李敏，她抓抓头发，眉头皱了起来。
“我说……小敏啊，你就相信他真的爱上男人了？”
“……这也能拿来开玩笑？”
“也不是玩笑，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好了，”欧阳倩指了指自己，“我和你是好朋友，你知道吗，那时你跟我说你有了男朋友我是什么心情……很不开心，就好象自己心爱的什么被抢走了一样。你可以说我是嫉妒，但嫉妒不是爱情里常有的感情吗？”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些报道，青春期的少年男女或多或少都会有同性爱的倾向，换句时髦的话来说，那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敏无精打采看看说得神采飞扬的欧阳倩。
“亦城不是什么少年男女……”
“你就不能举一反三啊……亦城他以前交过男朋友没有？没有！他交的可一直都是女朋友，有些东西说穿了就很简单……喂，去找他问明白吧，退一万步讲，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吗？”
或许是那时欧阳倩明朗的语气和自己心里那还不曾放弃的希望作祟吧，李敏相信了她最好的朋友的推论——她以为林亦城对陈涛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林亦城抬头看着李敏，他一直为之自豪的灿烂笑容暂时从脸上消失，他看着李敏，那个原本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眼里有丝丝的悲伤。
“所以……”李敏长吁一口气，“你对陈涛的感情，其实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林亦城静静看着她，过了很久后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小敏你知道吗，我对他有欲望。”
李敏愣愣看着他。
“我对陈涛有欲望，身体上的，我甚至，只有在想着他的时候自慰才能到达高潮。”
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哗啦啦崩塌掉了。李敏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冰凉，她的两腿发软，但她还是转过了身，然后飞快跑出门去。
好脏，好脏，好脏……
那一瞬间，这是她唯一想到的东西。
一直跑到大街上，李敏慢下脚步，她发现自己的包落在林亦城那里了，她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无数陌生的面孔从她身边走过，而她就好象游魂一样逆流而行。
她看到有男人在偷偷打量她，于是她想，如果这时有男人象电影里那样走过来向她搭讪，“小姐你有空吗”，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跟着他走。
但没有，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慢慢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长腿，李敏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到林亦城站在她的面前。
“回去吧。”
他把手里拿的外套披到她的肩上。
泪水终于不可抑止流了出来，李敏扑进那个她有生以来最爱的男人怀里放声大哭。
然后，就是分手了……
李敏面无表情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行人的自行车，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忘记从前的事，可偏偏无法忘记。只要她愿意，甚至就算她不愿意，那些疼痛总能自动浮上来，让她无比清晰看到它们。
“你打算怎么办？”
她问林亦城。
“我不会放弃。”那是他一贯的风格，“既然我说出来了，而且我知道陈涛他本来应该接受，我是指我对他的爱情，所以，我不会放弃。”
李敏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里带了疲惫。
“我支持你。”
“谢谢……小敏，你是个好女人。”
林亦城微微的笑着。
“不知道陈涛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不会拒听我的电话。”
陈涛终于在太阳把他烤成人干前回到了家。他甚至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冲进浴室，从冷水管里放出的温水冲刷在脸上和身上时终于让他回复了少许精神。
衬衫湿了，于是他脱下它，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面，静静看着另外一个自己。
陈涛忽然想起了大学时发生过的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