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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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三王妃和六王妃都吓了一跳。六王妃和她关系稍近一些,见她哭得头都抬不起来,便小声地劝慰,“弟妹,节哀顺变啊!”
此时薛缜并未登基,可密旨上写的什么,六王妃用大脚趾也能想得出来,面对未来的皇后,她实在需要表示出更多的善意。
沈璇玑还记着她待自己和薛缜的情分,在她的劝说之下渐渐地收了泪。她自己也很诧异,为什么哭得那么痛,就像要把这些年的冤枉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八王爷在看到薛缜安然入城的那个瞬间就觉得浑身都要垮下来了,他连表面上的友善都做不出来,只有呆呆地立在一边,看着一直平庸的三王爷和残疾的六王爷,在自己的王妃的陪伴之下,亲热地迎上去和薛缜寒暄。
薛缜面对自己的哥哥们总是十分谦恭有礼,对他的失态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只是在路过他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八王爷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惊,他和薛缜如今已是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实在无须再做什么表面功夫,被人看到了,不过是徒增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他也不留下和兄弟们一起祭奠先帝,而是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王府之中。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好好地计划一下,他百思也不得其解,为什么薛缜的命这么大,在萼邑的时候派去杀他的死士都被剿灭了,在途中下毒又未得逞。光说昨晚,他原本想着将他们阻在城外,等到半夜时分派自己的人去诛杀,别的人都是次要,只要能取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就行了。可是谁知道如意算盘又未打响,“金乌卫”突然加强了城内巡视,他就算贵为王爷,面对处处给自己设障的“金乌卫”,还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薛缜和姚烨不一样,他可以派人假扮成劫道的贼人杀了姚烨给朝臣施加压力,却不能大喇喇地杀死九王爷一家。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手下无得力之人。
他想到薛缜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而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连向远那样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拿来当做心腹臂膀!他的见识比起薛缜,真是差得不是一半分,命途比起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八王爷很沮丧,其实在昨晚诛杀计划破产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此次怕是九死一生了。
如果要说他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先帝。既然不能保证最后会将皇位传给他,就不应该在一开始,给他那么大的期望!
如果先帝有灵,知道八王爷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陵寝里活过来。人心总是不足,得一望十是人的天性,说好听些叫做上进,说得难听就是贪婪,八王爷只顾着埋怨自己的父皇,却不曾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资格执掌大宝。
人,对自己认识不清,才是最悲哀。
第十六章 变天(转)
薛缜也没有耽搁太久,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将几个叔伯兄弟王爷和朝中德高望重的勋贵朝臣召集起来,一起瞻仰先帝留下的密旨。他继承大宝,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虽然八王爷一力阻挠,可是如今见了先帝血书,谁还会把他一个短视又无力的庶出王爷放在眼里?八王爷之前掌权的时候也是一味宠信溜须拍马之徒,真正实干的臣子,多因为不善谄媚不被重用。而现在风向转了,那些昔日小心翼翼服侍他的人,自然比谁都要快地忙着给薛缜表忠心。他如今的凄惨境况,实在可见一斑。
登基大礼定在一月之后,薛缜已经是准皇帝了,原先的王府虽好,住着已经不合适了。负责安顿他和沈璇玑的宫人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将他们一家安置在哪儿合适。还是薛缜自己要求住在还未出宫时候居住的“昀阳殿”里,如今就算是他龙潜之时的故居,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他让一直跟着的宫人退下,自己一个来到了太后的“寿安殿”。
“寿安殿”里的陈设都和太后在时一模一样,可见先帝在荒唐了一场之后,还是对自己的生母存着三分情意,没有让丽贵妃擅自处理殿里的陈设。太后薨逝的时候薛缜不在身边,成了他此生莫大的一桩遗憾。
殿里除了几个守殿的小宫人,别无他人。薛缜轻轻地坐在太后的榻边,就如太后在生之时一般。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太后常用的云香软枕上,丝绸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太后软而暖的手,似乎又在轻轻地替他抚平鬓发。
薛缜的眼泪顺着耳畔滴落在枕头上,染得丝绸斑斑驳驳的。
“祖母,孙儿回来了。”他悄悄地道。
他好像又看到太后熟悉的身影,依旧穿着端庄贵重的褐色织金九凤袍,头上戴着代表太后尊严的镶金嵌玉宝冠,看着他微微地笑着,没有平日的威严,只有一个普通祖母对挚爱的孙儿的慈爱疼惜。
与此同时,沈璇玑也在兰清等人的陪同之下回到了久违的安国公府,上至叶老夫人、卫邗,下到府中的下人们,都整整齐齐地跪在门口相迎,人虽多,却一丝声响也不闻。
沈璇玑如今身份不同,坐着八宝朱缨马车,拉车的八匹马都是一色雪白,无比神骏。
她一掀开车帘看到自己外祖母和舅舅跪在地上迎接自己,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一个箭步落车,搀起二人道,“外祖母和舅舅这样是要折煞我吗?”
