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情圣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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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好聚好散不好吗?”穆飞烟呆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们不合适,从一开
始便是我高攀你——”
“够了!”尉杰从不肯耐心地听她把话讲完。“明知配不上我,还不懂洁身自爱。上
马!”
见穆飞烟犹豫不决,他继续出言恫吓。“我的手段你很清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
天下人负我。想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我就成全你。”
抑郁纠缠上穆飞烟美丽的菱唇,以为自此便能脱身红尘,岂料仍得在樊笼中挣扎。
她拎着一颗凄惶无奈的心,无言地跨上侍卫牵过来的骏马。尉杰为防她中途脱逃,不
放心地飞身跃过,跨骑至她背后,死紧地搂住她的腰身。
※※※
连着几日,庄里庄外,连镖局、商栈都风平浪静,安逸得出奇。
戚武雄老神在在地依旧统筹庄内大小杂事,倒是易云毛毛躁躁,唯恐这会是风雨前的
宁静。
他也在江湖上打滚十数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不该这么心浮气躁才是。可,明儿,
也许今晚他家少主就要从华北回来,当他发现穆飞烟不见了会作何反应?
“喂,戚叔,你好歹帮忙想个办法嘛。”
“没啥好担心的,大不了再找个标致的姑娘给少爷解解闷。女人嘛,满街都是,要有
多漂亮就有漂亮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安啦!”
此事当真?易云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少爷的个性你比我了解,他要肯随随便便将就
着凑合,会等到现在仍孤家寡人一个?我看他对穆飞烟是全心全意的,你把她弄走——”
“嘿!她是自己走的,别扯到我头上来。”戚武雄尽管忌惮着穆飞烟,深怕她是红颜
祸水,但他更担心触怒仇雁申。
“结果还不都一样,横竖她离开了,而你我虽知情,却没想法子拦阻。你想少爷若知
道,会不怪罪咱们?”想起穆飞烟离别时,那依依哀怨的晶眸,易云便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所以啦,怕挨骂就把嘴巴闭紧一点。”戚武雄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继续理首案前
的帐册。
没爱过的人就是这样,完全不明白男女之情!
易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兀自躺在廊下的竹椅上,琢磨着该如何向仇雁申交代。
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幡然转醒,是因为有人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下。
“少爷?”他几乎弹了起来。“你几时回来的?”
“刚到。”仇雁申风尘仆仆,黑色的斗篷蒙上一层黄沙,轩眉俊目俱是倦累,“怎么,
有事?”他这回赶往华北,除商务理由;另一个目的,乃是为了预先布线,慎防尉杰暗中
搅鬼,为害他族中的亲朋佣仆。
“没事,这几天庄里平静得反常。”易云战战兢兢陪他进入内堂。
“少爷?”戚武雄恭敬迎了出来。“一路辛苦了,我立刻吩咐下人打扫寝房,准备餐
饭。”
仇雁申没回答他,他的思绪仍停留在易云“平静得反常”那句话上。
尉杰为何没乘他离开这些天大肆破坏呢?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不在山庄里,除非——
“少爷,先入内盥洗。”
“不,我还要出去一趟。”他转身飞掠上马,直奔曲江左岸。
戚武雄和易云见状,一颗心简直掉进谷里。
“怎么办?”易云问。
“跟去瞧瞧再说。”
随风云流逝,两匹快马迅速没入泣血夕阳中。
※※※
林木蓊蓊郁郁,残漏着点点银光。斑驳似尘封的绿荫蜿蜒着墙垣,悄悄探入屋内,仿
佛欲揭开一盅未知的谜。
仇雁申轻若鸿鹄地穿过月洞门,打开寝房——
内里寂宁幽幽,空无一人。所有的东西都不曾动过,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她人呢?
仇雁申的眼像着了火,胸腔因为盛怒而剧烈鼓动,他飞快检视过每一处厅堂,连屋外
的小榭轩亭都不放过。却不见穆飞烟的身影。
怒焰腾然大步迈出屋外,戚武雄和易云适时赶到。
他一把揪住戚武雄的衣领,声音破哑:
“她人呢?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全寄傲山庄上上下下数百人,就只有戚武雄
一直对穆飞烟心存芥蒂,也只有他才胆敢和他作对。“说!”
“不是戚叔,是她自己走的。”反正最坏的状况易云都预估过了,就当被雷劈吧。
仇雁申一怔,继而怒气冲天。“什么意思?你亲眼看她离去却不阻止她?”
“少爷,请冷静。”戚武雄凝重地低喝。“你明知跟她不会有好结局的不是吗?忘了
她父亲是兵部都卫,叔父是御医,一旦她跟了你,尉杰怎可能饶过她的家人?何况……咱
们福祸未卜。”
仇雁申怅然跌宕,十指深深埋入发际,痛苦得无以复加。
易云没见过他真正发怒,骤然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好吓人。
“不能爱其所爱……生亦何欢?”他疯狂地席卷而去,夹带一身戾气和烈焰。
林中狂风袭过,树叶纷飞,宛似亦心焦如焚。
戚武雄和易云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
“天宁禅院”原建于东汉末年,因院后出现过五色云彩,一如天佑祥瑞,宁谧澄静,
乃净土宗道场,隋炀帝下召正名。
禅院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三面峰峦环护,无数楼台隐身于烟雨中,远离尘嚣。
其后因香火不济,游客渐稀,慢慢地成了废置的古刹。汉皇见院落辽阔,相当雄伟,
弃之可惜,便命人修缮,改为要臣出巡途中的驿站。
仇雁申立于禅院之顶,见院内士兵层叠为障,红色纱灯因风摇曳,喜采缤纷,他方才
稍稍平息的怒意又再度沸腾。
穆飞烟!你这么不甘寂寞?才离开他的枕畔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尉杰的怀抱?
