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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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搭档 七（2）
“这种事有什么稀奇？离婚分财产，律师发大财，还不是老一套。”陈义明嘟囔着。他想，现在我们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思听这种花边新闻。
曹竞辉没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啪！”新闻刚完，曹竞辉猛地一拍大腿，嘴里嚷嚷着，“绝了！绝了！”
“怎么了？”陈义明被曹竞辉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真是绝透了。”曹竞辉感叹地说。原来，这位地产新贵一看情况不妙，来了一个“绝地反击”。他对债主们说，他们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或是他宣布破产，大家同归于尽；或是他们继续支持他，建成大赌场，共享未来。更绝的是，他还要求债主把高息贷款改为无息贷款。债主们不愿血本无归，只好答应。
“他真是吃准了债主的心思。”陈义明同意地说，“真没想到，人人都认定的死棋，让这家伙给走活了。”
“他是把银行的脑袋拴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曹竞辉感叹地说。
“人家怎么会愿意被他拴呢？”
“关键是要有一个好故事。”曹竞辉若有所思地说，“这故事要好到别人看见火坑，也会相信他故事里说的，跳进火坑就能成仙，睁着眼睛往里跳。”
“大西洋最大的赌场。自动印钞机。他的故事讲起来当然动听了。”陈义明说。
“我们就没故事了？”
曹竞辉的脑筋急转弯，陈义明一点都跟不上。他不禁扭过头来，看看曹竞辉在发什么痴。
曹竞辉胸有成竹地说：“你不是说我们没钱进货吗？那咱们就给他来个‘没钱进货’！”
第二天一大早，曹竞辉和陈义明开上两辆大卡车出了门。
“进货去。”曹竞辉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陈义明虽然不知道曹竞辉要怎么唱这出戏，但以他对曹竞辉的了解，他相信，今天不会空手而归。
他们来到皇后区的南洋伞公司。公司老板是泰国华侨，常年不在美国，这儿的经理是老板在泰国的工厂里选拔派出的，名叫史迪文。史迪文四十多岁，有机会把全家搬来美国已经觉得非常幸运，可他要从工作签证转成绿卡，还得靠公司来帮他申请，所以干得非常卖劲。曹竞辉是他的主要客户，好长时间没看他来进货，史迪文心里正犯嘀咕。今天一看曹竞辉带着陈义明进来，马上热情地招呼他：“怎么这么久没来了？听说卡车被偷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整整两辆卡车，连车带货，一锅端。害得我们现在搬到长岛去了，每天来回多开两三个小时。”
“破财消灾，这年头谁不遇上点事。听说你们这段时间在市场上猛收钱，买新卡车了？”
“钱是收了不少，卡车也买了，可是祸不单行啊。”
“怎么？”
“前天，我这位老兄去银行存钱，被抢了。”
“真的？多少钱？”
“三万多！”
“三万多？！”史迪文简直不敢相信，他转过头来看看站在一旁的陈义明。陈义明根本不知道曹竞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那你们还……怎么进货？”
史迪文和曹竞辉打交道到今天，他知道这位年轻人不是吃素的。到现在，曹竞辉在他账上已经挂了两万多。当初老板给他的规定是，一个客户的放账不能超过一万。为了冲高销售额，他才私自做主给曹竞辉放了这么多货，这已经是他能冒的最大风险。他心想：今天你就是说破天，拿不出钱来，我一分钱的货也不会给。
“进货？我两手空空怎么进货？今天，一是要来和你把以前的账结一下，二是和你当面说声对不起。”曹竞辉说着掏出支票本。
以往要是听曹竞辉说结账，史迪文一定会大松一口气。可今天曹竞辉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史迪文不相信这银子能这么轻易地拿回来。
他问：“你都没钱进货，哪来的钱付欠我的账呢？”