叶老夫人这些年老了许多,满头的头发都白得似雪,脸色也枯黄了,和沈璇玑离京之时的模样已是大相径庭。她看到几年未见的外孙女儿,心里哪里会不激动,哭得抽噎说不出话来。卫邗却还忍耐着,回沈璇玑道,“礼不可废,王妃如今身份贵重,受臣的礼是应当的。”
卫珏、卫玢夫妇见三人似乎是要抱头痛哭了,生怕哭坏了叶老夫人,连忙上来岔着将三人迎进屋里。这一场家人重逢,虽浸淫在泪水之中,可是到底是喜大于悲。
沈璇玑回府不忘先去卫邺灵前祭奠了一番,这才来到叶老夫人的“萱禧堂”。
叶老夫人进了屋才渐渐好些了,沈璇玑亲自奉茶,又替她柔柔地抚着背心,她才缓过气来,头一件事,就将珊瑚出家的事儿讲给沈璇玑听。沈璇玑愣了一刹,心里五味杂陈,消化了好一会儿,才依旧笑着道,“那也是个人的缘法,能在佛前侍奉也是好的,老太太不必把这事挂在心上,我回去之后自然会去瞧她。”叶老夫人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家的意思,心里才安定了。
沈璇玑只觉得喉咙里有些哽得难过,一转脸看见卫玢和齐纭净,连忙转换话题,”三表哥受委屈了,好在你吉人天相,也亏得三表嫂对你不离不弃,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卫玢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笑容里都是无限甜蜜。
兰清和青荇早就去和自己的旧姐妹说话,沈璇玑身边伺候的倒是玉萄、碧螺二人。她们二人这一路以来,倒也对沈璇玑有了几分真感情,就留了下来,沈璇玑自然也不亏待二人。
她四周望了望,果然没见到姚氏和卫玠母子,也就闭口不问。卫玠见色起意,若不是他起了坏心,璎珞又哪里会和自己姐妹分离,如今都见不到面?沈璇玑本来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全是因为知道卫玠恶有恶报如今身在狱中、姚氏更是苟延残喘才不痛打落水狗,可是要指望她再出于善意去问一句,是不可能的。
倒是淳姨娘,娶了儿媳妇之后日子越过越舒心,她对卫邗忠贞不二,不以他声名起落而有变化,和卫邗算是真真正正的患难夫妻,如今府里没人敢小瞧她的。沈璇玑看着她笑道,“我在萼邑的时候,因为路途不远,常常和玺妹妹书信往来,王爷对她格外青眼有加,她的日子十分好过,让老太太、老爷和姨娘放心。”
几年过去,卫珏的身子早就痊愈了,叶冬毓相夫教子,越发沉稳,今日见了沈璇玑,却想起一起相处的时光,那时还都是没受过委屈的少妇、少女,如今红颜虽未老,心却早就沉淀了下来。
她眼眶一红,早被沈璇玑眼尖看见了,她正抱着祺哥儿说话,见叶冬毓难过,便笑道,“大嫂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气我没将怡然带来给你玩儿?”
叶冬毓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郡主还小,千万别抱着四处走,着了风就不好了。”
沈璇玑又是一笑,“无妨,下回来抱给你瞧瞧,你看得上,我就认祺哥儿做女婿了。”
叶冬毓知道她在玩笑,怡然现在是郡主,不久后就是公主,自己的儿子好是好,尚主的事却是不敢想的。
一家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沈璇玑却瞧见卫邗脸色沉重,她心知有事,便开口笑道,“舅舅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喜欢我来呢?”
