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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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虽然有些嫌弃神医啰啰嗦嗦,明明人在营中,还有这么多事情要牵挂,害得来报信的小兵都忍俊不禁,要不是看璎珞是个女子,一定会大笑出来。可是她送走小兵,心中又油然而生一股感动,她一人孤身在外,所有亲人都在千里之外的琼江,神医便是她此刻最亲近的人。他之前却是受了那人的嘱托照顾自己,可现在已经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人心都是肉,没有人被别人真心爱护之时是不高兴的,璎珞自然不能免俗。
她关上了门,回到屋子里,将那几个本地学徒打发回了家,吩咐这几日都不必来了,等到神医来了,自然回去请他们再来。神医所料不错,这几日来的病人多,他们几人都是三脚猫的把式,也实在是无法应付了。至于袁冰,因为在外头病人临时歇息的屋子里躺着多有不便,也有碍他休养,早就被璎珞带着人挪到了院里一间放杂物的屋子里。
璎珞还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实在狭窄,也只有委屈阁下了。”
袁冰笑一笑表示无妨,“璎珞姑娘这样说,在下就太无地自容了。”他还巴不得少露面,万一露了什么锋芒,怕又要横生枝节了。
璎珞送走了学徒,又来院儿里瞧他,一推开门,就见那人正坐在窗边,傍晚的余晖洒在他头上身上,倒不似平日那般,虽然面上看着温文尔雅,总是透出一种掩藏不住的阴戾。
他听见响动,极其警惕地回头,眼神冷厉,如同会射出淬过毒的飞刀一样。璎珞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着退了几步,正要说话,就听院门被人拍的啪啪作响,伴着赛罗那熟悉的声音,“璎珞姑娘,你在家吗?”
第七章 太子(下)
璎珞向来对赛罗都不怎么热情,可是今天许是袁冰的眼神举止太过诡异,她突然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男人身边。这个时候,赛罗的叫门声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璎珞急不可待地转身跑向门口,一把拽开了门闩。
赛罗见到璎珞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的脸色惨白,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里的热切渴望,就像是一个长久地居住在阴间的人,看到了属于阳世的一抹朝霞。
“璎珞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赛罗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在院中间的石桌上,那里头装着赛大娘亲手做的枣糕。他家并不富裕,这样的甜食吃得也极少,可是有什么好东西必要想到璎珞,已经成了赛罗乃至赛家一家人的习惯。
他走到了院中,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袁冰。
袁冰正冷冷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眸子里却闪动着无尽寒意。此时正是盛夏,可赛罗却好像来到了数九寒天一样打了个冷战。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一言不发,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压迫感和血腥味使赛罗觉得心悸。
他看着他,似乎明白璎珞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差。
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总是会显露出超过平时的勇气,赛罗虽然害怕,可还是撑着架子将璎珞护在身后,一面和袁冰对视,一面问道,“璎珞姑娘,这个人是谁?他可欺负你了么?”
璎珞这时再看袁冰,却发现他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极其和煦地望着自己和赛罗,眼神里还带着微微的疑惑,似乎根本听不懂赛罗刚才说的话,而且对这个人也有几分好奇。
他看起来那么正常,简直让璎珞觉得刚才的感觉都是一场幻觉罢了。若不是她的心脏还在以比平时激烈得多的频率砰砰跳动,怕是她真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赛罗半晌听不到她答话,以为她是默认。他顿时怒发冲冠,也不顾袁冰气势慑人,指着他便问,“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医馆?这里不欢迎你,快走吧!”
璎珞听他这样说,生怕要坏事,连忙转到他身前。正要解释,就听袁冰开口了,“在下袁冰,在这医馆里自然是求医的,至于欢迎与否,现放着璎珞姑娘,这位小哥你说话,怕是不算的吧?”
