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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思行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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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行,我要考试啦!”承熙停都不停地回答。

六年级那排教室静悄悄的,只有几下断续的早蝉声。承熙由一班跑到五班,如飞的身影惊动了一些苦读的人。他要编什么迟到的理由吗?不!欺骗不是他的格调,被揍就被揍,反正他骨头硬得很,死不了人的。

由教室后门溜进去,范老师竟然不在,四十多个学生都振笔疾书,只有最后一排的人注意到他的晚来。

他太急了,书包差点打到隔座的涵娟,她瞧都不瞧他一眼,专心一致考试。

摊开考卷,哇!那么多算术题,他死定了!整整差了十六分钟,就是铅笔会飞也没有用。被老师用教鞭打犹可忍,但待会交换改考卷,他怎么有脸从涵娟手中拿回那丢脸的分数呢?

涵娟感觉承熙的心慌和叹息,本以为他今天请假、没想到又冒冒失失出现是睡晚了吗?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怎么会迟到呢?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这份考题没有太多技巧,练的就是速度,他才开始写,再快也来不及了。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他被处罚的模样一个俊挺出众的男孩,头手靠墙,让比他矮的老师打屁股,说有多难看就多难看。

向来当领头的人,不是很伤自尊吗?连她都不忍……涵娟愈想愈心神不宁,眼往右角微瞄,见他僵硬的侧脸,额际和唇角都冒汗,一粒一粒地显示着紧张。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她一时冲动,竟把考卷挪过去,超越桌子中线,到他目光不得不看的地方。

承熙惊讶极了,望向涵娟,她头低低的依然继续作答,象牙白的肌肤泛着隐隐红晕。他那因跑步而急促的心跳方才平息,这会又乱起来,宛如她下了一道命令要他抄答案,他只有中蛊般的乖乖照做。

作弊!涵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她一直是循规蹈矩的学生,连和李蕾最好时也只帮忙写作业,考试这关绝对各过各的,不许破坏校规。为何此刻会为叶承熙违反原则呢?'

作弊?以承熙磊落的个性,即使会被打得天昏地暗,也不屑做此无格之事。但涵娟……他就是没办法拒绝。

两人在荣誉考试中无言地共谋,班长和副班长,如果被抓到可是大祸一桩,范老师铁会气得七孔生烟,说不定还按校现严办。

承熙想到卡片上美丽的天使,还有花圃里那毁损的天使。涵娟是他的天使吗?

“谢谢你。”抄完后他轻轻说。

那天涵娟考丁满分,承熙故意错几题,九十分也至少不必打屁股了。

这件事后,她仍是完美的好学生,他仍出他的锋头,作弊成了一种心照不宣,口头上不曾提起,很自然地,也就纳入他们沉默不可解的秘密记忆之一……

第3章

一九六二年夏天

台北的午后日头赤焰,盆地火焚似的,连向来爱追人车的野狗也奄奄一息,全窝在树荫底或水沟旁纳凉。

中段及内巷的居民受不了闷热的陋屋,干脆带着草席避到榴圳旁,有水有树有风,希望能减轻一些暑气。

承熙骑脚蹬车送货回来,桥头触目都是人体横陈的景象。有人不仅带草席,连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恐怕已在圳旁露天住宿好几日了。曾有警察来取缔劝导,老百姓本省外省南腔北调齐嚷:“简单啦,一户发一台电风扇,我们就回家!”

发电风扇?不可能。但老天爷又不下雨,警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附近坐轿车来回的大官去抱怨防碍观瞻,有本事他们掏腰包送电扇罗!

惟一不怕热的大概就只有小孩,他们在大太阳底下追逐,拔酊浆草、捞蝌蚪、抓小鱼,笑闹声不断。

承熙也停下来吹吹榴圳的风,他的一张脸早晒得黝黑,清亮的眼神显得健康有劲。过去两年多他又长高许多,顶着小平头,一身壮实,好几次被人误认为阿兵哥,忘了他还是未满十五岁的少年郎哩。

他抹抹汗,刚要跨上车,突然有哭声传来。不远处有个小孩被大渠管的水冲倒,载浮载沉地挣扎着。

承熙立刻滑下斜坡,脱掉上衣涉水入圳,没两下就拉回那吓坏的小男生。

此时岸上已围聚一群人叫:“是谁家的孩子?差点就没命了!”