卫邗环视了一周,见虽然在座都是家人,到底事关重大,便对着沈璇玑一拱手,直言不讳地道,“臣确实是有一件事要禀明王妃,还请王妃随臣去书房里说话。”
沈璇玑自然不会推辞,也不带玉萄和碧螺二人,独身一人随着卫邗,来到了他的书房里。
还未坐下,就听卫邗道,“九王爷难道还要留八王爷吗?”
沈璇玑一怔,望着卫邗严肃的脸色说不出话来。
“八王爷可留不得啊!”卫邗有些急了,沈璇玑点了点头,自己拿起桌上的青花小壶替他沏了一杯茶,“舅舅不要着急,王爷心里有数。”
她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如今八王爷已经穷途末路,依薛缜的性子,倒真是未必会将他赶尽杀绝。薛缜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可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八王爷曾经多次指使人想要置薛缜于死地,可是他现在已经十分凄惨,薛缜此人,向来不爱逼得人走投无路。面对已经对自己没有丝毫威胁的人,他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不仅因为他善良,更因为他骄傲。
可是沈璇玑不一样,八王爷对她、对她的丈夫和女儿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哪怕这威胁是潜在的,可是她相信,以八王爷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安安分分地做一个不掌权的王爷的。
善待他、放过他,等于以身饲虎,沈璇玑不打算冒这个险。
她看着卫邗的眼睛,严肃地点了点头,“多谢舅舅提点,甥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十七章 变天(合)
未等沈璇玑出手,八王爷就被薛缜软禁了起来。沈璇玑不知就里,唤了薛缜身边的双池来问,才知了端倪:原来是八王爷尤作困兽之斗,召集了几个他的心腹臣子,欲在薛缜出身之上大做文章,谁知道半途有个人不愿意带着一家老小陪他去死,竟然悄悄地将他的打算告知了薛缜。八王爷一向爱施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原来锦上添花永远都不过是陪衬而已,不以真心换来的忠诚,是无法长久的。
沈璇玑听了双池的话,冷冷地一笑,“也就是他这样的蠢货,才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九王爷是奉了先帝密召名正言顺回来的,他如今这样做,岂不是将自己不孝不悌的本性曝露给天下人看?”
“何况,就算真说起出身,王爷的母亲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家中也是有官位的,也不输于他的母家。”沈璇玑这话说的不错,薛缜的母家确实已经败落,可是丽贵妃从根儿上来说是个平民之女,弟弟又犯了死罪,她自己的死因,也不是什么不宣之秘,八王爷选这样的法子来打击薛缜,可见精神都已经完全失常了。
“奴婢那日还听人说,八王妃已经回了娘家去了,宁国公叫她和八王爷和离,她哭着不从,如今也被关在屋里,不让出来呢!”兰清一边替沈璇玑斟了一杯茶,一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她倒是有情有义,可惜遇见那样的爹,又遇见那样的夫君,命也实在是不好。”沈璇玑这番叹息倒不是惺惺作态,高门贵女,锦衣玉食,看着风光无比,可是命运全系在父、夫二族之上,多数时候,她们不过是父家用来邀宠的工具,表面上赫赫扬扬地嫁了出去,顶着“夫人”“王妃”“妃嫔”的头衔,其实过得快不快乐,根本没人在乎。更有甚者,没有自己一个亲生的孩儿,就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子里拉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个时候,身份尊贵的嫡妻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只有强撑着笑脸忙忙碌碌地替丈夫操办,否则就会落个“妒忌不贤”的骂名。
这些女人,都不过是绫罗绸缎包裹着的黄连雕就的美人儿罢了,与她们相比,沈璇玑真的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了。
可是等到薛缜当了皇帝,他的后宫总不可能长久空虚,到了那个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沈璇玑因为日后要替薛缜选妃而愁眉不展的时候,薛缜也一脸寒霜地来到了软禁八王爷的偏殿,这座偏殿,正是他当日进宫之时被先帝下令留置的地方,如今他也用它来困人,不得不说是风水轮流转、各有前因莫怨人了。
八王爷是被“金乌卫”直接从王府“请”进宫里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常服,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