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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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疑中,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好吧,麦特,我决定了。”
右手水平侧拉,左脚移向壁缘。
糟糕,应该用左手去抓壁缘才对,我把身体朝左方移去,想抓住任何凸起的岩壁或石头,好让右手赶快往上挪,再用左手抓壁缘。我把右手手指压在一块朝下的岩角上,但这种角度很难侧拉。眼前,我的成功概率不到20%。如果继续行动,势必会坠落,一落就是20英尺;就算真能往上爬,在没有另一个岩栓扣住绳索的保护下,爬得愈高,坠得愈深。
“下降!”我对麦特大喊。
“不!”他大叫,“你只剩三组动作就到水晶球,你一定能做到!”
“下降!”我再喊了一次。
说完,我就松了手,沿绳下坠。我悬在绳索上大约十分钟,逐渐恢复体力,然后荡向岩壁,这次我抓住了每个握点,顺利地爬上山顶。但是,这不能算是完成首攀。尽管我是在同一天晚些时候,一口气从下方登顶成功,但是我知道我还是失败了。不是败在攀登上,而是败在心里。当需要全力以赴、当机立断的时候,我竟然松手放弃,我其实选择了“失败”,而不是“落败”。
失败与落败,两者只有一字之差,却意义重大。选择落败,意味着你虽然不能登顶,但是你从来没有放弃。尽管面临各种困境,你仍然全力以赴。我们只有在选择落败而非失败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极限。没错,我只有不到20%的机会爬到水晶球那里,但是因为我选择了放弃,因此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实际的结果会是什么。或许我还可以使出其他本领,或许我还有力气多做一组动作,又或者正如我后来发现,下个握点其实很容易抓稳。难就难在这里。首攀的过程中,你不可能知道下一个握点抓起来是否更困难或更容易。也许正是其模糊性,使人难以全力投入。
我的一位人生导师、设计大师莎拉·里托·登布尔曾经送给我一幅壁挂,上面写着她在1992年产业设计基金会演讲时的名言:“如果不尽力一试,你不会知道极限在哪里。”
登布尔是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变革流程实验室创办人,她以担任康宁和3M等大公司的设计顾问而闻名,被形容是“CEO的产品设计开发秘密武器”。她有一次告诉我,她有些最好的设计概念,便是在快要失败,却又不肯就此放弃的那一刻诞生的。当然,大部分快要失败的设计,最后还是失败了。但偶尔总会有一次,因为不肯放弃,她把自己推向全然不同的新境界,非凡的创意就此产生。“这就是突破,”她说,“你必须走到失败的边缘,激励自己坚持下去,才能走出不一样的境界。”是落败而不是失败。
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那些企业常青树,我看到了许多优秀的领导人都是依靠本能领悟出了这个道理。达尔文·史密斯在面对“落败还是失败”的抉择时,作出了关键的决定,从而帮助公司走向卓越。一百多年来,金佰利的业绩始终平庸,其主要业务来自传统的造纸业。史密斯深知,疲软不振的金佰利要改头换面,最好的机会就在消费用纸领域。但是公司在这一领域的业务非常小,而且市场上现有的“舒洁”品牌就像可口可乐和施乐一样已经家喻户晓。为了展现破釜沉舟、誓不回头的决心,史密斯决定把传统的工业用纸厂全部出售,再把资金投入消费用纸,正面迎战司各特和宝洁等大敌。华尔街嘲笑他,财经媒体称这是一次最愚蠢的举措,市场分析家提出了最严厉的批评。在许多人看来,一家平庸的企业向行业巨人发出挑战书,这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但是史密斯的决策成功了。金佰利一跃成为全球领袖,其8个产品系列竟然有6个远远领先于宝洁公司。
