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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玉王朝 iii 璀璨(完结)作者:风弄[出书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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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妈见她气起来,两个腮帮子都染了胭脂似的,忙说:「好好好,我不多嘴。姑奶奶,你肚子里有孩子呢,为了一句话,哪里值得气成这样?多少保重着身子要紧。吃晚饭去吧。」
 
  宣代云说:「说了不吃。」
 
  张妈笑道:「这是气话,你不吃,肚子里那个也要吃。我做了小姐爱喝的骨头莲藕汤,把饭菜摆到房里来吃,好不好?」
 
  宣代云沉默一会,低声问:「他呢?又走了?」
 
  张妈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说:「没走,在书房里开了留声机,听那些外国歌儿解闷呢。」
 
  宣代云正担心年亮富又出去鬼混,知道他在书房,心里便有几分高兴起来,微笑道:「又没读过洋书,知道什么外国歌儿,附庸风雅。你把他请过去饭厅,叫这位大老爷吃晚饭吧。别让他回家还要挨饿,外头那些女人就知道要钱要首饰,哪个是真懂得心疼男人的?」
 
  张妈别别扭扭道:「姑爷今天很凶呢,我去请,怕请不动。」
 
  宣代云说:「去吧。和他说,你请不动,那我就亲自去请啦。」
 
  推了张妈一把。
 
  张妈笑着去了。
 
  
 
  年亮富在书房里听了一会完全听不明白的梵婀铃,翻了一会报纸,心头的恼火下去了一半。
 
  见张妈来请吃饭,明白是宣代云指使的,便把这当做太太的一次示弱。
 
  虽然还是有些恼,但想起小舅子的身分,这时候不趁机下台,伤害到自己的官位就太愚蠢了,于是顺势而为,跟着张妈到饭厅。
 
  一进饭厅,宣代云已经坐在桌旁了。
 
  年亮富在太太身边坐下,主动说了两句闲话,夫妻安生吃了一顿饭。
 
  因为太太有孕,这段日子都是分房睡。
 
  年亮富吃饱后洗个澡,在大铜床躺下,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小时也睡不着。
 
  他本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这一刻,却有一种哀伤无奈,藤蔓似的从深处缠绕着爬上来,想到自己堂堂大男人,原本当个科长,喝喝花酒,听听戏,小日子也过得不错。
 
  现在,虽说当了处长,却比从前更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
 
  在外被小舅子扫脸,在内受太太的气,时时刻刻矮着一头,真是人生的悲哀。
 
  就算那些平日奉承他的同僚们,当面说他能干,背地里说他靠裙带关系,畏妻如虎,笑话他的,也不在少数。
 
  当丈夫的,当到这般田地,真真窝囊。
 
  这些天晚上抱着绿芙蓉年轻娇嫩的身体睡觉,忽然间独守空床,年亮富觉得格外孤单冷清,想起那漂亮年轻的女子来,便觉得比自己太太多了数不完的好处。
 
  越是想,越是心痒难熬。
 
  到了半夜,忍不住坐了起来,在漆黑中犹豫了半日,猛地一咬牙,下床换了衣服,竟连汽车也没耐心备了,悄悄叫听差年贵去叫了一辆黄包车来,给双倍的价钱,拉到落花胡同里绿芙蓉的宅子门口。
 
  
 
  
 
  年亮富下了黄包车,上阶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门就开了,探出一张惨白瘦削的女人的脸来,原来是绿芙蓉的妈。
 
  绿芙蓉是艺名,本姓莫,别人就都把她妈称作莫大娘。
 
  莫大娘看清楚是年亮富,顿时抽了一口气,说:「大老爷,你可来了,我这里正急得不行。」一边开门让年亮富进来。
 
  年亮富边侧着身子进门边问:「怎么了?」
 
  莫大娘搓着两手,哭丧着脸,「你问我怎么了,我也正想问你呢。我家姑娘今天跟着你出门,怎么后来一个人回来了?晚饭也不吃,在房里哭了一个晚上,嗓子都哭哑了。你说这可怎么上台?」
 
