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盛宴:中国保险产业1919-2009-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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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平安集团从全球重金礼聘了“豪华”的高管团队,其中至少500万以上的薪酬让业界大开眼界。豪华团队中既有花旗老将理查德·杰克逊,以及同样花旗出身的Ali Broker(深圳平安银行财务总监);还有林小燕(曾担任浦发银行个人银行市场企划部总经理)、方乃贞之类的国际金融专才;更有来自招商银行的常务副行长的陈伟,来自老平安银行的常务副行长冯杰(原为中信银行上海分行行长),来自华夏银行的副行长叶望春(曾任华夏银行总行营业部总经理),来自平安集团的副行长谢永林,来自中信银行的副行长雷志卫等的本土金融干将。
不过,这样的“国际纵队”注定了协调是一个难题。一年之后,或者工作调整,或者个人原因,部分人选择离开,部分的权限发生变化。离开者包括主管零售银行的副行长林小燕,以及原为花旗银行(日本)运营与技术主管Imran Ibrahim等。
人已到位,牌照亦不缺,但是就没有机构。
不管是最早的福建亚洲银行,还是随后的深圳商业银行,都无法在短期内承载平安银行的世纪梦想。
遍及全国的广发银行,成为平安梦想最好的寄托者。而环顾当时之中国金融界,类似广发的机会几乎已经绝迹。撇开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和第五大的交通银行,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中,深发展已经易手新桥,没有境外战略投资者进入的只剩下4家,这其中包括出身显赫的中信银行和光大银行,而自认出色的招商银行则根本对引进战略投资者不感兴趣。
唯有广发,只有广发。
但是,巨额不良贷款,以及潜在的隐性债务,成为横亘于广发银行重组之前的最大障碍。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03年底,广发银行五级分类下的不良贷款高达357亿元,不良贷款率18。53%,拨备率不足3%,资本充足率3。8%,位列股份制商业银行之末。
此时,深圳蛇口式的改革思路出现,(政府)不给钱可以,给政策就行。可以突破政策的底线,成为广发重组的一道免死金牌。
广东省政府明确了自己的底线:承诺不剥离不良资产的情况下,将持股比例、控股权、管理权等向投资者敞开。不良资产最后由政府、老股东、投资者团队共同分担。
此前,国内金融的重组均是“先剥离、后注资、再引资”,这种“先打扫干净房子再请客人”模式为后来外资们获取暴利,以及“贱卖论”争论埋下伏笔。
2005年5月,广发银行正式开始重组,引来海内外一片关注。允许外资参股突破政策上限魔力无穷,海外投资者蜂拥而至。先后40多家国内外潜在投资者表达了投资意向,其中传出“绯闻者”甚众,包括总统俱乐部Carlyle Group(凯雷)、JP Morgan Partners LLC、德意志银行和星展银行等。
2005年7月广发银行向其中20多家发出了正式邀请。经过讨价还价,以及评比筛选之后,只有3家投资者团队进入最后一轮竞投阶段,分别是花旗团队、法国兴业团队和平安保险。
2005年11月底,广发银行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现有股东用历年累积的资本公积和盈余公积全部用于弥补亏损,并重新计算持股量。原有股东的35亿元股东权益按照竞标方的出价——约2倍净资产溢价,折合成约18亿股,在重组后(股本是125亿元)持有15%的股份。
这意味着,广发银行可以卖出85%的股份,这足以绝对控股一家银行!
