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花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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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上太匆促,此事我尚未禀告家中长者……”他话未竟,莫迎欢不耐烦地打断。
“少来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丫丫或许不清楚,但请别当我是傻子,尉老夫人的势利眼人所皆知,你要是怕开罪长辈就不要招意丫丫。”
“容忍作并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恨大堡中的长者,她只是较注重门户观念。”尉天栩有些薄怒。
她好笑地冷嗤一声,“表面功夫说得好听,若没wωw奇書网有个既定名份,尉老夫人肯接纳丫丫入主恨夫堡,那是痴人说梦。”
生意人嘛!消息显灵通。哪家哪户的虚实一探便知,尉家老夫人是个古板的老入家,向来看重门当户对之旧习,娶孙媳非大家闺秀不成。
并非她鄙视穷入家的女儿,若是纳为小妾,她绝无二话,但守旧的观念难以更改,认为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堪配恨天堡堡主,正室之位自是留予敌人之后。
因此,若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丫丫入得了恨大堡,只怕恨天堡容不了她。
“请将不如激将,你这招下得毒,尉某佩服。”毒得他哑口无以反驳。
“不是我爱批评恨天堡的是非,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愿丫丫受委屈。”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将是我的妻子。”
莫迎欢轻慨,神色变得凝重。
“丫丫吃过不少苦,尤其早年丧亲的痛苦她始终调适不过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那份不安一直存在她心中。”
尉天栩讶然地说道:“胭脂坊的老鸨不是丫丫的娘?”
“燕嬷嬷是她的养母,丫丫要不是遇见我,今儿个你想见她,就得去胭脂坊一掷千金。”是她改了丫丫的命运。
“你是说……燕嬷嬷养她是为了……赚钱?”他口舌干涩地不愿相信。
“世间谁不爱白花花的银子,妓院不是善堂,小女孩养大了不接客,难不成要供菩萨?”
“那她怎会……”他以眼神问出未出口的话。
“你是想问,她为何做不成妓女,反而成为燕嬷嬷最疼宠的女儿?”见他一点头,莫迎欢继续说道:“说来话长,应该从那日谈起……”
那日她上市集找赚钱的机会,无意间瞥见一位无助的小女孩托着腮,茫然地看着一群在玩耍的小孩,有一点点羡慕和悲哀。
当年她还小,不懂得安慰人,未假思索地拉着小女孩加入她的行列,从此和云日初三人同玩同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她从小便鬼主意一大堆,知晓老鸨的意图就悄悄改造丫丫,让丫丫成不了气质出众的名伶。
在潜移默化之下,丫丫的个性大变,再加上有她在背后捣鬼,燕嬷嬷不得不放弃训练丫丫的“重责大任”念头,真心当丫丫是女儿般养育。
“丫丫有严重的自卑感,缺乏安全感,需要很多的关注会化解她的心结,你办得到吗?”
“原来你的贪财并非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还是有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她观察人微。
“我的原则是因人而异,你可不在此限中。”言下之意,她乐于多压榨他。
尉天栩用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她。“你的确是一位……奇人。
“客气了,直说怪人吧!我早已习惯扬州城百姓的‘尊敬’目光,练就成百毒不侵。”莫迎欢从不畏人言。
财大气就粗,指的就是她。
笑贫不笑娼,有钱有势的富人即使作奸犯科、鱼肉乡里、为富不仁,穷人家也只能含泪隐忍。敢怒不敢言,所以她失志要成为大富婆。
