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宫略-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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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这声‘对不起’,以着皇帝的身份对我说,是我三生有幸,而作为男人对女人说,未免强差人意。”
听到这里,楚萧离不禁怔了一怔。
多得房中不曾点灯,否则脸皮上的局促都要被小辣椒尽收眼底。
他讪讪的笑了两声做掩饰,心虚的问,“何时对我的心思那么了如指掌了?”
还以为她就算察觉,也至多当作几许似是而非的错觉,兀自在心里头沉吟不通便也就会抛诸到脑后去。
怀中,慕容紫闻声将脸抬起来看他,“我没你想的那么好糊弄,没你想的那么难满足,我不蠢,不痴,没有惊世的聪明才智,我只是个很平庸的人,我要的很简单,你给不起,我不强求。”
“莫吓唬我。”
说到不甘,楚萧离何尝不是?
她为他付出了许许多,难道他没有为她放弃过?
别怨他小气,爱上了就会计较,哪怕是一粒细微到肉眼都看不见的尘埃,哪怕是一缕探手凭空抓不住的轻风。
她计较,他不动声色的旁观对她而言都是难以容忍的背叛!
他计较,她无法做到对他全然依赖,让他深深的不能释怀!
其实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同路人。
要就要全部!
放肆的雨声中,屋中浑沌沉暗,湿气随风缓缓流转。
楚萧离拥着慕容紫,如同拥着一个让他无法全然感到心安的世界。
可是他却用着世上最温柔的语调说,“我不会放你离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
慕容紫闻之怀疑的浅笑,埋在他胸口淡语,“是么?你不是还等着两宫太后把我逼到无路可退时,再如天神临凡一般下界来拯救我?继而,我对你感激涕零,将你当作我此生全部。”
倘若她没有争取,没有拆穿他的坏心,结果是必然的。
做得过了,是她无理取闹。
做得不够,那又全是白搭。
唉,天下如此之大,她怎就偏偏看上了连爱都要爱得铁石心肠的他?
楚萧离哑然失笑,“恨我?”
从前因为她的决绝,他也曾恨过这座深宫,恨自己的身份,可要舍弃,谈何容易?
正如她不会单只为了一个他就放弃其他的所有,他们是一样的人。
而如今,他病态的庆幸有这座深宫,有无数的宫墙,可以把他们困在这里,此生不离。
慕容紫没有回答,只是终于抬起垂在肩侧的两手,沉默的回抱住他。
幽冷沁凉的淡香深入鼻息,将她萦绕,拽她一同沉沦。
她眷恋于此。
爱还不够,恨已入骨。
他心领神会,笑意更加深浓,“很好,我也恨你。”
“不止……”慕容紫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飘忽。
她掂起脚尖,张口便咬上他的肩窝,恨极了,狠极了,丝毫余地不留,硬是让受过无数皮肉伤痛的楚萧离都忍不住蹙眉,发出轻叹的嘶声。
我痛,也要让你痛。
我恨,便要让你更恨。
谁让你把我变成了一个除你之外……再不能爱上这世间任何的人。
……
炎夏时节的雨总是瓢泼倾盆,彻夜肆虐过后,次日定会放晴。
这天打早就窒闷的厉害,慕容徵难得发个懒,告病没去上朝,不巧午时过得没多久,人是正在自个儿的相府里饮着闲茶,宫里便来了传话的人,万岁爷召见慕容相。
跷腿在凉亭下舒展打盹的宰相大人听后,疏懒的眼皮子一掀,唇边散出早有所料的诡笑,遂扬声吩咐,“文生,把本相昨日吩咐你准备好的那套官服拿到书房去。”
一直在旁侧伺候的常随宋文生闻言低首,转身向存放大人衣物的阁房方向走去。
出了亭子是蜿蜒曲折的白玉石廊,前来传话的东莱就独独站在中间。
与之错肩时,宋文生步子稍有停顿,抬首,相视,眼中带着明显的、恰到好处的询问之意。
东莱立刻会意,如沐春风的笑道,“师傅让着杂家与公子报个安,勿念。”
宋文生了然,冲他不乏感激的点了点头,移步而去。
……
慕容徵虽不会武功,却是这天下间百年都难得出一个的全才。
单说他前日夜观星象就料着昨夜会落场暴雨,由此今早称病告假的条子早都写好了。
可分明今日都做了不上朝的打算,昨儿下午又命宋文生把去年拜相时候太后赐的那套造工轻薄,适宜盛夏穿着的朝服拿来。
府里的下人都还纳闷相爷是在作甚,转眼热成了这样。
站在太阳底下不动,顷刻都会汗流浃背,整个京城像是被放进蒸笼里,潮闷得人喘不过气……
再瞧午时刚过,宫里便来了人,到底还是要出门的,相爷委实料事如神。
想不服都不行!
