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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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等着你。”
霍祁钺一个生铁一般的硬汉,听了这话,忽地觉得眼眶一热。他要哭了,多么新鲜的体验啊!
他连忙将眼泪憋进眼眶,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璎珞的额头一样,他们夫妻聚少离多,这样亲密的时光并不多见。璎珞俏脸一红,在这冰天雪地,在这无人夜里,在这荒野山丘,竟然感到一丝旖旎。
夜已经很深了,元洌依旧没有睡去,他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若有所思地望着乌鸦鸦的窗外。身边一直服侍他的宦官,见他这样,也难免觉得好奇,趁着沏茶的工夫,也随着往外瞧了几眼,可除了一片茫茫夜色,什么都瞧不见。
“陛下,”他讨好地笑着,又带着一股真诚的贴心巴肺地关怀对元洌恭敬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还请陛下早些安歇吧。”
元洌没说话,那宦官以为自己又触到了这位国主的逆鳞,吓得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背后立刻湿了一大片,战战兢兢地站在地上。
元洌却没骂他,他坐得太久,腰椎都酸痛无比,他也想回寝殿里去睡,可是每每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自己的先父皇,血淋淋地站在他眼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亲手杀人,那早就不是第一次,可是弑父弑君的罪孽,在他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如同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猛地蹿出来咬他一口。
那不是一次两次,几乎从他登基,夜夜都会梦见他那屈死的父亲,他实在是被吓得心惊胆寒,根本就不敢在那寝殿入眠,到了现在,连去待着也不愿意了,只是一天在御书房里消磨。
越狠毒的人,就越怕鬼神。元洌之前也觉得那些不过怪力乱神罢了,如今自己遇到,才感同身受。可惜,他没有人可以去倾诉。
去倾诉他的害怕、惶恐、后悔、怨恨,没有人想要听这些,他自己也不愿将自己最胆怯的一面,就这样暴露在别人面前。他最想要和他一起互诉衷肠的人,不在他身边。
璎珞,他又紧紧地攥住了手,这似乎已经成为他紧张气愤时下意识地一个动作。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回来呢?元洌狠狠地拍了椅子的扶手几下,声音大得连御书房外头上夜偷偷打盹儿的宫人都吵醒了,可是他这样喜怒无常也是常事,那宫人不过惊醒了一会儿,终究是抵不过瞌睡虫的侵袭,靠着柱子又睡了过去。
“清影真人睡了没有?”他没头没脑地问道。
那宦官被他问得一愣,他是御前伺候的人,怎么会去关心清影真人的日常起居?可是他知道,万一自己有半点的迟疑和茫然无知,就会招来元洌疾风骤雨一般的处罚,甚至还会掉脑袋。
他觉得方才干了的冷汗又涔涔地冒了出来,也亏得他机灵,连忙笑道,“便是真人已经歇下了,陛下传召,他也该即刻便赶过来才是。”
元洌似乎对他这答案很满意,罕见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提着,“那就请他过来陪着朕说说话吧。”
那宦官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心里一喜,急急地应是便转身出了御书房去传话。可是他的喜悦还没有维持到走出廊下,心底就涌上了一股浓重的悲哀,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儿啊?
清影真人也来得快,元洌看着他,更觉得满意了,这样仙风道骨的化外之人,最后也要为自己所用。他真想即刻就让璎珞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论相貌、论人品、论地位、论手段,他哪里不如那个霍祁钺?凭什么她的眼里就不曾有他呢?