用登山的行话来说,史密斯放弃了“要求保护者收紧绳子,将他慢慢放下”的选择。当然,金佰利没有100%的成功把握——要将领先者拉下马来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史密斯很清楚,通往成功的惟一路径,就在于全力以赴,宁愿落败也不放弃。如果缺乏这种全力以赴的精神,金佰利也许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卓越的公司。
现在的我,将人生视为一连串落败或失败的抉择。如同现场首攀一样,人生的下一个握点往往模糊难辨,这种模糊性让我们退缩,无法全力以赴,于是我们在心里认输,松了手。我们宁愿安全地落下,也不愿冒着可能摔落的风险,继续向上攀爬。但是就像大多数攀岩运动一样,生活中的落败虽然可怕,但并不危险。如果是创业,或者出版一本新书,落败绝少代表毁灭。最重要的是,发现自己真正极限的惟一方法,便是勇敢地面对落败,而不轻言放弃。
我今年45岁,抓住石头向上攀登的动作,做来已不再像20岁时那么强劲有力。然而这些年来,我深深领悟,体力上的流失,可以用心智力量的增长来弥补。所以我继续行走在穷山绝壁之间,寻找落败的机会。我甚至重新定义了“成功”的含义——不必非得登上顶峰,重要的是我有没有全身心投入。我在自己的掌上电脑中记录了去年一年尝试的现场首攀,详细信息如下:
请注意,我在计算“成功率”时不仅包括了登顶的次数,而且也包括了全力以赴后落败的次数。最近一次攀岩之旅,我没有一条路线顺利完成攻顶,但那却是我历来攀岩最成功的经验之一,因为每次尝试都勇敢地向上爬,坚持爬到落败。回家的路上我特别高兴,那天,我的意念是坚强的,不像多数日子里那么软弱。也许在最后,攀岩不是为了征服岩石,而是为了征服我们自己。这也正是我们要勇于爬到落败的原因。
跳出原有思维框架——即通过改变你的思维方式而不仅仅是提高生理能力——是我在登山这一大学堂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但是区分失败与落败并不是我们需要跨越的惟一心理鸿沟。有时它也意味着“迈向”未来,从未来看今天。
改变你的思维框架
今天攀登明天:成功源于
改变你的思维框架
1978年,我迷上了一条名叫“创世纪”的攀岩路线。那是埃尔多拉多大峡谷一百多英尺高的红石峭壁。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人徒手攀登过。所谓徒手攀登,就是不借助任何外力,只利用手、脚、自然岩点完成整个路线的攀登。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来自东海岸,身高达6。2英尺的约翰·布莱格向“创世纪”挑战。他先爬上一处平坦的前倾岩壁,然后猛然往上一跳,他的手碰到了上方岩壁,但是刚刚停留了一秒钟不到突然松开,整个身体坠落了25英尺后才被绳索撑住。布莱格继续尝试了数十次,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最终不得不选择放弃。“就是没办法抓得太久。”他说。
但是我的想象力由此被点燃了。“既然他能抓住握点一秒钟时间,那么这座岩壁还是可以攀登的。”那一年,在回学校念大三之前,我决定进行尝试。但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就是抓不到布莱格曾经碰到的那个握点,因此更谈不上下一个握点了。
我在心里不断默念着那些握点,回到学校后,我发现斯坦福校园也有一垛与“创世纪”类似的建筑墙。我在上面开辟了一条名叫“种族灭绝”的训练路线。取这样的恐怖名字,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创世纪路线的凶险。在课余期间,我反复训练,还在上衣口袋里放了一根针,专门用来刺破手指磨出的水泡。但是,无论多么努力,当我在圣诞期间再次尝试“创世纪”时,我依然铩羽而归。我虽然身强体壮,但是心理上却被这条路线无人能徒手攀爬的纪录所恫吓。我必须改变自己的思维框架。
但是如何改变呢?
