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华尔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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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我与山姆的合作到此结束了，心里有一丝怅然若失的凄凉。
他来自哈佛（1）
彼得开始为我物色新搭档，在我为“章鱼”孤军奋战期间，洛克又接连发生了三起类似菲雅的事件，都是大客户，而且罪魁祸首都是衍生产品。三家公司相继把洛克告上法庭，官司一桩接一桩，彼得忙得团团转，会议一个接一个，火药味儿弥漫在洛克的每一个角落。
我看彼得焦头烂额，也不忍烦他，一个人接着进行100乘100矩阵及以后的验算。当我验算到200乘200矩阵时，把能考虑的因素几乎全考虑到了。这时出现了一个参数问题，我尝试很多遍都无法解决，我近乎绝望了。一天下午，我在小隔间陷入苦苦的思索，安德鲁跑来说：“雨航，你去帮我看看，我的电脑好像有问题。”我脑袋里都是参数的问题，下意识地起身跟安德鲁来到他的电脑前。原来他有几个试算表的功能不明白，我便坐下来，耐心地演示给他看。
“王雨航，你在这儿干什么？！”彼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朝我大喊。
“我在教安德鲁……”我转过头，向彼得解释。
没等我说完，他便大声呵斥：“安德鲁有问题应该找我，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是不是嫌事情太少了？好啊，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交出200乘200的矩阵验算，否则就给我滚蛋！”之后，他又转向安德鲁说：“安德鲁，你过来。”彼得看我和安德鲁都愣在那儿，他打起响指，嘴里嚷道：“快！快！快！”
我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不需要团队精神吗？我帮助安得鲁有什么错？我满腹委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脑袋里一团糟。大概五分钟之后，安德鲁回来了，我问安德鲁情况怎么样？他扮了个鬼脸，指指彼得的办公室说：“他近来不爽，我们少惹他。”我心想我够体谅他的了，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唉！
晚上到家，我一头倒在床上，鞋都懒得脱，依然满脑子参数，心想：“梦啊，梦，帮帮我，告诉我谜底吧！”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紫苓过来拍我，我一个激灵惊醒，朝她大吼：“干什么呀！好不容易睡着，你烦不烦？”紫苓怔了一下，继而又笑着说：“对不起，我以为你闭目养神呢！看你脸上急出好几粒痘痘，我做了薄荷绿豆糯米汤，吃一碗再睡好不好？”紫苓放暑假了，她每天变着花样做消夜等我回家来吃。可我哪有心情吃，翻了个身不理她。紫苓帮我脱了鞋子，给我盖上毛巾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了。
我心里有点惭愧，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早出晚归，家里什么事都推给紫苓，她读书也很忙，可是还要想方设法让我吃好、休息好……唉，以后慢慢补偿她吧。我这样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是一大早到公司，发现我的座位上坐了个陌生人，那人四十岁上下，大脸上蓄满了大胡子，黑森林似的密密麻麻，与浓密的黑发连成一片，使过于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一双黑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我走上前，礼貌地说：“您好！”他站起来说：“你好！你是王雨航吗？”我点头，他又自我介绍说：“我是亚当？布罗迪，你的新搭档。”这让我吃惊不小。据我观察，亚当一准是犹太人，黑眼睛、黑头发，病态惨白的肤色。纽约证交所附近多的是他这样的人。
亚当穿着休闲服，还皱皱巴巴的，这与公司的规定背道而驰。洛克规定，只有礼拜五员工才可以着休闲装上班，但必须是“Business Casual”，潜台词是必须整洁，不许邋邋遢遢。可能我没有掩饰住我的吃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亚当却很随和地说：“咱们来看看‘章鱼’吧！”
他来自哈佛（2）