“可都安排好了?”元洌没因由地问了一句,清影真人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反而低着头恭敬地回道,“陛下放心,下在他们的水里,老夫亲自瞧过了,没有什么纰漏。”
元洌点了点头,“真人实是英才,在山林之中修道,可惜了。”
那清影真人面上难掩得色,却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声,“无量天尊。”倒听得元洌暗暗好笑起来,明明是一肚子的荣华富贵、情~欲~色相,偏偏要装无心于俗物的样子。
“那个女子。。。。。。”元洌话还没说完,清影真人便道,“老夫心里有数,已经给她用了解药,她凡事无碍的,陛下不必担心。”
他这样贴心,元洌又怎么会不奉承他两句,因为他替他想到了璎珞的安危,心里倒是真的高兴,大手一挥,就选了三个美貌的宫人,随着清影真人回去了。
等到了明日,自己就能和璎珞双宿双栖了。虽然米罗现在还不肯将霍祁钺的下落告诉自己,他也暗暗诧异于她藏人的本事,却暂时不打算和她撕破脸。只要璎珞入了宫,霍祁钺有的是时间被他慢慢整治。米罗好办,她愿意给他做个随便的嫔妃,他也不会亏待她,若是要一味死犟到底,那他,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第八十九章 出师(下)
元洌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快,也许,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败了。他预料之中的大昀将士在惊慌失措中纷纷死去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反而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夜来骑在马上,冷冷地谛视着对面亲自率领北金军马的元洌。元洌身上穿着乌金的铠甲,座下是一匹十分神骏的大宛宝马,他的声势,确实比身为太子的时候要强得多了。
可是这些身外之物,对于夜来这样骨子里嗜血、沉迷于打击对抗敌人的乐趣之中的少年将军来说,于战局,于战果,都没有什么影响。
他原本想着今日速战速决,好早些返回去看卫珈,却被卫珈瞧出了他的心思,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又拾起架子板起脸孔,好好儿地将他训斥了一番。
“为将领者,没有莽撞的资格。”卫珈是这样说的,而这句话却是她父亲卫邺告诉她的。做将领的人,身后动辄是成千上万士兵的血肉之躯,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只要想到这一节,但凡有一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轻易地将他们的性命,交到敌人的手上去。
何况还是北金这样的敌人。
“又见面了,”夜来挑起嘴角对着元洌笑了一下,“看来国主陛下日子过得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荒废剑法呢?”
元洌脸一僵,他心里已经产生了十分不妙的预感,可身后的士兵们都把眼光投向了他,他觉得如坐针毡,背后好像粘着这些人黑溜溜的眼珠子一样,叫他很不自在。
“夜少将客气了。”他短暂地应了一句,眼光一转,只见“卫家军”阵中并没有那个熟悉的倩影。
呵呵,他暗暗地嘲笑自己,璎珞原本不是卫珈一般的女将,又怎么会抛头露面地来这修罗场上呢?
夜来见他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就翻了个白眼,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万一自己一会儿赢了他一招半式的,会不会被他赖掉啊?就算不赖也没有成就感啊!年轻的将军很想仰天长啸,不要啊,给他一场真正的架打吧!
夜来的眼睛只看着元洌,手里的长剑也只往他身上招呼,元洌见他来势凶猛,也顾不得身后大军早就和“卫家军”的士兵们混战在了一起。多时不见夜来,上次惨败几乎丢命的羞辱感让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而夜来却根本不手软,力量还犹胜以往,那一柄剑,在他手里就像斧、像刀,刺、拉、劈、砍,招式几乎都不重样。
元洌虽然也不曾荒废武艺,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在夜来面前,自己的再多努力,总是很轻易地被化解。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可是再强大,也不过是个人而已,不像夜来,在某些时候,就是个神。
他的血液里似乎都流淌着战斗的热力,他俊美的脸庞上已经沾染上了沙场上的血液,艳美又可怖。他望着元洌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几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软。。。。。。”
北金现了颓势,穆托也跟着慌了手脚。国主日日里在殿中唉声叹气,难免迁怒太后,觉得她太小心眼儿,不过一个庶子而已,偏偏容不得,闹得如今沉琅和卫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和自己算总账,卫玺身后可是大昀的皇帝、皇后,一开始就不该开罪的。
他这样想,却是忘记了为了得到皇位逼死自己亲父的是谁,为了坐稳皇位决定对那个“庶子”痛下杀手的又是谁,人要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总是很难的。
“你真是没半点出息,”太后看他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心里又是气又是痛,她一辈子跋扈惯了,眼睛里揉不得一点儿沙子,就算面对的是如今穆托最尊贵的国主,也依然像平日里训儿子一样破口大骂,“你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国主,难道还怕那个孽种么?”