“你说的没错。我这位老兄也在讲：我们现在是进退两难。”曹竞辉说着朝陈义明看了一眼，“本来，我们是卖货卖得最凶的一家，每天两辆车在跑，谁也比不了，而且我们打算过了新年再加一辆卡车。可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一下子车被偷，钱被抢？要是再不进货，我们只得坐以待毙了，可进货又没钱，真正是进退两难哪！我们兄弟俩苦干了一年，建立了这个销售网，有这么好的销售前景，就这么放弃，实在也不甘心。我们想来想去，只有卖身投靠这一条路了。我们和‘永发’谈好了，以后只卖‘永发’一家的货，他呢，把我们的放账额度再增加两万。所以我们以后不能进你的货了，欠你的钱，我现在开一张支票给你，不过你得等六个月以后再存。我知道，一下拖你六个月，让你很为难。可你看，天灾人祸，谁想得到呢？所以我刚才说了，今天来也是要当面对你说声对不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三个搭档 七（3）
“那……你单卖一家的货，销售肯定会掉下来的呀！这钱……”史迪文最关心的是曹竞辉能否还上他的钱。
“这我们也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不是我们想要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我和我兄弟商量好了，再做半年翻不了身，我们卖了卡车换小车，到外州去送比萨饼，挣了小费再回来还债。”听曹竞辉讲得有鼻子有眼，陈义明简直要笑出来。
曹竞辉亮出了底牌，史迪文没了主张。“要不，你先少在我这儿进点货，转出点钱来清我的旧账？”他无奈地说。
“不用了吧。你知道我们的走货量，为一点货这么跑来跑去，时间上也花不起。今天是几号？”曹竞辉低下头开始填支票。
史迪文心里骂娘，嘴上又说不出。肚子里再把进退翻了几个遍，得出的结论是：今天放了货，风险是以后的，而且还有转机。今天不放货，马上就有问题，老板那儿没法交代。
他一咬牙，下了决心说：“既然大家一起做生意，就要风雨同舟，我不能见你有难就撒手。你单做‘永发’一家的货，只会越做越死。这样吧，我再给你增加一万块的出货额度，可你得保证六个月后，我能去存你这张支票。”
听史迪文这么一说，陈义明的脸上笑开了花。“风雨见真情啊。史迪文，你可真够朋友！竞辉，你说是不是？”
“义明说的没错，你是够朋友。可我们和‘永发’已经讲好了，不能说变就变。”曹竞辉依然不紧不慢。
史迪文蒙了，他着急地说：“你想清楚，‘永发’的货没我的好卖！”
情况大逆转，变成史迪文求着曹竞辉进货了。陈义明怕曹竞辉玩过火，拼命地使眼色，可曹竞辉视而不见。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把写好的支票递给史迪文说：“谁都知道，你的货比‘永发’的好。可‘永发’给我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价钱，要不我哪会同意呀。”
史迪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永发”是史迪文的竞争对手，他也不可能去和“永发”核对曹竞辉讲的是真是假。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真是杀人不见血。欠了一大笔债，一分不还，还要进货，还要再降价，天下哪有这么逼人的！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我再给你降百分之五。你拿了货，卖得快一点，换现金给我。”史迪文咬咬牙说。
“要想现金走得快，不出血怎么行？百分之五太少了，百分之十吧。”曹竞辉勉强地说。
“陈义明，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今天有你作证，我可是对你们仁至义尽了！你们可不能害我！到时候你们要是退我的票，那可是天地不容！”史迪文摇着手上的支票，咬着牙根对他俩说。
“你放心，这支票坏不了，我保证！”陈义明真心诚意地说。
出了史迪文的办公室，陈义明对曹竞辉说：“你可真会讲故事！”
“这也算不上什么故事，我们的实力摆在那儿。和他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他也知道我们不是吃干饭的。换一个人，你给他讲同样的故事，打死他，他也不会干。”曹竞辉不以为然。
一转弯，曹竞辉一下没注意，撞上了一个身穿大礼服的老头。老头神神秘秘地招呼着曹竞辉，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曹竞辉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陈义明听到笑声，回身一看，曹竞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大钞放到老头手里，然后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走过来。