  年亮富一听,也急了,顾不上和她再说,匆匆往里头走。
 
  到里屋掀了帘子,只见绿芙蓉半夜三更,没穿睡衣,倒穿着一套紧身白旗袍,似乎要出门的模样。
 
  看见年亮富在门口,嗔他一眼,把身子一扭,坐在床边,半边曲线玲珑的背对着年亮富。
 
  这一嗔,一扭,一坐,如戏台上轻盈流转,风姿卓越,美艳不可方物,直看得年亮富眼睛发直,心头发软。
 
  年亮富走到床边,呵呵笑道:「又在发谁的脾气?都两点多钟了,我还特意来看你,你倒好意思把后脑勺给我瞧。」
 
  挨着绿芙蓉坐了,去摸绿芙蓉的腰。
 
  绿芙蓉啪地打开他的手,猛然回过头,咬着细白小牙说:「这不是年处长吗?您贵人事忙,家里有当司令千金的太太,又有当总长副官的小舅子,一屋子的贵人啊。三更半夜,您不陪着您家里的贵人,到我这戏子的地方来做什么?仔细脏了你的鞋。」
 
  年亮富苦笑道:「好端端的,谁招惹你了?」
 
  绿芙蓉横着脖子,提着尖嗓子大喊一句,「你招惹我了!」
 
  忽然气得厉害,一下子没了声儿,胸膛上上下下地喘气。
 
  年亮富对女人生气,一向是很在行的,这种时候不能顶风回嘴,越斗越僵,便只扬着嘴角,做宽宏大量的不在意模样,踱到一边,拿了一份报纸在手上,慢慢翻着看。
 
  绿芙蓉瞧见他这从容姿态,吊着嘴角,冷冷一笑,也不做声,走过去把衣柜两扇门拉开,将里面挂着的衣服直往床上丢。
 
  年亮富开始还不在意,后来看她拖了一个大竹箱子打开,乱七八糟地塞衣服进去,才吃了一惊,走过来问:「你这是干什么?」
 
  「收拾东西,我回天津去。」
 
  年亮富忙笑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刚刚和天音园定了合同,回天津去干什么?」手忙脚乱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绿芙蓉在他手上一抢,抢了一件墨绿色绣珠旗袍出来,狠狠丢进箱子里,昂着头说:「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算我什么人?你管不着!」
 
  年亮富说:「你我的关系,还要闹这种生分吗?」
 
  他这样一说,绿芙蓉更激动了,哭着嚷道:「亏你有脸说,我都要羞愧死了,大太阳底下见不得光,被你小舅子撞见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丢下我在公园,自己夹着尾巴回来哄老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清白身子给你?随便找个拉黄包车的,也比你强!」
 
  年亮富被戳到痛处,脸色一变,低吼道:「你闭嘴!再胡说看我……」手猛然起来。
 
  绿芙蓉仰起精致脸蛋,凑到他跟前,「你打,你打啊!反正我身子也不干净了,你也玩腻了,打死我,你再找新鲜人去!」
 
  趁着年亮富下不了手,便哇一声大哭出来,撞到年亮富怀里,用额头顶着他胸膛揉搓,把眼泪都抹在年亮富衣襟上,嘴里委委屈屈道,「我身子也给你,命也给你,你这狼心狗肺,杀千刀的前世冤家。我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会纠缠你。你既然不要我,我自己走,省得被你赶……」
 
  不多时,大哭便转了嘤嘤泣泣,听起来竟有几分凄凉美意。
 
  如此一闹一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年亮富见了这等小女儿娇态,心肠比往日更十倍的软起来,又劝又哄,好不容易让绿芙蓉止了哭,指天画地赌誓说:「我年亮富心里一辈子只装着你,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绿芙蓉在他怀里抬起头,两只眼睛宛如刚被雨洗过的黑宝石,幽幽看了他半晌,叹了一口气。
 
  年亮富问:「又叹什么气?」
 
  绿芙蓉慢慢坐直了身子,沉默多时,低声说:「你心里,真的只装着我吗?」
 
  年亮富说:「当然。」
 
  绿芙蓉说:「那我更要回天津去了。」
 
  年亮富又惊又急,问:「这是为什么?」
 
  绿芙蓉欲言又止,睫毛沾着泪光,轻轻扇了几下,又幽幽叹了一声。
 
  年亮富说:「姑奶奶,你别这样折腾我,有什么不如意的,你只管说出来。」
 
  绿芙蓉这才慢慢缓缓地低声说:「你别当我年轻不晓事,其实我心里有计较。人家说戏子无情,焉知戏子也是人,自然也有情,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我清白身子给了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认你这个男人。如今你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
 