若不是刚才被他唬了那么一回,璎珞听到这番话一定会笑起来的,可是她现在什么玩笑的心情也没有。面前言笑晏晏的男人危险得很,他虽然不燥不恼,可是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似乎在压抑着胸中猛鸷一般腾腾而起的怒火。
璎珞害怕他对赛罗不利,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现在赛罗手脚齐全,而袁冰,几天之前还几乎要丧命,就算是打了起来,也应该是赛罗占上风吧!可是她就是不敢这样乐观,她直到此时,方才感觉到,自己救回来的这个人,身上有种意图摧毁一切的力量。
赛罗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大病初愈的男人居然这样伶牙俐齿,他手脚勤快嘴却笨,被他这样一说,居然结巴了起来,吭吭哧哧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囫囵话儿来。
璎珞心里过意不去,又怕他待得久了,二人话赶话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惹得袁冰怒了,赛罗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连忙笑着对赛罗道,“赛大哥,你这个性子不好,总是和爆竹一样一点即着。这位袁先生确是来看病的,因为神医不在,便叫我在这儿照料,他的伤已经快好了,过几日就会离开的。大娘做的枣糕我最爱吃,多谢你了,既然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替我谢谢大娘,也同阿米、阿豆说,上次教他们的唐诗可要背熟,下次过来,我是要考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赛罗往门的方向推,赛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璎珞自从来到栎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他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来了。什么最爱吃他娘做的枣糕?什么教阿米、阿豆的唐诗?金丝小枣稀罕,他娘几时做过枣糕了?至于阿米、阿豆,明明才学认字不到半年,又怎么会读唐诗呢?
赛罗还想问个究竟,已经被璎珞连推带搡地赶出门来,他呆呆地站在门前,挠着头想了半天,这举止也不像平时自矜自持的璎珞,她可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肢体接触啊!
赛罗虽然老实,却不是个笨人。他蓦然灵光一闪,袁冰那冷凝的眼神又在他眼前闪过,这个人,一定有古怪!
璎珞锁好了门,回过头来,就看见袁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她又被吓了一跳,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淡淡地一笑,“其实你不必怕我。”
璎珞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什么。她鼓起了勇气问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穆托的商人,对么?”
袁冰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笨人,你刚才和那小子打马虎眼也很机智,只是他太蠢,一脸的懵然无知,倒浪费了你唱念做打。”
璎珞后背涔涔汗出,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一切都在他的眼里,想必方才,他迤迤然地冷眼旁观自己急于求救的一副蠢相,心里应该很爽快吧!
璎珞这样一想,也怒气上涌,好歹是她救了他的性命,他怎么还可以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璎珞不怕被伤害,最恨的就是被愚弄被欺骗。她的怒意压过了惊惧,反而平静了下来,直挺挺地站着,也冷冷地凝视着袁冰,“你到底是谁?”
袁冰欣赏着她生气的俏模样,虽然她一张桃花面被面纱盖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一定长得很美。
就像现在,她一对飞扬的丹凤眼里闪烁着点点星火,弯长的睫羽在鼻翼投下一道弧度美妙的阴影,额角渗着晶莹的汗珠,衬得肌肤愈加玉白,整个人皎洁如月下梨花,实在算得上是风姿卓越。
袁冰常在花丛中游弋,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柔媚里有刚强,清雅之中有娇冶,一瞬间,他曾经赏过的那些名花都不算什么了,谁都比不上她。
璎珞见他不答话,只顾着看着自己,嘴角噙着一丝轻佻的笑意,越发怒了。好在她幼承庭训、修养极好,即便是盛怒之下也不曾失了分寸,只是目光愈加冰冷,“你到底是谁?”
她虽然不曾后悔自己救过这个人,可是也实在讨厌他现在的样子。
袁冰见她恼了,心里越发开怀,冰肌玉骨就近在咫尺,他想伸手替璎珞理顺耳边的发丝,可是终究没有伸出手去。她这样可爱又爱生气,还是不要把她惹急了吧!
他微微一笑,嘴唇还泛着不健康的青白,“我是谁,你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问了,也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璎珞一怔,只听他又道,“想来现在,那个蠢小子已经去报信了,我不知道你想请的援兵是谁,但是我知道他距离这儿一定有一段路程。”
“你有时候机灵得很,有时候又太过天真单纯,若是我真想对你做什么,哪里还能等到援兵来?”