墙公圳水流平顺,没有淹死人的记录,只偶尔几段较深处见过猫尸狗尸罢了。但已足够让人们编排一些绘形绘声的恐怖情节了。比如半夜桥头常有溺死鬼徘徊,拿冥钱等着买肉粽吃,就是流传最广的鬼故事之一……一

承熙胸膛以下全湿了,还沾着烂泥污草,在小孩母亲的道谢声中,他穿回衣服。

“英俊少年,勇健喔!”本省阿伯夸他说。

“小伙子见义有为,社会有希望啦!”外省老伯说。

承熙有些腼腆,礼貌应几声就忙牵过他的车子,耳旁还听见人问:“这后生是谁呀?长得真体面。”

“内巷叶锦生的大儿子。”有人回答。

“那个好赌的叶锦生?呵,真看不出他也出好种哩。”有人笑说。

“可不是?会读书会做事,人又孝顺,生这个阿熙,胜过人家生十个。”有人插嘴:“他就读旁边那所附中,我们应该报告学校,给他一张奖状才对……”

脚踏车骑远,声音也渐渐模糊。奖状?他已太多了,从楼上贴到楼下,如果能换成奖金该多好,他家需要的是钱

他考上附中,曾是邻里及叶家的骄傲。然而他们那一带的孩子,小学一毕业多半当学徒或人工厂;少数能升学的;也都是实用的初职学校,没有人做高中大学梦。因此,承熙的骄傲回到家里就变成一次次的争执。

叶锦生不喝不赌心情好时,会搭着儿子的肩说:“阿熙呀,你看到没有!这眼前的一大片地,还有到大广场旁的几条巷子,以前全是叶家的。你尽量读,读到发财做官,再把这些地都抢回来。”

承熙听说过,清朝时他们家祖先由新店山区沿着榴公圳开垦下来,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后来历经日据时代和政府迁台,祖父几兄弟不会守,逐一败家后,才成了无立锥之地的贫民,困居在都市的一角。

可惜父亲清醒的时候少,大部分是昏醉乱骂:“读什么书?读书会饱吗?人家隔壁的阿发十一岁就去铁工厂,每个月新崭崭的钞票入口袋,他阿爸都翘起脚做老太爷了。哪像你,长到今天连利息都没收过,白白养你了!”

承熙六年级时父亲赌得最凶,不但工作丢掉,债主也常上门,全靠母亲清洁队员的收入在维持。而玉珠内外忧心又兼流产生病,为保住职位,只有叫个子够高的承熙顶替去扫马路,所以他那阵子才常迟到。

好在有涵娟的帮忙,她不止一次借他抄考卷和作业,让他免挨棍子外,成绩又不致落到十名之后。有一回他忍不住问:“这样好吗?”

“你是班长。”她简单回答。

涵娟不是嘻嘻哈哈的人,外表严肃,话也不多,只要出口都是雷霆万钧;若问班上男生最怕的女生,大半都指伍涵娟。

一句“你是班长“振奋了承熙的心,他不再为人前风光人后愁虑而沮丧,不再为家庭重担而失了志气,反而更努力拼初中联考。

可惜后来几件事,又使他们的关系蒙晦下去。

先是一个清晨,承熙穿着清洁队员的制服扫马路时,被涵娟撞见,两人当场愣住,她没打招呼地先转身离开。他向不以凭劳力赚钱为耻,但涵娟的态度让他非常难过。她是不屑认他这个同学吗?

隔一阵子是章立纯惹的祸。说她生日,硬拿个奶油蛋糕到他桌上来庆祝,还来不及拒绝时,香味就引了一堆人。承熙爱朋友,不愿扫大家的兴,这热闹的一吃一唱,占据位子及上课时间,直到老师来才解散。

接着他发现涵娟自调座位,隔壁的新邻居是自称喜欢他的女生之一……

他第一个反应是涵娟生气了,不告而别是一种惩罚。那天望着前几排她端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放学后范老师把他们两个叫到办公室,直接问涵娟为什么换位子。

“叶承熙外务太多,同学来来去去,打扰我念书。”

她面无表情说。

“今天是个例外,以后不会了。”承熙赶紧说。

“考期快到了,你也确实要收敛一些。”范老师轮流看两人又说:“伍涵娟,你就回到原来的座位吧。”

“我不要!”她说。

语气之冲,其他两人都有些意外。范老师说:“你必需回去。”

“我喜欢现在的位子,可以更专心课业,我不要回去。”她仍然抗命。

“不行!如果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高兴坐哪就坐哪,岂不全班大乱?你不可以树立坏榜样!”范老师不悦说。

涵娟紧抿着唇,明显的不肯服从。承熙忍不住说:“老师,你就随她吧。”

“胡闹!胡闹!”范老师叠声说两次,表示他真气上火了,“我永远搞不清楚你们两个,班长和副班长自己先窝里反,全班哪会有好的战斗精神?伍涵娟立刻给我回到原位,否则以后大家都站着上课!”