书房,宋文生取来崭新的朝服时,慕容徵已从凉亭下移来此处。
丫鬟们打来温水与他擦拭罢了,有条不紊的为他穿戴。
熏香的熏香,挽发的挽发,过程里无人说话,看就是被调教得极好才能入相府,在相爷左右伺候的。
只不过……
慕容徵身为大楚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天资不凡,站在风采卓绝的吾皇身边也毫不逊色,光是这一系列亲密的举动,都能让几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红了面颊,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默然中,他似察觉了什么,垂眸淡薄的望了正在给自己系腰带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是个水灵的,得他看来,先是含羞覆下眼帘,接着却举目相迎,闪烁的眼中全是灼灼引诱的意图。
随后,慕容徵也对她温柔的笑了。
“多大了?”他问。
“回相爷,奴婢十六。”答的娇声媚骨。
“十六,破瓜之年,真是个不错的年纪……”他语意深长的叹着,没等丫鬟再回话,他把头颅抬起,再不多看她,倏的将话语一转,冷道,“把人拖出去吧,本相的府里容不得这般不安本分的。”
丫鬟大惊失色,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连求饶都没来得及,已被两个暗卫捂了嘴,架了出去。
书房的内室里仍旧安寂如初,宋文生侍候在珠帘门旁,对慕容徵的所为视如未见。
剩下的女眷们被吓得暗自发抖,连姿容俊美的相爷都不敢再看一眼。
她们都是被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家奴,那‘拖出去’的意思就是打死,半点余地不留。
谁也没能想到斯文卓雅的慕容相冷血如斯,简直要把人的胆都吓破!
为他穿戴整齐后,纷纷规矩老实的退了出去,从此以往敬而远之……
这时,宋文生才道,“府中上下每个人的底细都清白干净,相爷委实不必如此。”
“不然啊文生。”慕容徵走到书桌边拿起早都写好的折子重新阅览,却是道,“这富人越是富,越是抠门小气,本相是站得越高,就怕往后摔得越惨,道理是一样的。”
回身,他把折子收好,对着宋文生亦真亦假的说,“又不是没与人落过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是个心思极重又自负的人,当年栽在楚萧离的手里,服气是一回事,心里积怨又是另一回事了。
宋文生未接话,恭敬的把头低了下去。
皇上于他宋家父子有恩,他甘愿为其所用。
些许话不用明着说出来,相爷不服的是未曾生在帝王家,只能助天子守业,不能夺权。
这丝不服的念头也只能认了,总好过侍奉一个女扮男装的储君要好罢……
倘若楚萧离不得本事,身为天下第一人的玄成公子怎么可能背叛先主,倒戈于他?
慕容家有此人,是大幸,而慕容徵生在慕容家,是大不幸!
……
东华殿。
外面的天儿热得让人不想挪动半步,整个皇宫被烘烤得冒烟,争强好斗的心都被晒得奄奄一息了。
慕容徵去到的时候,刚好碰上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偏殿,楚萧离就坐在明黄色的软榻上,散着发,盘着腿,勾着背,乍看有些怪异。
他身上只套了件松松垮垮的淡紫色缎袍,单肩和一只肌理修美的手臂外露,身材那叫一个好啊,只看手臂上的皮肤更是白皙光洁,青丝长垂,自上而下盘旋了满地,窄腰上只随性的绑一根柔软的墨带,把那轮廓束得优美无比,妖娆无比。
晃眼一看,不知是哪里凭空生变出来的妖精,跑到天子近身来作乱。
东华殿的奴才们几经整理后,各站于其位,目不斜视,连呼吸的节奏都无漾,实在让慕容相看得堵心。
到底是自己不如眼前这位爷的手段狠!
在万岁爷的面前摆着一只打开的箱子,细看去,是只药箱。
他拿起白色的棉纱布沾了箱子里一瓶药酒,而后把墨发捞向一边,举止小心的动作着。
待他把肩窝那处完全露出,慕容徵眼眸忽的一亮!