中午我与亚当闲聊，他先给我出了道题：“如果你有一辆劳斯莱斯，你要出去度假一周，为防车子被盗，出去之前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都没想就说：“把车交给保险公司喽。”
亚当笑说：“Got you！ 你再想想。”
见我愣在那儿，他说：“如果换了我，就去银行贷款五千美元。”
我越发糊涂了，心想车子和贷款有什么关系？亚当接着说：“我去贷款的时候，银行业务员一定会问我拿什么做抵押，我就拿劳斯莱斯做抵押，他们一定会答应的。”我立刻反驳他：“借钱是要付利息的呀……”他得意地问：“你想过保险公司的车库要收多少钱吗？目前短期利率每年是18％，五千美元贷一周，利息不到20美元。可是，如果把劳斯莱斯交给保险公司，一周至少要付50美元。”我顿时如梦初醒。对呀，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一因素，而且银行的车库比一般保险公司的车库要保险得多。
亚当不同于山姆，他已然把金融理论融入日常生活，“章鱼”就是要求接近真实生活。之前，我与山姆自以为把该考虑的因素全都考虑到了，其实我们都太醉心于书本教条，而忽略了生活常识，完全没有把相关的因素考虑周全，以致影响了参数。
原本觉得亚当像个授课狂，初次交谈便出题为难我，而且他的行为、谈吐和穿着都有异于常人。可是，相处几天以后，我发现他的话不仅有趣，还启发了我，使我考虑问题的思路开阔了许多，验算时想到的要素自然增加不少，结果也更让人满意。
我认定亚当是个高人。几天后的一天，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饭，我像去学校上课那样，带着笔记本和录音机，想把他的金融秘诀都记下来。见我“全副武装”，亚当警惕地问：“你干什么？”他大概以为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怎么可以随便把谈话录下来？“水门事件”对人们的影响太大了。我赶紧把崇拜他、要向他讨教秘诀的想法如实告知。亚当听了大笑，说：“秘诀？哪有什么秘诀，金融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只需要基本常识就行。真要说有秘诀的话，告诉你吧，那就是华尔街的‘高手们’擅长把非常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故意用75％的加减法，24％的乘除法，外带1％的微积分把简单的数字包装起来……不过你身在其中，可千万不能泄露这个秘诀，不然哪会有人进场呢？”说着，他还故意用食指在嘴上嘘了一下。
我一脸疑惑，亚当看出了我的心思，接着说：“实话告诉你，金融归根到底是一种供和求的关系。任何东西的价格都由供求决定，供是分母，求是分子。你一定知道华尔街是靠交易量存在的，怎样才能产生和增加交易量呢？华尔街的‘供’是什么，是各种股票、债券和衍生产品。而人的本性是贪婪的，我们就是要设法将人们的贪婪转化为‘求’。”
亚当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我似懂非懂地朝他点点头，他又继续说：“你时常会听到一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好消息，比如哪只股票一年涨了十几倍，哪个行业有大大的利好，诸如此类。这说明‘求’将要增大，而在‘供’不变的情况下，股市不就上涨了吗？可一直涨也不行，涨得太高的时候只有买没有卖，交易量不就下来了。幸好人们还有胆怯的一面，一旦利好出尽，跟着自然就是利空，大伙儿一害怕，‘求’就下降，你想‘求’下降了，股市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赶紧回答：“求和供之比下降，股市下跌。”
“Bingo！”亚当笑道：“知道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吗？是那些不可再生同时又是很难被取代的东西。石油是不可再生的吧？但它的价格会一直涨吗？不会的！人类早晚会找到替代品，比如太阳能、核能，一旦替代品的价格低于石油，人们对石油的‘求’自然就会减少，价格也会跟着下降。再比如，刚有火车时，所有与铁路有关的股票一度疯涨，可后来汽车普及了，民用航空也发展起来了，你看现在与铁路相关的股票，好些年都停滞不前……”
听到这儿我问：“那房地产肯定最有价值吧？”
亚当又笑了，他抬腕看了看表：“我就知道你会提它，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们明天再聊。”
晚上回家后，我把亚当中午说的话细细琢磨了一遍，他说任何东西的价值都由供求关系决定。这个理论，我早在政治经济学入门课程里就学过，竟然没有意识到？难道华尔街的奥秘就这么简单？亚当的一番话令我开了窍。我重新审视之前自以为考虑周全的因素，站在一个新的角度继续200乘200的矩阵验算。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通过更新搭配因素，我的参数问题居然解决了。我兴冲冲地跑去向彼得报喜。