涵娟被迫再与他同桌,但两人先前那段“作弊”

的默契已消失。承熙其实和范老师一样不懂,事情有那么严重吗?只能这么下结论,涵娟眼里终究是没有他的。

他还是顺利地毕业和考完初中。

放榜出来了,先是欢乐后是忧愁,像感冒般、下高烧一下退烧,扰得人十分痛苦。在与母亲几次长谈后,认为这书念上去没完没了,承熙身为长子,下面尚有四个弟妹,必需为家庭着想。

于是他做了决定,跟着隔壁的阿发到铁工厂。那是个黑洞洞、半颓圯的地方,到处钢条堆积,充满焊接的火花和焦味。白天他弯腰打铁到双手膝盖肿裂;晚上则和几个学徒工爬到天花板阁楼,与蟑螂老鼠共眠。

一个月后他首次休假回家,人变得又黑又瘦,完全失去了神采。恰好朱老师和范老师来访,极力说服叶家父母,让优秀的承熙能继续升学。

谈到最后朱老师说:“人家伍涵娟考上市女中,她爸爸可高兴了,说作牛作马也要栽培女儿上大学哩。”

涵娟当气质优雅的大学生,而他一生在铁工厂?承熙突然有种无望的窒息感,喑哑地开口:“我要升学,我会想办法自己赚学费。”

那不甘愿的心重新塑造了他的命运,他不希望将来在涵娟的眼里,他只是浑身铁渣锈味的工人而已。

果真如此,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十来岁的男孩还单纯懵懂,许多年后才悟出瞬间.缘起,那心情写着:

即使注定此生分离,也不要大早全心与你同行

愈久愈好,愈久愈好……

直到今生缘分已尽

中段市场下午人潮已稀,恶臭更无阻地蒸散,引来苍蝇嗡嗡叫。承熙满身大汗地停车,看几个店东正用大水管冲地,便接手过来淋个痛快。

“怎么了?掉到大圳啦?”雇用他的余宾说。

余宾是曼玲的父亲,胖胖的山东汉,大陆来台后以退伍金开个面铺,加上太太会裁缝,在中段算是宽裕人家。他那送去军校的长子不爱读书,所以特别欣赏聪明上进的承熙,假期里就让这孩子来打杂赚学费。

朱老师也曾经帮承熙在丈夫的永恩医院安排工读。

但承熙舍弃干净的医院,选择了脏乱的市场,实在是为了有接触涵娟的机会。

不再同校同班后,每次想见她都要想尽办法。有时中段马路都踩烂,还没一个影子。在市场就不同了,面铺一探头,脖子伸得够长,就可以看到伍家菜摊。

下午涵娟会来帮忙,两人偶尔还说说话呢。

因此每进市场,承熙就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他抹抹水珠说:

“一个小孩掉人大圳,我下水救他了。”

“好小子,带种!”余宾用力拍他一下,笑嘻嘻说:“该换下这身衣服,我的太宽,你到伍叔叔那儿问问看有没有多的衣裤。”

承熙可巴不得呢。才放下水管,向来疼他的卖冰欧巴桑递过一枝冰棒说:

“吃个防口干,人不要热坏了。”

“多谢阿桑!”他行个军训礼说。

市场内暂显闲旷,大部分摊主或数钱清货,或打盹午睡。涵娟一面为蔬菜洒水保鲜,一面和曼玲聊天。

曼玲没考上市女中,便在附近初职念书,上学仍和涵娟同路,两人一直是最亲密的朋友。她一见承熙就捂嘴笑说:“天呀,你好像一只落水狗!”

“都几岁了还玩水,好幼稚。”涵娟停止手中的动作,眉微蹙。

承熙当然赶快报告自己在榴公圳的英勇事迹,再商借衣服。见涵娟眉仍不展,他又奉上冰棒说:“给你们解渴。”

“八成又是门口阿桑送你的。不公平!她从来不免费请我们,重男轻女嘛!”曼玲嘀嘴说。

“你呀,是慷他人之慨。”涵娟低哼一句,到柜下找衣服,市场冲地常有备份。当她站直身,见曼玲已舔起冰棒,不禁说:“你还真吃呀?那是给叶承熙的,如果他中暑,阿桑会找我们算账的。”

“没关系……”承熙说。

“喂,你真是管家婆,要管叶承熙,还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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