  年亮富说:「那很好,两情相悦,最是难得。为什么又骗我说要走呢?」
 
  绿芙蓉瞅他一眼,温柔似水,说:「人家说到一半呢,你别截人家的话。」
 
  这般娇柔动人,含笑带嗔,纵是宣代云最年轻漂亮,和年亮富最为甜蜜那年头,也是未曾得见的。
 
  年亮富笑道:「好,你说,我只管闭紧嘴巴听着。」
 
  两唇故意用力合上,微嘟着嘴。
 
  惹得绿芙蓉唇角一翘,笑靥犹带泪痕,动人心弦。
 
  绿芙蓉说:「我去天津,是为了你好。」
 
  年亮富忍不住问:「怎么是为了我好?」
 
  绿芙蓉提起粉拳,在他肩上擂了两下,扭身不依说:「说了闭紧嘴巴,又骗人。」
 
  年亮富举手投降道:「好好,这次我真不插嘴了。」
 
  这时,绿芙蓉才认认真真道:「我说几句真心话,你可不要恼。我知道,你这个处长,是靠那个当海关总长副官的小舅子才得的……你看,你看,我说了你不要恼,果然就恼了。」
 
  用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揉着年亮富皱起来的眉心,低眉婉转地说:「我们是真心相爱,我自然也愿意长长久久地跟着你。可我们在一起,你家里太太容得下吗?要是为了我,惹得你太太不高兴了,你那位小舅子恐怕要为难你。想到你受他们的气,我心里就刀割似的。现在,倒宁可我回天津去,孤苦伶仃地受思念你的苦楚,也不要你为了我,和太太小舅子生分了,误了你的前程。」
 
  年亮富这几年养了不少美丽戏子,也算欢场中的老手,如今听了绿芙蓉一番话,想不到她竟这般为自己委屈,这般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时心怀激荡,胸肺瞬间滚烫起来,激起十七八岁少年般的热血来。
 
  他一把握了绿芙蓉的手,动情道:「天底下,原来你才是最明白我的人,可惜没早几年遇上,不然,我也到不了这窝囊的地步。我家里那母老虎,一言一行,每每要把我挤兑到无地自容才甘心,她自己却养着一个戏子取乐,我还要装作不知道,挤笑脸。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糟心滋味。你不要回天津,要是连你也离了我,我的心,也就碎了。」
 
  绿芙蓉和他双手紧紧握着,两人相视,眼睛又不禁有些湿润。
 
  半晌,绿芙蓉说:「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只是……我留在这里,你不是难做人吗?」
 
  年亮富说:「再难做人,我也不放你走的。他们让我受这么些气,还不足吗?难道非要剐了我的心去?兔子急了也咬人。他们那边,走一步,算一步吧。」
 
  绿芙蓉说:「前面听着还像话,最后这一句,真没志气。你就打算一辈子受他们箝制?」
 
  年亮富说:「总不能把处长的职位辞了吧。」
 
  绿芙蓉冷笑道:「你自己说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你一个大男人,被老婆小舅子搓圆按扁,揉面团似的作践,你就不知道反抗。」
 
  年亮富问:「你倒说说,要怎么反抗?」
 
  绿芙蓉说:「戏文上也有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小舅子凭什么压你一头,不就是他有个好上司吗?听说海关总长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外面报纸常常骂他呢。他要是下了台,你小舅子自然也就不能跋扈了。」
 
  年亮富有些吃惊,摇头道:「千万别打这种主意。宣怀风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处长的位置,还真是他帮我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白总长要是倒台,我还能留在位置上?」
 
  绿芙蓉一指点在他脑门上,说:「妄自菲薄,尽说丧气话。你好歹做了这些年公务,能力有目共睹,谁说没有那个白总长,你就当不成处长。要是新总长更看重你呢?」
 
  年亮富哂道:「妇人之见,你不懂官场里的事。什么新总长旧总长,这些没王法的话,谁和你说的?」
 
  绿芙蓉说:「我听你另一个小舅子和姓林的嘀咕这些呢。」
 
  说着,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睐着眼睛四处看。
 
  年亮富说:「又犯瘾了?你才多大一点,瘾头比四五十岁的人还厉害。你别动,让我伺候你吧。」
 
  经了今天一番交心,他对绿芙蓉,比往日更尽心十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到梳妆台打开抽屉,取了丝绸手帕包着的小孩拳头大的东西来。
 
  平日见绿芙蓉拿,他也认得地方了。
 
  解开手帕,露出里面用喷香的外国花纸,把外国花纸打开,里面又是一层雪白雪白的精纸,打开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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