2005年12月28日,花旗等3家投资者团队向广发银行递交了最后报价。其中,花旗财团241亿元、法国兴业财团235亿元、平安财团226亿元,分别相当于对应净资产的2。27倍、2。22倍和2。13倍。
花旗出价最高,抢得沙发。但是,广发银行之竞争并非简单的价高者得。
按照花旗财团方案,花旗集团占40%,凯雷集团占9。9%,其余中资投资者,中国粮油食品(集团)有限公司、中国普天信息产业集团公司、中国节能投资公司和中信信托投资有限公司,要求的持股比例各为8。775%。(1)
这个安排刺穿了现有监管的底线:参股国内银行的外资总体持股上限为25%,单一实体持股上限为20%。否则,广发银行将会被视同外资金融机构来进行管理,而这显然又是花旗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2005年,还发生一件火上浇油的意外事件。
这一年,中国著名的国有企业中海油收购美国石油公司优尼科,曾在美国国内激起了关于“经济安全”的深度忧虑,而导致其最终失利。国内政治经济气氛悲愤交织,关于经济、金融安全的讨论不绝于耳。
3月14日,在两会记者招待会,国家领导人首次为金融改革定调,商业银行改革的过程中将坚持两条原则:第一,国家绝对控股,保持对经济命脉的控制权;第二,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花旗的原方案显然与第一条相悖。
相对张扬的花旗,法国兴业则打合规牌:法国兴业一直打着“遵守政策”、“稳定团队”和“长期承诺”的旗号,希望树立一个“无意控股广发银行”的战略投资者形象。
“我们的诚意无可争议,有关部门应当认真考虑这一情况。”法国兴业中国区总经理普瓦耶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初始方案中,法国兴业希望外资持股比例为24。838%,其中法国兴业银行为24%,Proparco占0。838%。(2)Proparco是一家国人极为不熟悉的私人投资公司,不过,Proparco后来因为被银监会认定不合格而被要求退出。
面对两家出钱比自己多的外资,平安巧甩民族牌。实际上,自2006年年初荷兰银行退出竞标团后,平安就没有了竞购伙伴。平安几乎以一人之力,独自抵挡风雨。
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造成了一个微妙的博弈关系:花旗团队出价最高,但突破了外资持股比例限制;法国兴业银行团队未超过所需的外资持股上限,但报价稍低;平安保险作为内资,没有任何政策障碍,但报价最低。
不仅如此,原本是一宗商业买卖,却掺入了政治的催化剂。
2006年1月底,距离2005年12月28日3家投资团队开标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一封来自美国的信通过外交途径被紧急送到中国外交部美大司,并由外交部迅速转给银监会。
“我也在做一件自己前所未有的事。”这是一封来自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的“求情信”。信中,老布什自言,“以个人名义力谏中国政府支持美国公司对广东发展银行的收购努力,我诚恳地认为,这将有利于中国及中美关系的全面发展。”
他推荐花旗集团和凯雷集团是由于对这两家公司非常熟悉。“据美国驻华大使雷德先生告知,他已与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就美国花旗集团拟收购广东发展银行事宜进行过接触。另据我了解,我所熟知的凯雷集团也将与花旗集团共同参与此事。”
不过,老布什仍然澄清,他的推荐是以个人的名义做出的,并非受令于美国政府或者是他的儿子——美国时任总统布什。
同时他宣称本人在这笔交易中也不会获得任何财务上的好处。不过,公开的媒体资料显示,这位前总统老布什是凯雷集团(号称“总统俱乐部”)股东,曾担任凯雷集团高级顾问,其间接的经济联系不言而喻。然而,颇有戏剧色彩的是,不知何故,凯雷最后退出了这场世纪盛宴,老布什的推荐落空了一半。
花旗方面,不仅前美国总统老布什,时任美国财长保尔森,都曾力挺花旗竞购团队,而且为促成此交易,2005年12月16日,美联储甚至解除了对花旗集团海外并购的禁令。法国兴业方面,法国总统希拉克乃至欧盟,也曾对此交易有所游说,但是力度上显然逊美国人一筹。
