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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丈夫-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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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眨了眨迷惘的凤眼。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提到这事,他脸一沉。

听闻他的问题,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酸甜苦辣齐上心头,她只能黯然地摇了摇头。

“这已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我本性爱哭。”

“你当我不认识你吗?”他气恼她事到如今,竟然还不愿让他知晓内情,好分担她的伤心事。“我知道你固执得跟头驴子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连上回在相思红豆楼吃了一盘包子都要算钱给我,放眼天下,能拗得过我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你还记得那件事?”她又悲又喜。

“我怎么忘得了?尤其你后来就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他眼神复杂地看著她,气愤之外混杂著深深的恐慌。

他在这五、六日里寝食难安,一颗心反反覆覆被忧虑和焦灼啃噬著,既想要狠狠痛打她一顿屁股,又想在找到她的那一刹那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该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生了一场大病。”春儿轻轻地推开他,心底被他方才意味深长,似带柔情的话撩惹得怦然,却也不知该怎么想。

若照她以前的性子,早高高兴兴地顺著话头下去,以为他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和心灵正是脆弱,是怎么也禁不起自我欺骗后的爱情幻灭了。

她早已笃定他就是自己心上唯一的那个人,但她也知道世事多变、沧海桑田这两句老话,曾承诺过的都可以不算数了,更何况是从未许下任何诺言的呢?

那一天,他说过会照顾她,她多么希望他指的是一生一世的事啊!

可是她心底明白,他指的是会照顾她不落马吧。

“你生了大病?为什么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我是说我和我爹都很担心,你早该让我们知道这件事的。”他轻声斥责。

“让艾老爷和你担心是我的错,但是你们知道了又怎样呢?”她略带嘲弄地问,凤眸里掠过一丝丝苦涩。“难道你们可以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吗?还是能够煎汤熬药喂我吗?艾公子,你我都明白,我们俩……什么都不是,我又有何资格接受你们的关怀照应呢?”

“不准你把我们之间轻描淡写地一笔勾消。”骆弃眸底蓄满了怒气。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也就没有所谓一笔勾消了。”她淡淡地道。

她不想激怒他,只是想让自己死心。

不要再想著念著他或许会爱上她,并且会回报她的爱,这样她的心就不会涨满了希冀和渴望,自然也就不会失落得那么痛苦了。

这是她在娘和妹妹身上学到的残酷道理,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这样的!”他怒火上升,紧抓住她的肩头摇晃。“你醒醒,难道病过之后连脑子都胡涂了吗?”

“脑子胡涂的人是你!是你一直把我推开,是你不断提醒我,我根本配不上你,是你警告我千万别对你抱著任何期待,是你!是你!全部都是你……”春儿被他摇得又难过又气苦又混乱,不禁狂叫起来,泪流满面。“那么你现在还想我怎样呢?我除了接受还是接受,难道这样还不好吗?”

骆弃震惊心痛得无以复加,怔怔地退了两步。

他之前真的说过这样残忍尖刻无情的话?他以为他只是逃避、抗拒,但……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要照顾我、安慰我,甚至救了我的命,如果你压根就不想要跟我有任何关系,就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她痛声喊完,小手紧紧捂住逸出口的哭泣。“我……怎么也走不了……逃不开……”

她的哭泣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春儿!”骆弃猛地将她揽入怀里,嗓音瘠哑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彻底在他怀底崩溃,哭得凄惨痛绝——

思悠悠恨悠悠凄凉岁月总悠悠

朝无休夜无休牵愁惹恨到几时休?

我的心中事在那泪中流

泪珠儿如同春水向东流……

春儿又坐在骆弃的马上,安心信任地偎著他的胸膛,任凭他紧拥著她并驾控马儿,扬蹄奔回京城。

只是这一次,她希望他永远永远不要再放手了。

他们回到艾府,当马缓缓踱近时,她没有瞧见佣仆守卫们松了口气又眉开眼笑的模样,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卜通、卜通,敲得她阵阵臊热羞晕,就快要连头也不敢抬了。

这么大摇大摆的,他是存心故意的吗?