不必查证,无需询问,答案已经写在禅院内外,迎风招展的灯红球采之中。尉杰不
会为了旁人的婚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排场,他对穆飞烟的用心从不曾打过退堂鼓。
他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今夜,明日?或者……
怎样才能网住一个女人的真心?一片赤忱,或者无尽的名利富贵?他毕竟看错她了!
“你但得了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言犹在耳,他怎么会蠢到以为自己能买下她的一生,左右她的灵魂?
“喂!你是什么人?”看守的官差发现了他,却不认得他。
仇雁申寒着脸,颊上汗珠纵横,面色白得骇人。
“来喝喜酒的。”他冷冷回答。
“还早呢,五天之后再来,记得穿体面些,多带点贺礼,否则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还妄想喝喜酒。快走,快走。”
“再请教一个问题?”他心中有万千疑团,不解不快。
“罗嗦,你擅入禁地,我没把你抓起来,已经——啊!”小官差的脸孔忽地煞白,
被仇雁申擒住的右臂,连同肩胛整个垮向一边。“你……您,有话……只管……问吧。”
“五日后尉杰将娶谁?”他只想问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会为难下人。
“是……是的”
“娶哪家姑娘?”
“穆飞烟。”官差面上的表情明显露出疑惑——怎么连这你也不知道?
“她……可是心甘情愿?”
官差张大牛眼,求饶的仰望着他。“小的只是一名士兵,穆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哪
晓得……”
仇雁申不依,理智全失地非要他回答不可。“不说我就折断你的手。”
“唉唷,这位大侠,你——”小官差快哭出来了。
“快,说是不说?”
眼看对方这么不讲理,小官差只好随口回答:“应……应该是心甘情愿吧。”
“你说什么?”他突地面露狰狞,把个小官差吓得屁滚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愿,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还算机灵,懂得见风
转舵,才勉强保住一条胳臂。
“她住哪间厢房?”
“她?她不住这,尉将军安排她住到另一个地方。”小官差赶忙把获得松绑的手臂
藏到身后,担心一个不小心又被他抓着当柴劈。
“什么地方?”他欺近一步,阴冷的气息直逼小官差周身。
“我……”小官差干脆跪了下来。“大老爷,大侠客,求你大人大量,别净跟我这
小人物过不去,穆姑娘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小官差磕头如捣蒜,只希望留住一条
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发毒誓,你……咦!人呢?”
刚刚还站这儿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见了?是人就不该走得那么快呀,莫非……活见
鬼啦?
小官差越想越不对劲,吓得两脚发软,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夜寒风苦,烛影如魅。
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又回来了,纠纠结结挥不去,理还乱。
他从没如此软弱过,伤感伴随颓丧跌入座椅中,攒着眉,皱纹刻在额际,一夜之间,
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几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晓。仆人来报,有骄客远道而来。
“不见。”他暴怒地打发走通报的小厮。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见他一面。”戚武雄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原
犹参差的黑发,数日之间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视着他,他以更坚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爱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会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个严父,眼中有怒有悲,还有泪。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若非来访之人,真的重要至极,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坚持,他和戚武雄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情感比叔侄还要亲。
去就去,只是见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
几天没走出房门,感觉庭院的花树枯萎得更荒芜了。
玉树琼枝尽化烟罗,像……像失去灵魂的生命。
穆飞烟绝美的嫣容总在不适当的时刻浮现脑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尸,踩踏着虚浮的
脚步,随着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厅。
厅内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中央立着一个长身朗朗的背影。他手执
湘扇,身着锦袍,乌亮的发髻一丝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在欣赏墙壁上一幅珍贵稀有的墨宝。
戚叔堆满有些儿谄媚的笑,招呼着:“少爷,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李爷,他说你们曾
见过一面。”
骄客慌忙转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价响。
“别来无恙。仇兄,唉!你搬离宜春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幸亏
我交游广阔,一路锲而不舍的找,总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过来之前找着了你。”语毕,
拉着仇雁申的手,便大摇大摆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对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阁下,也不晓得李公子下榻何处。”仇雁申不爱说应酬话,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两句就随便塞个藉口,回房
继续发愣。
“这就是你们的错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气呼呼地指责伫立两旁的随从。“我喜
欢交什么朋友,讨厌和什么人打交道,你们统统搞不清楚,这样也能当我的贴身侍卫?
回去各减半个月俸禄,以示薄惩!”
“是。”两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卫,居然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果然是朝中显贵。特地跑到寄怀园跟他耀武扬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许久的魂魄,这时才慢慢回神,专心一意地揣测来者的
真实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么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爷,忘了我是你结拜大哥?这么见外,让我
怎么帮你?”
“帮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帮你平反冤屈,制止尉杰那混帐东西加害于你。你说,这个忙我要不要
又该不该帮?”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带着莫测的诡笑。
“阁下是……”既然对方已知道他就是汉皇亟欲追杀的人,那么彼此就没必要尽在
那儿打哑谜。
“不急。”李玄武示意两名侍卫退下,连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
屋内一下子宁谧悄静,充满着奇诡的氛围。
李玄武不动声色,低声问道:“我送你的玉扳指呢?”
仇雁申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禁怔愣。“应该放在……房里的某个地方吧。”坦白
说,他老早把这码子芝麻绿豆小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哈哈哈……”李玄武不怒反笑。“众人都说你仇雁申目高于顶,果然,果然!”
笑了半天,他终于换上来一张比较正经且严肃的面容。“难怪尉杰犹能狐假虎威,连踢
你十二道馆。我很疑惑,你不干脆一刀毙了他,是念及旧情,或是顾及先皇?”凭仇雁
申的武功,绝不可能杀不了尉杰。
“先……先皇?”仇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