“如你所言,我很快就会走,只是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乖。”袁冰站得久了,身子微微晃动,璎珞刚想伸手去搀扶,又硬生生地收回手来。袁冰眼光一闪,还是微笑着道,“姑娘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夜里不管是谁叫门,都不要轻易去开,哪怕,是那人要死了。”
第八章 交锋(上)
天气一日赶过一日地热了起来,“卫家军”的大营驻扎在一片原野之上,举目望去,几里之外都不见一颗绿树,火热的阳光直射下来,晒的人汗流浃背,而将士们依旧在这熊熊烈日之下操练。
神医随着一个兵士进了辕门,只见守卫的两个士兵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还留有几分稚气的脸膛晒得黑红,穿着整装的铠甲,汗水顺着头盔流了下来,沾在眼睫之上,而他们一概无知无闻,似乎不热也不累,依然站得笔直。
神医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再抬头的时候,就见那领路士兵将自己带到主帅营帐之后的一座小帐里来了。这帐子虽小,陈设也十分简单,不过一榻一桌,可是细细感觉,总有哪里和别的军帐不一样。
似乎有一种兽的气息么?神医皱着眉头,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想要捕捉到这微不可闻的怪异味道。就在这时,只见榻前一个灰白色的毛团耸动了起来,神医一惊,灰风已经踱了上来,和他面面相觑。
“灰风,回来。”说话的是个少年的声音,神医一听便知道他受伤不轻。他不再理会灰风,大步走向病人榻前。
夜来躺在榻上,精神虚弱、面目苍白,若不是他秉性强韧,生生地硬撑着,露出的神态怕是要更显颓然。
神医看到他的模样,伸手便去把脉。帐中鸦雀无声,除了郑楚,还有几个军中将领都聚精会神地望着神医那修长的手指,又十分迫切地望着他的脸,急欲知道结果。
“你这伤,若不是遇上我,就死定了。”神医闭着双眼,手指不离夜来手腕,过了好半晌,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啊?!”郑楚以下,满帐五大三粗的军人都惊呼道,只听“噗通”一声,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跪在地上,“都是我莽撞,还请神医救救我们夜来兄弟,否则我实在难以心安啊!”
神医老神在在地睁开双眼,瞥了一眼满帐神色焦急的军人,再看看榻上的夜来,只见他倒是一脸的轻松。他不由就是一笑,“你们满营的人,都听不明白聪明人的话吗?”
夜来也是一笑,虽然脸色奇差,可是一对眸子依然如星灼亮,原本就俊美非凡的五官,带了几分病态,更显得动人心魄。
这副长相,正是琼江的公主郡主、高门闺秀最喜欢的啊!神医心里这么想着,就听夜来道,“正是,平日里和他们说话,总是费劲得很。”
夜来平日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要是他好着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非要当下和他呛起来不可,可是今天倒是反常的安静。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大汉,他现在满心只想夜来能够痊愈,最好平安无事,只要他没事,就算说他再不好听,他也只会甘之如饴。
郑楚到底灵醒些,请神医来看视夜来也是他出的主意,他听神医这样说,心里便知道他是肯为夜来医治,并且还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他回过味儿来,不禁喜上眉梢,再看一眼夜来,见那少年正对着自己摇头,嘴角依然带着那一抹嘲讽的笑容。可是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连忙将帐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机灵懂事的小校给神医使唤,自己也在外头等候召唤。
夜来看着神医有条不紊地替自己检查伤口、上药、开方子、吩咐人去煎药,渐渐觉得浑身都松弛了下来。小校将煮药的炉子挪到了帐子外,风过处,那烟火气和着药味儿飘进来,他竟然在这样的气味里昏昏欲睡。
他似乎在做着一个梦,梦里还是他和王老皮立下了军令状,他领着一队将士出了营来,要将北金太子元洌亲自训练的小队军马消灭,不仅是为了保护边地百姓的身家性命,还是为了要赢那个赌注。
元洌也不是个草包,他的人的嗅觉也十分敏锐,夜来带着人在栎邑城外来来回回搜索着他们的去向,连续几天,都是徒劳无功。
跟随的将士们,见到这副情形,难免会心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