“不要笑得这么邪恶。”她手肘用力往后撞了一下。

“咳……你怎知我在笑?”骆弃正笑得愉悦得意,差点被她一记撞岔了气。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无哀怨地道:“你非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咱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我们……咳咳咳!”他这下子真是呛著了,大咳特咳了起来,英挺的脸庞涨得通红。

“难道不是?我在你怀里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这还不算是‘不可告人’吗?就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给人听呢。”她理直气壮道。

“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终于喘过一口气,笑了开怀。

“艾公子——”

“唤我骆弃。”他眉头一皱,“既然我们已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是否应该舍弃这艾公子长、艾少爷短的习惯?”

“我可没那么大胆子,敢直呼你的名字。”她回头瞥了他一眼,心底乱成了一团。

唉!

她向来不是曲里拐弯的性子,肚里藏不住话,脾气更是直来直往,那么现在他俩预备怎么办呢?

继续保持这暧暧昧昧若有似无的情意纠缠吗?可就算她身强体壮之时,也仍旧捱不住那款款情丝销蚀入骨的滋味,更何况现在她身心俱疲?

在他的心底,是对她有一点点动心,还是有更多更多的欢喜?为什么他言谈间就是这么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

“你还不够大胆吗?我一颗心都快给你吓飞了。”他轻声叹息。

打从认识她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跟著上上下下、颠颠倒倒,完全分不清是笑多过生气,还是动心胜过烦心?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她忍不住嘀咕。

“我们到了。”骆弃微微一笑,矫健优雅地一跃而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著她下马。

阳光好不耀眼,她有些虚弱地靠著他的肩,伸手挡去那穿云透叶而来的丝丝金光。

七棠楼还是那样清雅奇趣。在夏日灼阳下,雕梁画栋楼阁上有几许徐风轻送,鼓动了一重淡绿色纱帘摇曳飘拂著,四处有蝉声唧衔,药田奇香隐隐。

她不禁满足而感慨地轻叹一口气。

真像人间仙界,得有多大的福气才能住在这样好、这样清静无忧无愁的地方呢?

她蓦地想起那窄窄小小老旧的家里,盛的不是一家子的温暖,而是一家子的空洞无情淡漠和贪婪计较。

“你怎么不进屋?想什么呢?”他温柔地揽扶著她。

春儿回首,给了他一朵嫣然却憔悴的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儿真的很美、很好,无论来上几次都不厌倦。”

“那么你就常常来吧。”骆弃抑下满心欢悦,勉强维持住平静的神情。

她无言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永远赖在这儿就不走了。

不管外头的风风雨雨,人情冷暖,流语蜚言,以及……教她心痛的娘亲和妹妹。

在这儿,有他保护著她,就算外面风雨恁般急、恁般狂,她知道他决计不会让她淋到一丝丝雨,受到一丝丝寒。

如果她可以……

她悲喜交错地凝望著他,冲动得就想开口问,可是一见他平静从容的模样,似不像她这般为情为爱神魂颠倒,忐忑难安,所以她又退缩了。

“为什么叫‘七棠楼’呢?我一直想不懂。”她转移话题。

“七棠楼取自‘七心海棠’之意,传说那株奇花是毒中之王,无色无味无形无意,海棠株上绽放著七朵小小白花,花瓣上有点点似心,故名为‘七心海棠’。”骆弃眼神放光,向往地道:“我一直很希望能见识、培植这毒中之王的药草。”

“你真的很喜欢这些药草。”她温柔地看著他。

他低头对她一笑,眸底漾动著愉悦的光芒。“我想,你是唯一不怕我碰这些花花草草的人,也不怕我对你下手。”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不会去毒害一条生命。”她满眼信任,轻声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他一震,感动地凝视著她。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充满信心与依赖和崇拜,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人格,而且她完全了解他,真的了解他。