这样的游说贯穿始终。2006年7月26日,美国商务部副部长拉文在上海访问时还表示,希望中国政府在广发银行重组问题上,优先考虑花旗集团。此时距离最后要约提交不足一月。甚至同年9月,美国新任财长保尔森访华时表示,一直在关注花旗集团收购广发银行。
商业还是归于商业。
及至2006年5月,外资银行入股中资银行比例不得超过25%(单个不得超过20%)的讯息明确之后,花旗和法国兴业急忙变阵。
法国兴业又以最快的速度递交了新的标书,将拟持股比例降至20%。调整之后,法国兴业的中方伙伴名单中增加了大连实德集团以及吉林信托投资,后两者的广发银行持有比例均为10%,法国兴业、宝钢、中石化的持有比例为20%,剩余5%则由加拿大Caisse des Depots基金持有。
花旗的变阵颇费周折。
但是,这次调整却为另外一个保险巨头——中国人寿制造了机会。同时保险“国十条”的及时出炉,也使得中国人寿参股的制度障碍不复存在。
6月初,花旗与国家电网和中国人寿达成战略合作协议,约定将一起竞购广发银行股权。花旗集团将持股比例下调为20%,凯雷私人投资公司持股比例调整为5%,中国人寿和国家电网各持20%,剩下的20%由中粮集团持有。
不过,市场怀疑,花旗和战略投资者之间有默契,团队成员只作为战略投资者,行使股东分红权益,而将广发银行的实际控制和管理权交给花旗集团,同时花旗将保持未来政策松动时增持的权利。
事后的安排也表明,花旗获得对广发银行绝对的经营控制权。董事会16个席位,花旗占6席,行长由花旗派人担任,花旗派出重兵担任主要部门业务主管。
表12…1 花旗入主广发银行之后派驻的高管
资料来源:《花旗广发百日裂痕 辛迈豪的五年计划再次被否决》,2007年4月15日《经济观察报》,李利明。
9月,花旗的团队意外生变,凯雷集团决定退出。一个传言称,凯雷不满自己仅持有5%的股权,因而萌生退意。同时传出,花旗集团旗下的Associates First Capital(第一联合资本)将加入花旗竞标团,计划持有广发银行5%股权。
实际上,第一联合资本并不合适。第一联合资本是花旗集团6年前收购的子公司,这实际使花旗集团牵头的财团获得广东发展银行25%的股权。事实表明,这部分股权后来为IBM信贷所获得。
当两家外资做到表面合规之后,平安似乎离目标越来越远。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广发银行的收购大战中似乎处于劣势的平安,并未停止其收购银行的举动——深圳市商业银行最终成为平安之囊中物。
7月中旬,保监会主席吴定富罕见地表示,保监会支持中国平安收购深圳市商业银行,中国人寿参股广发银行。就在此时,市场甚至传出,平安退出广发银行的竞购。
然后出人意料地,8月上旬,原本出价最低的平安放手一搏,修改其广发银行竞购方案,将向广东省政府捐赠现金数十亿元人民币,以解决广发银行的坏账问题。
这使得平安与前两者价格上的差距缩小。
不过,这一奇兵无助于改变结果。2006年8月31日,花旗等3家投资者团队向广东发展银行提交了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最终要约。
广发银行按照“报价选高不选低、条件选好不选差、报价和条件要完美结合、对广东发展银行未来持续发展有利”四个方面的标准,选择花旗投资者团队首先进行最终签约性谈判,另外两个团队作为备选团队。
2006年11月16日,广发银行与花旗投资者团队签署股份认购协议及相关附属协议。此前,仍有波折,2006年10月,花旗集团的重要中方合作伙伴中粮集团突然退出。不过,这空缺很快由中信信托和普华投资填补。
最终的持股结局是,花旗集团、中国人寿和国家电网分别持股20%,中信信托持股12。8488%,普华投资8%,IBM信贷4。74%。
这场超过一年的世纪大战,最终以花旗之险胜而画上一个句号。
参股广发银行,花旗唯一感到道德上歉疚的就是浦发银行。
2006年年初,花旗终结了和浦发银行签订的排他性协议,这份排他性协议规定:“花旗银行及其子公司不得购入任何中国境内银行(浦发银行、浦发银行子公司以及花旗在中国境内设立的实体除外)的股权或股本经营权”。
入主广发银行之后,花旗和浦发合资的信用卡单元处境尴尬。因为广发银行本身有信用卡牌照,而且经营得不错。
不过,花旗和广发之间的蜜月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2007年3月28日,辛迈豪担任广发银行行长100天。此前一周,花旗派出的工作小组提出的广发银行中期战略规划具体框架又一次被否决了。在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