国主便觉得和自己这位母后交流起来很困难,他试图想要说服她,自己并不是怕沉琅,可是想来想去,这种感觉不用“怕”,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于是只好作罢。
太后看他说不出话,越发得意了,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地道,“想当年玉妃那个狐媚子,惯爱使一些下作手段争宠,人又长得妖妖乔乔的,你父皇的心魂神意全都被她勾了去。”
她微微地偏着头,眼睛似乎在望着一个很远的地方,“后宫之中有那么多的女人,他偏要喜欢一个出身低贱的玉妃。”
“我有了你,他也不过来瞧了几眼,玉妃那贱~蹄子生下那个孽种,他在外坐立不安,后来又陪了她三天,直到大臣上奏,才肯出去上朝。”
“我心里不忿,便给那贱~人下了药。”她忽地笑了起来,“她知道些什么,不过半年多,就憔悴死了。”
“我知道他心里疑我,可是没有证据。”她将脸转向穆托国主,“如今又如何?我是堂堂太后,高高在上俯视万民,而玉妃,就算是花容月貌又怎么样?能歌善舞又怎么样?早就已经是累累枯骨,只有死了,才能去阎王爷那儿告我了吧!”
她哈哈大笑,站起来走到国主面前,“所以,孩子,你不要怕,娘是不会让沉琅那孽种,欺负你的。。。。。。”
狰狞的冬日似乎正在一天一天地远去,在琼江树梢头绽放第一片新绿的时候,卫玺来和沈璇玑道别。
不巧,沈璇玑正在和薛缜怄气。两个人脸都黑黑的,卫玺一踏进“凤昭殿”就感受到强烈的低气压,当下便想要转身先走,谁知道被兰清堵住了来路。
兰清可怜巴巴地哀求道,“王妃,求求您,帮着我们娘娘转圜转圜。。。。。。”
卫玺心里想哭,她又有什么法子帮着转圜啊?兰清也真是病笃乱投医了。
可要拒绝,又见兰清哭兮兮地望着她,她原本就是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她一起自小长大,也算是颇有情分,于是也有些不落忍,勉强点了点头。
兰清见她答应了,立马喜笑颜开,高声道,“陛下,娘娘,王妃来了!”
薛缜和沈璇玑齐齐地回过头来,卫玺心中暗暗叫苦,这夫妻二人都是一样晶亮的大眼,满含威胁意味地瞅着她。而她自己眼睛也不小,茫然地回望过去,一间屋子里六颗眼珠子好像六颗玻璃弹子熠熠闪烁,场景十分具有喜感。
她硬着头皮上前见礼,薛缜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免礼。”
卫玺见他态度冷淡,却也知道不是针对自己,可沈璇玑却不乐意了,鼻子里“哼”了一声。
薛缜的脸顿时就更黑了。卫玺见要坏事,连忙走到沈璇玑跟前,挤眉弄眼地暗示她。沈璇玑置若罔闻,在薛缜阴沉的目光投射之下,居然一点不怯,反而摇头晃脑地迎上去,身体语言表示:来啊来啊看你小子能把老娘怎么样?
卫玺被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恨不得将她那张欠扁的桃花面用帕子遮起来。薛缜也发出了一声倒吸气的音儿,却是因为被气的。
他一拍桌子,将桌上一套上好的雨过天青的茶具都震得泠泠作响,“沈璇玑,你越来越能干了!”
沈璇玑又哼了一声,“陛下过奖,臣妾一向很有能力!”
“你是很有气死我的能力!”薛缜气得面色铁青,卫玺在一边旁观都像给他扇扇风,免得等一会儿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不必再说,如今‘卫家军’尚未凯旋,选妃的事,你提也不必提!”卫玺这才听懂了二人争执的缘由,不觉就奇怪地望了沈璇玑一眼,老公不纳妾,是好事儿,为何反要生气呢?
沈璇玑将她的神色照收眼底,心底难免觉得苦涩,人人都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薛缜这样一心一意的良人还不惜福,偏偏要撺掇着他选妃,简直就是脑子进水,偏爱给自己添堵,谁知道她有多难?做了皇帝和皇后,寻常夫妻的幸福、欢乐、甜蜜、酸涩,都会渐渐地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最后只留下一点同进同退的情分。
“凯旋在即,何必拘泥?如今臣妾先早早预备下了,等到大表姐领兵还朝,陛下选妃,双喜临门有什么不好?”沈璇玑这话一出口,卫玺连忙去看薛缜的神色,果然五颜六色的,好像打翻了颜料铺。
“你你你,完全不讲道理!”薛缜一甩袖子,转身便走。沈璇玑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