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决定孩子的一生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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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姨妈在电话里对他的领导说：“因为家里出了一点事，最近三四个月，我都不能去国外出差。原先计划的那个采访，因为李导演也熟悉这些内容，您就让他去好了，国内节目就由我来负责……”
需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这时我突然像是从梦里惊醒过来一样，清醒地感受到摆在我面前的这一现实：从现在开始，我已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女儿”了，那个“我的宝贝女儿”的称呼，伴随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爸爸的去世，就这样离我远去了。一种不安和恐惧涌上心头，我偷偷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姨妈：面无表情，声音没有抑扬顿挫，一边讲电话，一边盯着后视镜……
我所知道的姨妈，平时是不会轻易干涉别人事情的那种人，更多时候是漠不关心。我经常纳闷像姨妈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对着镜头如何采访别人。姨妈也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去他们家做客，包括我和妈妈。总之，只要有事，总是姨妈到我家来。而我们，都认为她来我们家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为什么？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总而言之，我们一家人谁都没有想过要去姨妈家，而姨妈也从来没有招待过我们。
而姨妈现在，居然提出来要照顾我！想到每天需要跟姨妈一起生活，这让我觉得既陌生又难以适应。姨妈本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姨妈一起生活需要面对的时间和空间。
我对姨妈家有一个很不好的印象。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跟妈妈去了一趟姨妈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踏进姨妈家一步。
那天，当我走进姨妈家的客厅时，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非常难闻，我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姨妈家凌乱不堪，屋里到处都是随手丢弃的衣服，地板上满是灰尘，厨房灶台上堆放着还未刷洗的碗筷，已经像一座小山。家里的每扇窗户都挂有黑色窗帘，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息。在我看来，这里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家。
不知妈妈从哪儿弄来了几张报纸，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接着像过独木桥一样晃晃悠悠地进了屋。随后我也进了屋。
姨妈一个人蹲坐在黑漆漆的小屋里。
“在英……”
妈妈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喊了一声姨妈，姨妈还是一动不动。刚开始我还以为姨妈就蹲坐在那儿，已经死去了呢。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于是我揪了揪妈妈的裙角，而这时姨妈才慢慢抬起了头。她头发蓬松，双眼凹陷，看着眼前这样一个“活死人”，我觉得姨妈已经开始腐烂了。
我松开了捂住鼻子的手，屋子里难闻的味道正是从姨妈“腐烂”的身体发出来的。我忽然想到，即便味道再难闻，我也不应该去捂住鼻子，那样会显得不尊重她。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姨妈才从那间房子里走出来。总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姨妈家。也许姨妈想邀请别人到她家做客，但我是怎么都不愿意去的。从那以后，一说起姨妈的家，我就觉得那股味道扑鼻而来……
现在，妈妈走了，我要去姨妈家生活，在车上我一直心有余悸。然而，当我走进姨妈家的客厅时，眼前的一切让我大吃一惊：客厅布置得井井有条，地上一尘不染，室内阳光充足，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香味。顿时，那些陈年记忆全都抛到了脑后，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那个我曾经来过的家。我四处张望，觉得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进来吧，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你的东西，你就自己收拾吧。”
02姨妈（2）
见我有点放不开，呆呆地站在那里，姨妈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微笑，对我说道：
“别不好意思，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觉得有点不习惯。本来以为你在这里最多也就住一个月，可谁能想到你母亲竟然要出国留学。这么多年以来家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生活惯了，现在突然跟别人一起生活，也许我会感到有点不习惯，不过慢慢就会好的。”
我也勉强笑了笑，本来我也是打算只跟妈妈分开一个月的。
那天夜晚，姨妈把我叫过去对我说：“仁瑞，毕竟两个人一起生活，我要履行作为一个监护人的职责，你也需要遵守一些规则……”“仁瑞，你听好了，这些话，我今天说完，绝对不会再重复第二遍，所以请你听好，同时希望你做到这些。”平时沉默寡言的姨妈那一夜对我说了很多。
我沉默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如今我是“寄宿”在姨妈家，已经给姨妈添了很多麻烦，再加上这句“今天说完，绝不会重复”之类的话，看来只好照着姨妈的意思去执行了。
“我不会像你妈妈那样每顿饭都做好给你吃，特别是晚饭，我晚上加班的情况比较多，所以晚饭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还有，姨妈偶尔也会出差，我走了你一定要锁好房门，不要带外人来家里住。菜我会准备好放在冰箱里，中午饭我也会提前给你做好，放学回家你自己吃就可以了。晚饭不想一个人吃就跟同学一块吃，自己先用零花钱付款，等姨妈回来后再给你。我说的这些，你能做到吗？”
我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心里想：不就一顿饭嘛，吃也罢，不吃也罢。
“从今以后不仅吃饭这一件事需要你自己打理，你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做，比如收拾碗筷、整理屋子。功课也不例外，包括补习班，你愿意上就去上，不愿意去就不勉强。其实也并非多上补习班学习成绩就会好，我更不会每天对你的事情一一盘问。”
听了这些，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我可以不上补习班？但紧跟着又叹了一口气。姨妈说的没错，我不是为了提高学习成绩才去上补习班，因为只有去上补习班，我才能躲避妈妈的监视。而妈妈把我送到补习班，是为了让我提高学习成绩，只有我去上补习班，她才会放心。尽管现在姨妈说我可以不上补习班，但我还是决定要去，因为只有在那儿，我才能见到昌熙和郑宇。
