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色氛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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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便消失在门后。
阿朗怔怔地看着那门,几秒钟之后才伸手打开那个黑箱子,里面躺着一把吉他。
狐狸说他不懂乐器果然是真的!眼前这把吉他除了颜色跟她原来那把很神似之外,其它的都不一样。这把要高级太多了。
隔着铁栏她没办法试音,只能轻轻地抚弄琴弦,清脆的声音好动人!
但更动人的是吉他的角落里——那张小小的狐狸卡通贴纸。
笑嘻嘻的,与他的笑脸一模一样。
“让开!”姬月良将忿怒地挥开春之左卫门,直闯入樱冢小夜子的房里。
她正在梳头,风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放下梳子面对他。
“这么生气,是为了莫芜薏的事?”
“没错!”姬月良将恨恨地走到她面前,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要弄到什么程度才甘心?非要逼死她,你才肯住手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逼死她。”樱冢小夜子幽幽叹口气:“我只是希望她回到你身边,原意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倔强。换了其他女子,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她不是其他女子!我的事也不用你费心!”
“你很爱她不是吗?看看你,近来什么也不管了,如果不让她回到你身边,你只会愈来愈颓废而已,我又岂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姬月良将的心,蓦地涌上一阵阵无力的悲哀……
他到底算什么?他是她的丈夫,而她却迫不及待地想把他送进别的女人的怀里!她说芜薏固执,难道她就不固执?她为何从没想到他们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他们也可以相爱?难道与他一同经营这分感情,会比逼芜薏回他身边还难?
“我很抱歉莫小姐住院的事,也知道织真已经接她回家,但那并不代表你已经完全绝望,我——”
“我的确已经完全绝望了。”
小夜子怔怔地注视着他。
姬月良将惨惨一笑:“小夜子,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逼芜薏回到我身边吗?你敢说你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
她茫然地注视着他,似乎真的完全不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从来没爱过我,你之所以会嫁给我,只不过是奉了太祖母的命令而已。但是你也没爱过其他男人吗?”
“我真不懂你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懂的……”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双眼灼热得仿佛是两把火炬。“如果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别的男人,为什么你会哪些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别的男人,你又为什么非要把我推给别人不可?你根本就不愿意我碰你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愿意让别的男人进入你的生命里!嘴上说是为了家族,事实上却还是自私地想为那个男人守住自己对不对?”
樱冢小夜子怔怔地注视着他,他所说的每句话都狠狠地刺进她的心中;每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刃,划开了她心里最深沉的角落!
看着她愈来愈苍白的表情,他的心缓缓沉入谷底——
原本他只是想试试她,看她是否一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高、那般无瑕,谁知道竟然让他说了!
他喘息着揪紧了自己的头发,心痛的感觉来得那样仓猝,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天底下最悲惨的爱情莫过于此,爱上一个不想爱、不能爱、不该爱的人,而自己却泯懵无知。等到知道的时候,那感情已经根深柢固,教人措手不及,无能为力了!
“那男人是谁?”他沙哑地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霍然转身,重新拿起梳子,用过大的力量梳理头发。因为她是那么地用力,以至于梳子上立刻扯下许多柔软的发丝,而她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你不该说?”姬月良将来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拿起梳子温柔地替她梳头。“因为说了,你便再也不是清高脱俗、超出任何人的无上女皇了是不是?因为说了,你立刻就跌落云端,再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了是不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绝美容颜依旧,但心底却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崩塌,一片片、一声声……
“这个人一定很出色吧?你身边接触的人不多,这样的人选应该很容易猜出来的……夏之左卫门?当然不是,那只狐狸怎能打动你?还会有谁?呵呵……应该就是他吧——”
“住口!”她疯了似的跳起来,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跌倒在地。
“为什么要我住口?你也会害怕吗?你也担心自己的心被人看穿吗?你不是最清新脱俗的吗?你的骄傲呢?你的尊贵呢?”
“请你住口,不要再说了……”她低着头轻轻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一些破碎的情感隐约可见。
他的心好痛,痛楚使他几乎失去理智,使他想要疯狂,但小夜子此时抬起头来,披头散发,与平时的高贵脱俗判若两人。
她晶莹的眼中含着尘世的泪,水波盈盈、泫然欲泣……
他的心……立刻被揉碎了!
咬着牙,他拼命忍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的指甲狠狠陷入掌心,湿濡的血,无声落在地板上……
他彻底被打败了!
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又须当个没有戏分的配角,不管他如何费煞心思、如何努力,都还是逃脱不了这命运。
他从来就不该背叛自己的感情,对于莫芜薏如此,对小夜子更是如此。但他做了,背叛了,最终的结局便是连“痴心”这两个字也不配得到。
她哭了,无声的泪,像透明的珍珠,映着从他掌心落下红滟滟的血渍,都一样心痛,一样说不出口。
姬月良将猛然转身离开这里,头抬得高高的,让炽热的泪流回他残破的心中。
只是,这也一如往常,只能欺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寒泽织真住的地方很小,坐落在东京市郊很远的小山上,两层楼的建筑看得出来已经颇有年纪,小庭院也早已荒芜,木造凉亭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显然已经许久都无人打理。
她坐在小凉亭里,身上穿着寒泽织真的旧毛衣,很认真地想让自己的右手拿住炭笔,但那手却怎么也不肯听她的命令。凉意飕风的十二月天,她的额上却冒出斗大汗珠!
“芜薏,先休息一下,”寒泽织真端来热茶,不着痕迹地将炭笔及画纸收走。“试试看我泡的茶吧!”