“那是什么人？”陈义明不解地问。
“一位要饭的高人。”
“你一下就给他五十块钱？”
“人家给了我一个‘十字箴言’。”曹竞辉神秘地说。
“什么‘十字箴言’，值那么多钱？”
“值。”曹竞辉正要把老人的话告诉陈义明。可一看他好奇的样子，“嘿嘿”一笑说，“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
“一个要饭的，能给你什么‘醒世恒言’？你不讲就算了。”
从史迪文这儿拉走了货，他们如法炮制，把其他几家供应商又扫了一遍，家家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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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搭档 八（1）
讲着“卡车被偷，货物被盗，现金被抢”的故事，曹竞辉和陈义明绝地反击，不但进了货，还把价钱降下了一大截。他们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
圣诞夜这天一大早，曹竞辉咬着牙对陈义明说：“今天客户手上的现金最多，店里也最忙，老板最怕人缠着他，误他的生意。所以，今天我们要死搅蛮缠地把每一家客户的钱都收上来！”
“好！”陈义明现在是越来越有干劲了。他们兵分两路杀向了曼哈顿。
晚上，陈义明到家不久，曹竞辉也回来了。看着他一脸喜气，陈义明问：“收了多少钱？看你高兴的。”
曹竞辉拍拍斜挎在胸前鼓鼓的挎包，伸手抓出一大把钞票，朝陈义明抖抖说：“你说多少钱？”说着，把满手钞票向空中一抛，张张钞票，像雪花一样，在房间里四处飞舞。
陈义明也拎起自己的挎包，抓出一把钱来，向上一抛，嚷着说：“看我的！”
一看陈义明跟进，曹竞辉更来劲了。他又抓出一把钱，边抛边叫：“看我的！”
他俩像两个调皮的孩子，你一把我一把地把包里、钱柜里的钱都抓了出来，又一把一把地抛了起来。看着头顶、身边飞舞的钞票，陈义明想起了李倩撅着嘴、把钞票丢在地上踩着出气的模样。他想，如果他们当年能挣这么多钱，李倩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他们俩也许就不会分开了。
看到陈义明眼中闪着泪花，曹竞辉惊讶地问：“书呆子，又怎么了？”
“高兴！”陈义明揉了揉眼睛。
“以后让你高兴的事多着呢！”
“来，拍张照，来个历史留念。”陈义明说着，拿了相机，摆在电视机上，设定了###，对曹竞辉叫了声，“坐好！”赶紧跑过来往曹竞辉身边一坐。
“啪！”闪光灯一亮，这张兄弟俩满脸笑容、席地而坐、身边地上洒满了钞票的照片，成了他们对这段同甘共苦的欢乐时光的永久回忆。
“晚上约了艾玛吗？”
“这么开心的日子，找她干什么？”
“你小子这是什么逻辑？”
“咱们这样的快乐，她能理解吗？”
“那你晚上有什么打算？”
“山珍海味，大吃大喝！”
“吃完了，我们去教堂听圣诞歌吧。”
“那有什么好听的？”
“我们在犹他的时候去听过，可好听了。”
依了陈义明的建议，吃过饭，他俩来到教堂听圣歌。
圣诞夜的教堂，彩灯遍布，烛光闪闪。唱诗班的歌喉甜美圆润，歌声像是能直接飘进人们的心里。听着这动人的歌曲，陈义明不禁小声问曹竞辉：“你相信上帝吗？”
曹竞辉耸了耸肩，反问道：“你呢？”
“我是越来越信了。虽然我不知道上帝的名字是不是叫耶和华，可我真有点相信上帝的存在。也就是说，许多事是有安排的。我和李倩那么好，可说分就分了。再说你和我，原来素不相识，想法也不一样，可现在居然在这异国他乡成了兄弟。你说这不是造物主的安排？”陈义###怀敬畏地说。
“我还是宁可相信，命运是要靠自己掌握的。”
“我不想说服你。可要不是上苍安排，让我遇上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失魂落魄呢。”
“都是兄弟，你这是说什么呢！”被陈义明的话打动，曹竞辉认真地说，“你不是说不喜欢开卡车吗？我保证你半年之内开小车，一年之内坐办公室，三年之内当上年销售千万元级公司的大老板！再用十年，建成我们的‘通天塔’！”
要是以前，陈义明一定会说曹竞辉在异想天开，可现在，他对曹竞辉的话坚信不疑。
走出教堂，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