她的处世方针是——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找。十分霸气的宣言,可惜晚生了数百年,无缘与曹操较劲。
“你刚说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同意丫丫随你返回洛阳?”莫迎欢扬起算计的嘴脸。
“你……你不是说不卖?”尉天栩觉得浑身发冷。
“我有谈到价钱问题吗?你多虑了。”她放作天真地掀掀睫毛。
“说明白。”他讨厌被戏弄。
“性子真急,抹干净耳振听仔细。第一,你要保证丫丫在恨天堡不受欺凌,包括来自你的亲人、长辈。”
“嘎!?”他顿时傻眼。
“第二,不许纳妾再娶妻,除非丫丫主动下堂求去,否则你今生只有妻一人。”
“这点不用你提醒,我已向丫丫保证过。”他不会自践诺言。
“第三,她在洛阳没有朋友,你要用心注意她心情上的起伏,多陪伴她,不可因公废私,忘了她的存在。”
堡中事务繁多,他哪能事事亲力而为。“我……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会抽空陪她,若是忙得分身乏术时,定会找些人与她为伴,你该知晓我肩上的担子并不轻。”
哼!勉强算他及格。莫迎欢郑重地交代他,“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及早将何表妹许配旁人。”
“纤纤!?”干她何事?尉大栩一脸不解。
“唷!叫得真亲热,舍不得呀!”风流鬼。
“她的年岁是到了出阁的时候,你有必要将她列入要求中吗?”这女人真是怪得离谱。
无关紧要的人都牵扯入内,她是杞人忧天。
“听过情故吧!何家表妹可是尉老夫人中意的人选,不早点把这步棋封死,凡事都有个意外,我不拿丫丫的幸福下注。”
尉大栩玩味的一瞟。“你真不是个普通人物,我很庆幸不曾与你为敌。”
“好说、好说,我的要求不为难吧!”莫迎欢笑得十分阴险。
“基本上是不难做到,尉某自当完成你的托付。”不过,她笑得太……不寻常了。
莫迎欢两手一拍,正经八百地正正脸色,“现在该谈谈正事了。”
“正事!?”她又要使什么诡计?他心存疑虑。
“小女子不才,自愿担起媒婆一职,反正平白便宜了外人,不如让我小赚一笔媒人礼。”
“你……你爱财的程度真叫人汗颜,难怪莫家会成为扬州首富。”连媒人钱她都不放过,他甘败下风。
不到两个时辰,尉天栩再一次错愕,不敢小看她的实力,并且看紧自个荷包,以免落得金尽财丧,身无分文的下场。
※※※
“闭嘴,不许再哭。”
三道无力的低吼声朝哭泣不止的人儿甩去,哭得正起劲的云日初损损鼻子,略带哀怨的迷蒙双眸仍垂挂两行泪,肩膀不断抖动。
在短短两天内,莫迎欢大肆铺张借用恨夫堡在扬州城的商号,办了场相当盛大的宴会,一口气完成六礼中的五礼——纳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只剩下迎亲这一项,等下个月初七才在恨天堡举行,喜帖早已广发各界,造成既定的事实,谁都休想赖掉。
如今期已届,名份上有了保障,尉天栩一行人准备启程返回洛阳,莫迎欢和云日初特来送行。
因此云日初才哭得淋沥哗啦,怎么哄骗都停不了,鼻头哭得像酒糟鼻。
无法置信的尉天栩揉揉额角,除了丫丫和莫迎欢,还有人漠视他的怒气,当他是纸糊的老虎。
扬州三奇花,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她们异于常人的……本事。
“莫大小姐,你不是一向很厉害,怎么偏对她失灵了?”尉天栩嘲笑她的无能。
莫迎欢假笑地担捏杜丫丫刚长肉的脸颊,得意地见他忽沉的怒色,利用他心疼杜丫丫的弱点达到报复目的,谁叫他出言不逊。
“你捏疼她了。”真想掐死这小妖女,地好不容易才将丫丫养胖些,她竟又对丫丫施展“毒手”了。
“尉堡主紧张过度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动作,表示交情够。”她又乘隙捏了杜丫丫一把。
尉天栩气不过,一个跨步地抱起社丫丫远离她的魔掌,恶狠狠的眼半眯,警告她少造次。
“天栩,捏两下又不会少块肉,欢欢损人的手劲不会痛。”其实她疼得很。
这两人斗法,吃亏的便是她。
“丫丫,你别偏袒她。”他倏如春风般轻抚她泛红的脸庞,一抹怜惜借由指尖传给她。
“我……”
“干么,你吃味呀!好酸哦!别害羞,嫉妒就明说,我顶多笑上一年。”莫迎欢根本不让杜丫丫开口。
尉天栩傲慢地勾起后角。“笑话,我会对一个女人吃味?你也自负得无法可管了吧!”
