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道-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是这么久的朋友了,凡事有商有量,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你别刚愎自用好不好?”女同学做了解状,好言道。
“你们暂且压抑一下澎湃的热情,听我讲清楚,”知心忍住气说,“听我讲好不好?”
“说呀。”几双眼睛齐齐望定她,只等她开恋情新闻发布会。
“我和他一点儿瓜葛都没有,电视台的采访工作不可能单枪匹马,你们明白吧?尤其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总不能自己扛那么重的专业摄像机吧?所以KEN就是与我合作的摄像记者,就是这么简单,”知心摊摊手,“你们别开始幻想好不好?”
“怎么,朝夕相对的,进展得居然这么慢?”女同学松口气,随即以非常失落的语气说道。
“你们在等一场好戏是不是?”知心大叫。
她们竟然不约而同扮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齐刷刷点头。
“不好意思,令你们失望了。”知心说。
“别客气,”女同学笑,“只怕你不肯把这出剧目演下去。”
“缺德!”知心笑嘻嘻地甩出最后两张牌,“双K,我赢!”
“铁血杀手啊,你!”对手们哀叹,“也太没有游戏道德了吧,一上来就把咱们杀得片甲不留,当心以后成为寂寞高手,再没人陪你玩了……”
“愿赌服输,喝酒呀!”知心端起酒杯,凑到大声叫嚷的女同学嘴边,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地瞄了瞄费扬,那厮居然摇晃着艰难地弯下腰去,拣起了掉在地上的车钥匙。他对着那串钥匙,孩子似的裂开嘴,开怀一笑,趔趔趄趄地朝着门外走去。
“对不起,我上趟洗手间。”知心急忙搁了酒杯,跳起来,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2
费扬果真拎着他的车匙,左摇右晃地去了停车场。知心太知道费扬此刻开车的严重后果,前两个月她报道过一起惨烈的车祸现场。一醉鬼驾着一部蒙迪欧,把羊肠小径当成了康庄大道,直挺挺冲向绝壁,车毁人亡。
“喂,小屁孩儿,你给我站住!”在费扬钻入自己的座驾之前,知心及时喝止。
“你叫我啊?”费扬醉眼惺忪地指指自己,他压根儿没认出知心是谁,并且忘记了自己的车子已是弹尽粮绝,难以启动。
“你家电话多少?”知心取出手机,准备通知费扬家人前来认领酒鬼。她可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一出酒后驾车的悲剧发生。她许知心虽不是雷锋转世,好歹还没练就铁石心肠。
药道 第三章(3)
“我家?电话?”费扬嘟囔着,脸上的表情困惑得很,好象知心讲的是外星人的语言,他根本听不懂。糟糕的是,跟一切醉鬼相似,他的重心发生了严重的偏差,仿佛呆在一艘荡漾不止的船上,突然间,他站立不稳,身子一直向后仰去,险些跌倒。知心及时上演美人救英雄的剧目,敏捷地一把拽住了他。
这一拽,知心便脱身不得,稍微松手,费扬不是往前摔,就是往后倒。她总不能任由他跌得头破血流吧,只好半是厌恶半是无奈地搀扶着他,心想权当行善积德好了。
知心被那醉鬼牵扯着,歪歪倒倒地沿着人行道乱走。走到半路,风一吹,费扬哇哇狂吐。知心以手掩鼻,心里直叫晦气晦气,烦乱地扮演着临时保姆,手忙脚乱地替费扬揩拭衣服上、口唇边的污物,又用纸巾把地面上一片狼籍的呕吐物草草清理。
“喂喂喂,你家到底住哪儿?”知心使劲拍打着费扬的胳膊,大力掐他的脸,指望他能够清醒片刻,说出一个地址或电话什么的。
“你是谁啊?”费扬吃痛,本能地躲开。他瞪着知心,疑惑地嘟起嘴,忽然,笑了。
“爱米,我知道是你,”他扑过来,摩挲着知心的满头浓头,“只有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我的小爱米,我的忠诚的小爱米……”