“偶尔带朋友过来玩也可以，但是姨妈的房间最好不要让他们进去。我的房间有很多工作资料，你能理解吧？”
我又点了点头。
“最后我再补充一句，我希望刚才说的话不会使你产生什么误会。我让你自己动手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尊重，并不是在放纵你。我不是外人，而是你的监护人，无论你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只要跟我商量，姨妈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是如果你不提出来，那我也不会过多地问你。不论你脸上有了伤疤也好，一个人哭泣也好，你不说，这些我都不会去细问。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坚持，那就自己忍耐。只要你需要帮助，我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姨妈说啊？”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却没有一丝想哭的感觉，我仿佛觉得自己被孤零零地抛弃在沙漠的中央。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一点依赖姨妈的意思。姨妈说的没错，更何况姨妈都已经说了不会再监视我，但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流泪呢？
“仁瑞，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姨妈再一次问我。
我咬紧了嘴唇回答：
“我累了。”
“那好吧，你去休息吧。对了，早上你也需要自己起床，我也不能天天叫你起床嘛。”
回到屋里，我也没怎么去整理东西，就扑通倒在了床上。明明是躺在床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像在一个不知去向的游船上一样不停地摇摆。突然觉得一股浓浓的丁香花味道扑鼻而来，同时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我的宝贝女儿，人生如爬山。”
眼泪哗啦啦地出来了。爸爸下葬时，我也没有哭得这么厉害。我躲进被窝里，屏住呼吸无声地喊道：
“爸爸，人生如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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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风（1）
“晚饭我请客。—沉睡的魔女”
昌熙在上课时给我发来信息。
我看了看坐在窗台边的昌熙，他对我眨了眨眼。在连续发了15个表情符号之后，昌熙说要请我吃饭。我假装在听老师讲课，却在桌子底下按着手机键盘编辑短信。
“你力气没地方使啊？”
“我不困嘛。—沉睡的魔女”
“鬼才信呢，你要睡谁都拦不住你，你是沉睡的魔女啊。”
暑假过去了，跟姨妈一起生活也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姨妈兑现了她的诺言，即从来不多过问我的事，也从未进行过干涉。既没有给我做饭，也没有给我打扫房间，更没有多说过一句废话。这期间她出了两趟差，第一次是两天，第二次是五天。
总之，我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早上自己起床上学，中午吃快餐，晚饭利用上完补习班之后的间隔时间吃点饭。我的房间也很少收拾，反正觉得能睡就行了。不想去补习班就不去。不过妈妈在出国前，也许跟补习班的老师打过招呼，只要我没去补习班，老师一定会代妈妈发信息给姨妈作为提醒。即使这样，姨妈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不说我。假期开始后，我连续一周都没有去补习班，姨妈对我仍旧没有任何提醒。
昌熙抱怨说：都快羡慕死她了。我也觉得自己的确过着一种比较自由的生活。但是这种日子也并没有昌熙想得那么有趣。如果真的有趣，即使没有人逼我，我还是会照旧去听所有的辅导课的。
今天，我又收到了妈妈发来的电子邮件，这已经是第九封了。自从妈妈去了法国之后，她每周都会给我发一封邮件。我仍然没有打开邮件查看，我想通过“确认邮件”功能让妈妈知道我并未确认邮件，那么妈妈肯定会无比痛苦，而这正是我所企盼的，我要让她难受……
说实话，邮件里的内容，我根本不想知道，我只是想弄清楚究竟妈妈心里有什么想法，因为以前在家的时候，妈妈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去打探有关我的一切。如今，妈妈却坐飞机去了一个不可能见到我的遥远的法国。妈妈不能天天监督我了，她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例如发邮件。如果在以前，妈妈恨不得每天发5封邮件给我，但如今10天才给我发一封邮件，真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无所谓，反正我是不会打开邮件查看的。虽然我没有打开邮件，但是只要是妈妈发邮件给我的日子，我一整天都愉快不起来。今天亦如此，我正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补习班呢。
“喂，宋仁瑞，就不要吃辣炒年糕啦，还是吃饭好了。吃大米饭，知道吧？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要吃米饭。你啊，如果我不替你考虑，你是不会吃饭的。姐姐这么为你着想，你就听我的话，好好吃饭，知道了吧。哎哟啊，我的心肝宝贝！”
昌熙拍了拍我的屁股，竟然自作主张帮我点了米饭。
“阿姨，我要两个拌饭。”
我气得要命，对昌熙说：“喂，你听好了。哪来的什么姐姐，心肝宝贝啊？与其说你是我姐姐，还不如你当我的妹妹算了。我是你的‘心肝宝贝’？笑死我了，我们都差不多大呀！真是的。”
“呵呵，说得也是。哎，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见识，因为神“忙”晕了头，犯下了一个错误，我才来到这个世上。我各方面都可能有‘缺陷’，所以你也不要对我抱有太高的期望。”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事实就是那样，所以我希望徐美珍女士能够尽早领悟这一点，尽早放弃这一切。”
徐美珍是昌熙的妈妈。昌熙总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妈妈。
“我啊，多亏我们徐美珍女士的全权安排，我才去上过所有的补习班。你看，芭蕾、小提琴、钢琴、跆拳道、英语、数学、语文这些，按照我们徐女士的话来说就是—所有的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长。”
所有的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长—这句话昌熙天天都在说，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昌熙坚信自己之所以这么平庸，是因为神“忙”晕了头，犯了错误，忘记赋予她一个特长了。
因此，昌熙将所有的事都给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学习不好、身材肥胖、性情懒惰、没有理想甚至包括交不到男性朋友。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补习课上，昌熙总是昏昏欲睡，于是也就有了“沉睡的魔女”这个绰号。在课堂上，能让昌熙睁开眼睛的就属老师偶尔开玩笑的时候。 。。
03风（2）
只要一走出学校或离开补习班，昌熙的两只眼睛就炯炯有神，因为外面有很多“欢迎”昌熙的地方，比如面馆、餐馆，学校附近的商店、文具店、超市等。只要昌熙在这些地方出现，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