彼得又露出了迷人的招牌笑容，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的！知道亚当什么来头吗？他是我哈佛的导师，曾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候选人，我请他来研究另一个你接着要做的模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没有我的面子，洛克根本请不到他，公司出两百万他都不肯留下来。他不喜欢华尔街的环境，他喜欢学校，喜欢做教授。教授每年工资才十五万，唉，人各有志啊！”我听说有一个新的模型要做，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彼得打趣说：“雨航，看来不用多久，你的收入就能超过亚当啦！”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心想难怪亚当好为人师，原来他是哈佛的教授，没想到我能跟哈佛教授成为搭档，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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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投资（1）
一连几天，彼得带领我们突击队加班，进行蒙特卡罗模型的收尾工作，这意味着“章鱼”即将投入使用。这是我参与设计完成的第一个项目，心里的成就感并不亚于独自驾船环球航行一周。
“章鱼”运作很成功，距离年底还有三个月，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这次我们肯定能打败衍生产品部，夺取奖金大战的胜利。那几天，大伙儿一见到我就说：“You are the MAN！”（MAN三个字母都是大写的，意思是“你真棒！是个腕儿！”）我自然相当受用。
这天午餐时，亚当说好久没有吃中餐了，想去公司对过的那家中餐馆，我说随便。只要能和他聊天，去哪儿吃都无所谓。那家餐馆叫鸿运餐厅，中国人到哪儿都希望鸿运高照，做生意就更是如此了。店里冷气似乎不足，而且环境嘈杂。亚当指着靠窗的角落说：“坐那里吧。”刚坐定，一个侍者就递过来两份菜单，然后转身离去。
我不用看菜单，早就想好了点什么，所以放下菜单朝亚当望过去。他也没看菜单，正望着我，我赶紧问他：“你昨天说最有价值的东西是那些不可再生，同时又是很难被取代的东西，我想那就只有土地了，是吗？”
亚当笑着反问：“土地是不可再生的吗？你确定？”
我说：“当然，土地肯定是不可再生的！”
亚当说：“我是在波士顿出生的，知道吗？四百年前，波士顿有不少地方还淹没在一片汪洋大海中。”
我一脸差异：“是吗？！”
亚当说：“是啊，你不是从上海来的吗？上海边上有好几个岛几百年前也几乎都不存在，而且这些岛的面积至今还在不断扩大。你是上海人都不知道？”
我脸一红，原先想好的问题到了嘴边又不敢问了。
这时，侍者恰好过来问我们是否点菜，我点了一个麻婆豆腐，亚当点了个炒素。侍者说一声“请稍等”，便走了。
亚当继续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土地，土地的确很难被取代。不管房子造得多高，总是要造在地上的。但是，不是所有的土地都有价值，依然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你会要非洲的土地吗？除非那儿有宝藏。”
我听了赶忙说：“纽约这儿的土地一定是最有价值的，众所瞩目之处嘛。”
“你真聪明！是的，纽约的土地的确值钱，可遗憾得很啊，我们都不可能拥有。”亚当说。
我又大吃一惊：“在美国买了房子不就拥有土地了吗？”
我来美国之前就知道，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第五条写着“……未经正当的法律程序，不能剥夺任何公民的生命、自由或者财产……”，私人财产是不可侵犯的。
亚当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纽约是个特殊的地方，即使你买了房子，拥有的也只是房子，而不是拥有土地，你所拥有的只是土地的使用权而已。其实不单纽约，美国好多地方都是如此。这事说来话长了，你知道Real Estate真正的含义吗？”
我说：“不就是房地产吗？按照字面意思解释，应该是‘真正的财产’的意思。”
亚当摇着头说：“你的想象力倒蛮丰富的！英语的Real Estate是从西班牙语来的，原意是‘皇家的土地’。当年西班牙皇室挥霍无度，入不敷出时，就把土地租给普通老百姓。直到现在，我们买了房子还要交税，就是因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