我在研读攀岩历史时,找出了一种模式:凡是被某一代攀岩人士认为“不可能成功”的路线,通常两代之后,就会变成“没那么难”。在20世纪60年代,难度5。10的路线对于登山者而言几乎是永远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但是到了70年代末,顶级攀岩者只是把它作为挑战其他更难路线之前的热身练习。其他运动项目也大抵如此。例如,1英里中长跑世界记录被保持了10年之久,似乎没有人能打破4分钟的极限。但是就在1954年,罗杰·班尼斯特将原来的4分10秒世界记录整整提高了6秒。到了70年代末,当我尝试“创世纪”路线时,这一世界记录已经被提高到3分50秒。
因此,我决定跟自己玩一个心理戏法。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最有天分、最强壮、最大胆的攀岩者,但是或许我可以成为最具未来观的攀岩者。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思考实验,把当时的时间推到15年后,然后自问:“90年代的攀岩者,将如何看待'创世纪'?”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在90年代,一流的攀岩好手常会选择“创世纪”进行现场首攀,把它当成挑战其他更难路线之前的热身练习;二流的攀岩者也会认为,“创世纪”具有一定的挑战性,但还没有难到不可攀登的程度。原来,最主要的障碍不是来自体力,而是来自心理。
于是,我决定假装现在不是1979年,而是1994年。我买了一本小日历,把年份日期全部改过。走到峡谷时,心中就想象90年代的人会怎么看“创世纪”的路线。
靠着心理上的改变,我终于爬了上去,让不少人大吃一惊,就连当时最棒的攀岩者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没有什么,因为他们还在1979年,而我的心理已经到了1994年。事实上,到了90年代初,当年那些觉得我不可思议的攀岩者也成功地登上了“创世纪”,他们中没有人再认为这是一条特别困难的路线。我看到一位攀岩者来到“创世纪”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登顶到下降,几乎完美无缺。结束后,他只是淡淡地说,“这条路线真不错”,然后继续寻找更具挑战性的路线。
攀岩的经历告诉我,最大的障碍不在于岩石,而在于自己的心理。这一发现在我妻子身上得到了验证。她是当地一家中学的长跑教练,她手下的这支长跑队伍来自好几个县,当时的平均成绩为1英里5分47秒。7个赛季后,这些孩子的成绩一下提高到5分25秒,从原来的勉强达标一跃成为州冠军队。是不是她换了一批队员?不是的,真正的改变是心理。她首先设法让原先认为5分47秒这一速度已经属于相当好的成绩的人转变自己的思维框架,认为自己完全能跑出更好的成绩。不同的心理,不同的结果。她改变的仅仅是他们的思维框架。
改变思维框架,同样适用于生活的其他领域,尤其是创业者和前瞻性企业领袖。关键是发现内在的模式,鉴往知来,从历史模式预测未来。1979年,当苹果电脑的斯蒂夫·乔伯斯参观施乐公司研发中心时,他看到他们的台式电脑都采用点击装置,而且屏幕上的内容就是实际打印的内容。今天,我们对这种操作接口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在1979年,没有一台商用机器,更不用说个人电脑采用这样的技术了。在认真学习技术采用的历史后,乔伯斯意识到在未来10到20年的时间里,这些创新将成为普及的技术,甚至成为低成本生产商的标准配置(就像今天的戴尔电脑)。
等不及世界慢慢改变,乔伯斯决定抢先行动,就好像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一样。1984年,苹果电脑公司推出了Macintosh,就连IBM这样更知名的大公司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在今天,我们认为这些性能非常平常。乔伯斯改变了思维框架,走在时间前列,领导公司开发出下一代计算机。
在成功攀登“创世纪”的15年后,我将以上原则应用到个人职业的改变。在攻读硕士学位期间,我接受了两项职业发展测试,但是我得到了两个似乎相互矛盾的答案:一个说我应该成为教授,另一个说我应该成为企业家。我的解决方案是成为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创业学教授。
然而,我是一名天生的叛逆者,我不愿意走传统的治学之路,将自己固定在某一个具体的学科。如果你决定“加盟”某个特定的学科,你就成为该领域的忠实信徒。一旦你成为该领域的忠实信徒,你考虑问题的方法就将受到束缚,你只会从战略或者财务角度去思考。而我希望自己成为“问题”的忠实信徒,我不在乎是哪个学科或哪个领域的问题。
我一方面反对传统的学术建树,另一方面又要终身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我发现自己正面临着一道难解的谜。但是不久我便发现了一种模式:越来越多的管理学教授走出了传统的学术“牢笼”,几乎成为了创业者。但是这仍然没有解决我的困境。那些走创业之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