外人不知底蕴,总难揭开他那层神秘的面纱,于是流言四散,于是恐惧横生,就算他不至于因此而感到受伤,却也不免觉得寂寞。

知他的,虽有父亲和艾府中人,以及两名好友与那千百名忠心属下。

但是他们都以为他太坚强了,根本对那些流言不为所动。

可是春儿不一样,她感受得到他的脆弱,他的人性……还有他的心。

“你不相信外头的流言吗?说我逼死了我的妻子?”他深吸一口气,在心神震荡之下终于主动开口提及。

“我一个字也不信。”春儿抬手轻轻地抚摸著他的颊,眼神深情而了解。“你不可能会蓄意去伤害一个人,更别说是逼死一个与你有结发之情的妻子。外头说你长相奇怪,不男不女像妖怪,光是这点就可以证明,他们爹娘根本没生眼珠子给他们,怎么能把一个这样出色英挺的男儿错认是妖怪呢?”

“很高兴你还喜欢我的长相。”他喉头紧缩,却又不禁微笑了。

“我当然喜欢你的长相,但是更喜欢你的心,你这样好,反而是我觉得我太差劲也太匹配不起了。”她有些黯然。

“难道没有人同你说过,你长得有多么美吗?”他目不转睛地盯著她。

“有哇,一堆色鬼和买颗馒头就想要占我便宜的人。”她顿了一顿,神色凄伤地道:“还有一心想替我报名登记做妓女的娘亲,她巴望利用我的容貌赚大笔大笔银子已经很久了,你想这样算不算?”

“有这样的事?!”他神色一惊,随即愤怒心痛了。“该死的,我就知道你有事瞒著我。”

她一怔,更生气。“什么呀,你倒是吼我做什么?难道我娘从良前是妓女是我的错吗?我因为长得太好看而被人家指指点点流口水,也是我的错吗?我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会瞧不起我,现在我更加后悔我刚刚告诉了你……你、你这个混蛋!”

她又气又急又伤心地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强壮的双臂紧紧拥在怀中。

“别走。”骆弃紧抱著她,低头在她耳畔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也别走好吗?”

她被他温暖宽大的肩怀拥揽住,心头不禁一热,眼眶跟著红了起来。“艾公子……不,骆弃,我真的很怕、很怕,怕你误会我是掘金娘子,又怕你会讨厌我的身世,而且我真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你,可是我又不自量力地喜欢著你,我这些天想来想去,想得头都痛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傻瓜,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这些事,让我为你分担才是。”他心头掠过阵阵怜惜与不舍。

“我该告诉你,名声臭得不得了的,不只你一个吗?”春儿终于勇敢说出口。“他们说,我人尽可夫;他们说,我是京城有名的女混混,家住花街柳巷里,天天干那营生;他们甚至编了一副对联说我,什么‘身居花街柳巷,却是清白人家’,横批是‘有钱也行’。”

“可恶透顶!”骆弃心头怒起,恶狠狠地低咒。“是哪个人这么说的?我让人去卸了他的下巴,拔去他的牙齿,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污蠛你。”

“你不相信他们说的吗?”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勃然大怒的火气在对上她晶莹的美眸时,顿时怒气消散了,眼神柔和了下来。“如果是,你何苦这样辛辛苦苦卖馒头为生?这样害怕别人因你的容貌而误解,伤害你?假若你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就不会那样浑身刺地保护著自己,早已在青楼里艳名远播了。”

春儿忽然哭了起来。

这一哭,慌得骆弃瞬间手忙脚乱了。

“老天……”他大大地手足无措起来,著急著:心痛著,大手想拍抚安慰她,却又想先为她拭泪,一时间窘促僵愣得全然不若平时的自信从容。“你、你别哭。我说错话了,惹你伤心了,刚刚说的都不作数,重来!”

“你敢?”她突然扑向他,将他抱得紧紧的,又泪又笑道。

他呆了一下,随即怜惜地揽著她柔软幽香的身子,心头一松。“哎呀呀,吓得我。”

“没想到你也会有吓到的一日。”她破滞为笑,被他逗乐了。

“怎么没有?你就几次吓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醒也不是、睡也不是。”他紧环著她纤细的腰肢,下巴轻靠在她发顶,叹了口气。

“那我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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