“噢,原来你是笑话呀!”她故作恍然大悟地位高喉咙一喊。
四周立即传来细微的窃笑声。
“莫迎欢,银子不想要了?”以利相诱,他稍微徽扳回一些颜面。
讲到钱,莫迎欢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马上堆满一脸谄媚。
“尉大堡主武功盖世、威风凛凛、气度非凡,非我辈等佣俗之物能望其项背,这样的奉承你满意吧!”巧言令色,鲜矣仁也。尉天栩乘机嘲讽她,“银两的面子可真大,能让莫大姑娘卑躬屈膝。”
杜丫丫愁眉苦脸地拉拉他的手臂,“我可是先提醒你,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小人加女人呢!如孔老夫子的名言——难养矣!
小心报应在眼前。
“丫丫呀!在恨无堡‘做客’要懂礼,人家赏你一巴掌,你一定要还加倍的利,否则人家会笑作小家子气。”
“有我在,谁敢动她,你不要枉做小人,挑拨离间。”一不慎言,尉天栩犯了莫迎欢的大忌。
倏地折断一截新放芍药,莫迎欢笑容可掬得令人惊艳,那一抹炫丽使人沉醉,他猛地一惊,有种大难临头的战栗感受。
“丫丫呀!千万个要太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此番前去洛阳要睁大眼睛,刚果遇到个好男人要抓牢,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怪你的。”
“呃!你……”杜丫丫呐呐地缩着头。
“还有呀!有舍必有得,旧的不会新的不来,不要傻傻地信守烈女不二嫁,有更好的男人就要把握。”
一旁的家丁、仆从听得一楞一楞的,张大嘴巴忘了阖,两颗黑珠子都突了,觉得这论调太伤风败俗,但猛一想却有几分道理。
堡主为人深沉、冷峻,终日冷脸睨人不懂情爱,任谁家的女子见了都会心惊。
“莫大小姐,坏人姻缘三代穷,你想和可爱的银子道别吗?”冷言冷语由尉天栩的齿缝渗出。
她可亲的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不会亏待好人。”
“你若是好人,大下必将太平,家家夜不闭户,路小拾遗。”她是好人?简直滑大厂之大稽。
“丫丫,他在骂你爱‘逛街’。”逛到别人的屋顶,顺便带些金呀银的纪念品。
“欢欢,你是来送行还是来和天栩斗嘴,一点都不关心我。”杜丫丫好舍不得离开。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这一招是我教给你的,师父的道行博大精深,你好好揣摩揣摩,十年后必学有所成。”
“欢欢,你就是爱妄自称大,这回赚了多少媒人利?”她哦!自大得要命,淡淡的愁绪笼上杜丫丫的眉。
红藕香残玉蝉秋,轻解罗棠,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分离在即,难免感伤,前尘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舍之情浮现眼底。
“少没出息,那一点点媒人礼我还看不上眼,对吧!尉大堡主。”
为了冲散离情,莫迎欢强颜欢笑地打起精神,逗得杜丫丫眉开眼笑。
“是吗?你好像敲了我好大一笔,甚至聘礼……”他可不敢苟同。
莫迎欢连忙前他丢出一颗石子。“往事只能回味,过去的事何必再提起,谈钱伤感情嘛!俗气得要命。”
杜丫丫瞧瞧尉天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着莫迎欢粉饰太平的闪烁言词,不必用大脑想也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敛财到无所不用其极。
“倒底有多少,麻烦你解释一下,反正我和你一样俗气。”她总要知己之身价。
莫迎欢瑟然的两手食指互叠,笑得有些尴尬。
“十……十万两!?”杜丫丫惊呼,脚步不稳地颠了一下,幸有尉天栩适时扶住她。
“小声点,对恨天堡而言,那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数目,娶走咱们扬州城的‘名胜’,不付点代价,乞丐会群殴的。”
“太……太贪心了吧!你要用几辆马车去载?”原来她很……值钱。
莫迎欢笑嘻嘻地掏出银票晃晃。“丫丫,我用两根指头就够了。”马车?太落伍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丫丫,三万两是给燕嬷嬷养老用的,另外七万两是为丫丫添购嫁妆,等过些时日再送上恨天堡充场面,以免被人小观。
“堡主,时展差不多了,再不上路恐会错过宿头。”文宣佑在一旁提醒。
云日初闻言,哭得更惊心动魄,下人纷纷捂耳走避。
“嗯!”尉天栩温柔地低下头,“丫丫,该走了。”
“这么快?”杜丫丫鼻头霎时一酸。
快!?预定辰时出发,她们一叙别就是两个时辰,如今已近午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懂。”她突然不顾伤势地奔向莫迎欢。“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