极其轻狎、极其暧昧的口吻,肉麻得要命,搞得知心阵阵反胃,差点吐出来。她用力推挡,谁知费扬反而紧紧抱住她,音调甜蜜地喊出一连串的名字:
“还有你,爱贝,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的亲亲的小爱贝呵……安妮,快来呀,我在这儿呢……瞧你,维维安,贪嘴了不是?又长肉了……小乖,还是你最听话,天天盼着我,是不是?我这不来了吗……好了好了,豆豆,别生气了,我怎么会怠慢你呢?我摸摸我摸摸,哟,刚洗澡了吧,啧啧,瞧这顺滑样儿……”
费扬嘴里不亦乐乎地忙活着,似乎陶醉在幻觉中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的香艳情境中。知心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费扬酒后失德,力大无搏,她被他紧搂着,挣脱不开。不得已,她扬手掌捆他,一耳光打得他眼前满天繁星——还得眼明手快地搀他一把。这头色狼原来是纸糊的,一推就倒。
把这混帐弄到哪里去呢?知心实在没辙。
转头间,这家伙忘了他刚刚还卿卿我我的女人们,什么爱米爱贝安妮维维安小乖豆豆,脑袋一斜,靠着知心的肩,不管不顾地打起呼噜来。知心无法把他扔大街上,想了想,她招手叫了辆的士,拖死猪一样,把费扬弄到车里,吩咐司机开车。
的士停在知心家附近,知心哼哧哼哧地把呼呼大睡的费扬拽下车,动作粗暴,毫不温柔,像对待一条破麻袋,被扯疼了的费扬忍不住在睡梦里哼哼几声。
知心打算把费扬安置到家门口的自行车棚,她费尽全力把他拖了进去,让他在水泥地上躺着,毫不客气地轻轻踢他一脚,道:
“再见了,魔鬼。”
“再、再见,天使,我、我几时再见你?”费扬给折腾得醒过来,醉眼迷蒙的,居然不忘记口齿不利索地开开玩笑。
“知心,那是谁啊?”谁曾想许爸爸恰好出来扔垃圾袋儿,一眼看到知心扶着个蔫头蔫脑的醉汉,扔到自行车棚,不由得赶过来询问。知心撒谎说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喝高了,不敢回家,怕挨爹妈训。
“我来吧我来吧,这么大个子,你怎么弄得动?”许爸爸古道热肠,直接把费扬扶起来,架上,往楼道里走。
“等等,等等,”知心忙叫住父亲,“爸,就让他歇这儿得了,我从家拿床被子来就成。”
“你这丫头!多不懂事啊,你就这样对待你同学?”许爸爸瞪眼,“也不看看,这四面透风的,是人睡的地方吗?”不容分说地架了费扬上楼。
知心瞠目。
3
费扬在一夜之间遍尝了酗酒的几乎所有后遗症——翻江倒海的呕吐,天旋地转的头晕,锥心刺骨的胃痛。迷糊中,他的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回回地照顾他,不厌其烦地替他清除秽物,替他擦掉汗水,抱着他的头喂他喝开水。每当他难受得呻吟出声的时候,有一双温热的手总是及时帮他按摩太阳穴,缓解他的头疼,每当他狠命按住捣乱的胃,立即有热水袋递过来,为他暖着剧痛的腹部。
药道 第三章(4)
费扬完全醒过来,是在翌日傍晚了。他睁开眼,惊异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全然陌生的居室。那间房子让他震动,虽然干净得纤尘不染,却没有丝毫装修过的痕迹,一任本色建筑素面朝天,洋灰的地面,弹簧凹陷的土布沙发,油漆班驳的桌子,一只彩色的玻璃花瓶插满褪色的塑料花,非常老土,非常陈旧。
费扬情不自禁地坐起身,揉揉自己的眼睛,他感觉仿佛是做了一场荒谬的梦,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久远久远的灾荒年代。
随着他的响动,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约莫五十余岁,穿着十分朴素,一身布衣布衫,一双黑色的布鞋。
“醒了?”他微笑地问。
“您是——”费扬狐疑。瞬间他想到绑架富家子什么的,但随即就打消了自己的揣测,因为那男人的目光里充满善意。
“我是知心的爸爸。”
“知心?”费扬诧异,不确定地,“许知心?”是那个让人一见而难忘的电视台女记者?