分明看到他身上被清晰烙下的两排穿了肉、泛着紫红伤患的牙印,显然就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咬的。
登时,相爷跟着天气一同窒闷的心情有所好转。
罢罢……
此妖孽天不收,总会被他慕容家的哪个收去。
楚萧离正艰难的扭身给自己擦药,小辣椒下口太狠,昨儿个没当回事,今日一看,肉都要烂了的形容,吓得他……
看到慕容徵,他赶忙告状,“玄成,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你家四娘做的好事!”
主动找茬?欠抽!
孩子气的话语声含冤带屈的回荡在东华殿冷冰冰的偏殿里,遂,端立在各处的若干奴才们将头埋得更低了。
有劲没处使的宋桓都只能在楚萧离哀嚎之后,转头来用眼神对慕容徵说:咱们万岁爷便是这个样子的了,相爷您多包涵……
他身为内侍官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侍奉过两位先帝,到着武德皇帝这里,终于升做大总管。
外人瞧他是圣驾近身的心腹,然这天下间最难以琢磨的——还是年轻的楚皇!
如是叫人手足无措的情形,每日东华殿里不知要上演多少回钚。
溟影抱手倚在一根殿柱边上偷懒,见状直接把脸撇开,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知,万岁爷只不过是又在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每每如此,必是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了荬。
慕容徵将两手拢于广袖中,挺直背脊,昂首风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臣下实在无能为力。”
东华殿不干净的耳目都被清理了,说话便随性许多。
楚萧离轻慢冷哼,“她也没在朕这里讨着好!”
天下间又不是只有慕容家的四娘子牙尖嘴利……会咬人!
慕容徵眼皮不眨,没有表情的肃然说,“她打小固执,认定的事,软硬兼施都难扭转,若单叫她尝了痛的滋味,她就能够晓得好歹……皇上还会愁眉不展么?”
实话最让人不痛快了。
楚萧离正用药酒一点点的擦自己肩窝那块又青又紫,还肿得不像话的伤处。
说来也怪,打天下的日子处处危机四伏,差点要去性命的伤不是没有受过,哪怕年初时候被白熊的毒爪挠那一下都致命得多,却不知为何,似乎都不如被小辣椒咬得厉害。
死丫头最会的就是与人对着干,还机灵得不得了,他稍稍风吹草动她都能明察秋毫,万岁爷心里苦啊……
拿着她横竖没得办法,顺毛摸都不一定能保证叫着她对自己服服帖帖。
再而得了慕容徵这番话,他更加败兴。
昨儿晚上逮着她咬回去了又如何?
不是存心招她记恨么?
今早他走的时候她连话都不同他说半句,更没像往常那般起来伺候更衣,帮他绾头发。
弄得万岁爷一身狼狈,灰溜溜的躲闪着六局的宫人和禁卫军,好容易在天大亮前回东华殿,吃瘪的心情无法用言语真切的表达出来!
想到此,楚萧离把药帕子随处一扔,两手交叠在脑后,身子仰倒靠去,望着高高的彩绘顶梁,凤目里都染着惆怅,“那你给朕想个法子,该怎么办?”
“臣下不知。”慕容徵答得干脆,“感情之事素来仁者见仁,若皇上觉得此法行不通,换个法子不就行了?”
“没得法子换了。”他难得丧气。
宰相大人诧异。
眸光流转,霎时了然。
“皇上的意思是——”
“玄成,朕好像骗不过她,也……不太想骗了。”
帝业难守,腹背是敌,若可行,他也想对小辣椒坦然相告,毫无保留。
但是,仿佛此时还不可行!
见他苦恼,慕容徵笑了声,轻松道,“皇上只是片刻迷惘,但臣下私心里委实想叹一句……我家四娘好福气。”
不是不愿意对她坦诚,形势不容,又还是在这节骨眼上。
龙榻上的男子随之轻笑,护着受伤的肩膀翻身侧躺,扬手撤下若干宫人,再道,“能动摇朕的人没得几个,这又何尝不是朕的固执?”
他做事自有道理,总不会对她一个小女子欺哄坑骗?
若连点立场都没了,如何做一国之君?
他的慕容紫,怎就不能乖一点……
天太热,连冷殿里都有窒闷的风灌入。
慕容徵取下把脑袋悟出一层薄汗的乌纱,兀自寻了把椅子坐下,将乌纱置于旁侧的桌上,好整以暇罢了,才与对斜侧方的人对上了一眼。
万岁爷支着脑袋看了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