“我还想再试试看……”她有些沮丧地看着被拿走的笔。“只剩一个月而已,等艺术季开始就没有机会了。”
“心急是没有用的,如果你再生病,才会完全没有机会。”
“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
“喝茶。”
她只好乖乖地用左手端起茶杯,淡淡的幽香立刻飘进她的鼻尖,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需要一杯热茶。
她轻啜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水,对寒泽的体贴入微不禁感到十分窝心!他连温度也替她调整得刚刚好。
“这地方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住的地方。这是我外公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我小时候有很长的时间都待在这里。”他环顾四周,母亲温柔的笑颜已经不在,只是耳畔似乎还听得到母亲那凄美的歌声。“我的父母也是经由家族安排而结婚的,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父亲一直都有另外的女人;但母亲却非常传统守旧,她孤独地住在这里,直到临死之际才对父亲吐露爱意,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父亲非常悔恨,过不到两年也因病去世,他唯一高兴的,是自己死的时候心里爱着我母亲,这样他们在天堂相聚的时候就可以重新再来过了……”
“你一定很爱你母亲……”
“嗯……我与父亲的感情很糟糕,我一直不能原谅他冷落妈妈。我母亲过世之后还是如此,一直到我父亲过世前的那一小段日子才比较好,只是已经生疏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弥补的。”他轻叹口气,仰首看天:“我只希望他们现在能重聚,重新再谈一次恋爱……我母亲是个很美的女人,如果有爱情,一定会更美、更动人……”
“我没见过我妈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我父亲很爱她。家里其他的阿姨见到我,总是又爱又恨地说我父亲这一生最爱的就是我妈,而最疼的孩子就是我,偏偏我又这么短命……”
“你又来了!”
莫芜薏浅浅一笑,扮个可爱的鬼脸:“我只是照实转述而已。”
“令尊到底有几个妻子?”
“嗯……连我妈妈在同,有名分的四个,没进门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四个?”寒泽织真大吃一惊。“令尊铁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英俊?”莫芜薏侧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想到她父亲那张横眉竖眼的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可能台湾的女人眼光不同吧,我可不认为他英俊,顶多算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不过,我想他哄女人的本事是极高的。因为我每个阿姨都十分美丽动人。”
凝视着她,微倾思考时有种特别动人的风韵;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他的心因为爱而满溢。
爱情是如何开始的呢?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浅浅的笑,也许是凝视着她微倾的额,也许是那双清澈如水晶的澄净眸子……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清晨的影像,见到在湖畔宁静作画的女子,阳光洒在她的白衣上,那跳跃的光之精灵啊,多温柔的笑容!
“你知道我有多久了?”
“一年多吧!我陪良将到大学参观的时候……”他深深地笑了笑,眼角泛起回忆的细纹。“那时你已经是良将的女朋友了,可是我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从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说的那么坦白直率,天经地义似的;莫芜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几时曾见过他。
“那时候你和良将的感情很好……”他轻轻叹息,仍忍不住那一丝遗憾黯然:“你的眼里自然容不下其他人。而我也没打算出现在你眼前,如果你能与良将一直幸福下去,我想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生命之中……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其它的又有什么重要?”
静静守候的感情啊!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竟有些令人心酸。
莫芜薏怔怔地看着他,温热的水气暖暖地氲了她的眼,迷迷蒙蒙的,他的影像看起来特别朦胧,她的心轻轻地颤动,透着隐隐的疼痛,却说不出口。寒泽织真从她的手中取走已微冷的茶杯,用自己的手包围住她冰凉的双手,送到唇边轻轻呵气,暖暖的热气直透进她的心里。
她轻吁口气。语言又能传达什么呢?此时此刻啊,已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她宁愿什么都不要想,宁愿忘掉所有的过去未来,只让自己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
拥她入怀,将体温送进她的身体里——
倚着他宽广厚实的胸膛,他的心啊就在她的耳畔,稳定又强壮地擂着声。
天好凉,细细的雪花跳着轻盈的舞步落在他们的身上,而他们的心好暖,凝视着雪花飞舞,宁静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就这样直到永远吧……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直到永远!
让这一刻凝固他们的灵魂,化作永恒的宁静——
“咳……”
寒泽织真蹙起眉,小庭院外面传来老妇人轻咳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宁静终不可得。
莫芜薏不明所以地离开他的温暖,风一吹她便机伶伶地打个寒颤。这天,好凉啊!
老妇人稳稳地走进小庭院,看着枯萎的花树,不由得想起心爱的女孩儿,那在这里孤单地唱了二十年情歌的孩子……每每忆及,心里总涌出一阵又苦又酸的痛楚感。
她叹口气,在水流早已停止的小喷泉前站定。“织真,你真辜负了你爸妈的期望啊!”
寒泽织真牵着莫芜薏的手来到老妇人身后站定,老妇人银发似雪,看起来不知怎么地,竟憔悴了许多。
“太祖母……这是芜薏,我未来的妻子。”
老妇人缓缓转身,眼前的女子比照片中的略瘦,神色也苍白许多,但那双眸子却直透着清澈的坚定,毫不怯懦地回视她的审视。
她凝视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之间的爱情很坚定,眼前已经是他们的永恒,但未来呢?什么样的感情值得用一生当赌注?
“你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
“是。”
“即使她明天便死,永远离开你身边?”
寒泽织真轻轻握住莫芜薏的手,凝视她姣美的容颜。那影像,其实早已深烙在他的每一个细胞之中……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他的心都再不能回复过去。她活着,他爱她;她逝去,他一样爱她。
“是的。”他叹息着微笑,眼里有深情的温柔;唇角有无可奈何的爱情。“不管她活也好,死也好,我一样爱她。”
“你真蠢……”老妇人有些恼怒,但她的眼角却泛起泪光。
“太祖母——”
“你真蠢!与你妈妈一样!”她说着,冷冷转身离开小庭院。
寒泽织真沉默地凝视着老妇人的背影,带着几分伤感,轻轻地吁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