“是啊,”许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知心说了,你俩是大学同学,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休息吧。”费扬喏喏应声,不敢多问,生怕穿了帮。既然知心说是大学同学,那就权且冒充一回吧。
“饿了吧?来,吃点儿东西。”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端进来一只大大的托盘。
“这是知心的妈妈。”许爸爸主动为费扬介绍。
“伯父,伯母,打扰你们了。”费扬忙道,他整个思路都在一片混乱中,像失忆症病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遇见了知心,又是怎样冒冒失失闯到了人家家里来。
“昨晚受罪了吧?孩子,以后可不兴再这么狠劲儿喝了,”许妈妈轻言细语地,“你年轻,不懂得醉酒的厉害,酒精中毒可是要命的。”
费扬鼻子一酸,险些落泪。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讲话,父亲是暴躁的,母亲是忧伤的,至于奶奶,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念佛颂经占据了她生命中的绝大部分光阴。
“这些都是解酒的,你先垫垫底儿,呆会儿该吃晚餐了。”许妈妈从托盘里一样一样往外摆着碗碟,凉拌西芹,糖渍西红柿,乌橄榄炒饭,一大杯蜂蜜水。
说是垫底儿,其实已经很丰盛,而且许妈妈预备的食物很清爽,费扬醉酒后本没什么胃口,一尝之下却收不住箸。尤其是乌橄榄炒饭,带点潮洲口味,以泰式炒饭的样式为蓝本,略加变换,费扬忍不住吃了一大碟。
费扬吃着东西,许妈妈闲闲与他话家常,问他姓什名谁,何方人氏,以何为生,等等。费扬礼貌地一一作答,碍于情况模糊,他的答案除出姓名,也一概含糊处之,比如职业,他回答是在一间制药公司做行政文案工作。
许爸爸戴上老花眼镜,坐在旁边煞有介事地看报纸,不过报纸半晌都没翻动——不知是看得入了神呢,还是在偷听他们的交谈。
“今年多大啦?”许妈妈温和地问。
“25岁。”费扬如实相告。
“哟,比知心大3岁呢!”许妈妈惊奇道,“你和知心怎么是同学呢?”
“我念书比较晚……”费扬差点呛住,赶快弥补。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打探户口啊?罗里罗嗦的。”许爸爸插嘴道。
“是是是,不问了不问了。”许妈妈讪讪地起身去了厨房。
“小伙子,成家了没有?”许爸爸索性搁下报纸,一本正经地询问道。费扬差点喷饭。知心的爹妈实在是太有趣了。
“没有,”费扬老老实实地回答,“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好好好,知心也还没有男朋友,”许爸爸连连点头,没想到他比许妈妈来得更逗、更陡,居然坦陈家史,顺带推销自己的宝贝女儿,“咱们家啊,就两个女儿,家教很严格的,女孩子是不兴在外头乱交朋友的,知心上到高中,我和她妈妈都不允许她读言情小说,可惜啊,知心的姐姐命不好,结婚不到两年,丈夫就出了事儿……”
药道 第三章(5)
4
一席推心置腹的畅谈,费扬对知心的家事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了许爸爸年轻时是一名军人,在民族地区服过役,还参加过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后来转业到了军工企业工作,全盛时期担任过车间主任,知道了许妈妈早早地从国营百货商店下岗,知道了许姐姐在怀孕两个月时,她那憨厚本分的消防员丈夫在一次灭火行动中英勇殉职,知道了许姐姐悲伤过度孕体欠佳,知道了知心姐妹情深,知心哪怕在电视台通宵熬夜亦是坚持每日早起送姐姐上班。
“……亲戚们都劝她把孩子打掉,方便将来再嫁。她坚决不肯。要知道咱女婿家里可是三代单传,咱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儿,让人家家里断了念想绝了后。何况咱家的孩子是重情重义的人,热腾腾的一对小夫妻,说撒手就撒手,哪有那么容易?所以我们一家子都站在她一边,把她接回娘家来住,照顾她,支持她的决定……”许爸爸毫无保留地细细说着。
说话间,许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和居室穿梭往来,悄没声息地摆下了满满一桌佳肴。知心接了知意下班回家的时候,许妈妈刚好打开一大瓶可口可乐。
“咦,你怎么还没走?”知心极不友善地瞪着费扬。
“这孩子,怎么讲话的?!”许爸爸呵斥。
“快走啊,你!”知心不理会,像个大大咧咧的混小子一样,粗野地一把拉起费扬,直往外拖。费扬无奈,求助地望向许爸爸。
“知心,不许没大没小的!”许爸爸出面解围,招呼许妈妈,“人都齐了,赶紧的,开饭开饭!”
“对对对,到时间吃晚饭了。”费扬一叠声地应和,试图挣脱知心的拖拽。
“还吃什么饭哪?你就省省吧!”知心手下发力,把费扬生生地拉了出去,根本不顾身后许爸爸许妈妈气急败坏的喊叫。
“等等,等等,我还没跟伯父伯母告辞呢!”费扬欲作垂死挣扎。
“不必了,你昨晚已经把他们折腾得够戗,害得我妈一宿没合眼!”知心把他推搡进电视台的采访车,冷面杀手似的,猛轰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