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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致青年朋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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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进行对话,这又是我感到欣慰的。   

  今天,我主要想和同学们讨论一个问题。十年前,〃我们〃社刚成立时,我有一个题词,讲的是我对〃我们社〃命名的理解,一共十个字:〃我们中的我,我中的我们。〃当时,我没有作任何解释,这十年来,也没有机会讲,今天,就来作一个迟到的说明吧。   

  我之所以十年不变地关注,今天又要来特意谈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和〃我们〃的关系,是一个现、当代文学里的大问题,也是一个人生的大问题。这个问题在当下的中国,或许还有一种现实的意义和迫切性。   

  这也是最近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随着经济的发展,大多数人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在座的同学,大部分已经做到了〃衣食无虞〃,不愁吃,不愁穿,也有地方住……其实,都是你们的家长、国家给包了。这时候,你就应该考虑,如何有尊严、有意义地活着,追求怎样一种合理的、更健康的生活方式、生命存在方式,这就是〃价值重建〃、〃生活重建〃的问题。具体地说,你就必须思考:要追求怎样的更健全的人性发展?如何更新、建立更健全的物质和精神的关系?如何更新、建立更健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个人与群体的关系,个人和国家、社会、世界的关系,个人和自然、宇宙的关系?等等,以此重新确立自己的生命个体在群体、社会、世界的位置,建立属于自己的健全的人性秩序,为自己的生命给出一个意义。   

  在这样的视野下,同学们大概已经明白我今天要和大家讨论的问题的意义了。〃我〃和〃我们〃的关系,也就是〃个体〃和〃群体〃的关系,应该是我所说的〃价值重建〃、〃生活重建〃的核心问题之一。它所涉及的问题也很多,今天无法全面展开。我想从一个历史的角度来讨论,看看二十世纪里我们中国人,中国知识分子在这个问题上曾经有过怎样的思考,曾经走过怎样的路:这也是我经常提到的〃二十世纪中国经验〃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们中国的文化传统是比较强调〃我们〃的,它对人的理解和想象是:人是家庭中的人,社会中的人,国家中的人,而比较少地考虑个体的人。鲁迅他们那一代,以后〃五四〃那一代,所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鲁迅在五四时期所写的杂文里,就十分感慨:中国人只有〃父亲的儿子〃、〃母亲的媳妇〃的概念,而没有〃人之子〃的概念,不承认子女是〃独立的人〃,有〃与成人截然不同〃的独立的〃孩子的世界〃。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子女对父母的依附关系,〃以为父对于子,有绝对的权力和威严〃;因此,鲁迅这一代先驱者就提出了要〃解放自己的子女〃的呼吁,其关键就是承认他们的生命个体独立地位、权利和价值(参看《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等文)。于是,就有了鲁迅《伤逝》女主人公子君的那一声呐喊:〃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里的中心词,显然是〃我〃,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破天荒的,几乎可以看作是五四那个时代的最强音。这样,〃个性解放〃就成为五四思想与文学的基本主题。五四文学之所以那样风靡一时,就是因为塑造了有着鲜明的个性、独立的意志、努力掌握自己命运的男女主人公的形象,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人〃,传达了那个时代的年青一代的心声……这些,都是中文系的同学所熟悉的,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五四时期之前,在二十世纪初期,鲁迅在《文化偏至论》里,还对〃类〃的观念,即仅把人归为某一〃类〃,而不是某一〃个〃,提出质疑。比如把人仅仅看作是〃国民〃,而忽视其〃个人〃的存在,这是一种民族主义的人的观念,发展到极端,就成了国家主义,即强调为了国家的利益,应无条件地牺牲个人利益、个人权利和自由。当时孙中山就竭力推行这样的国家主义,这也引起了启蒙主义的先驱者的极大警惕。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陈独秀就专门写文章批判国家主义,提醒要提防掌握国家权力的利益集团,以〃国家代表〃的身份,打着〃国家利益〃的旗号,要求人民无条件地牺牲,放弃对个人幸福、权利、自由的追求。并且他指出,片面强调〃国家至上〃的〃爱国主义〃,容易陷入非理性,容易被利用。……这样的提醒,在今天仍不失其意义。   

  鲁迅则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个〃的概念。我在《与鲁迅相遇》的讲课里,有过这样的解释和发挥:〃鲁迅讲的〃个〃有两个意思:一是真实的、具体的人,而不是普遍的、观念的人;一个是个别的、个体的人,而不是群体的人。我们常讲〃人民〃、〃群众〃、〃为人民服务〃、〃为群众服务〃。〃群众〃、〃人民〃这是一个概念的人,不是具体的人,是群体的人,不是个体的人。这是很容易被〃调包〃的:口头上讲的是抽象的、群体的〃人民〃、〃群众〃,真正一落实下来,就变成为〃人民〃、〃群众〃的〃代表〃(那倒是具体的、个体的某某官员)服务了。而鲁迅他要强调的是〃每一个〃具体生命〃个体〃的意义和价值,他把人还原到人的个体生命之中,真正的人道主义是要关怀具体的、真实的人,是强调每一个具体的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因此,鲁迅强调,人的思想行为必须〃以己为中枢,亦以己为终极〃,以己为〃造物主〃。也就是说,他赋予〃个〃、〃己〃的概念以终极性的价值,人自己就是自己存在的根据和原因,不需要到别处去寻找根据和原因。此话非同小可,也就是说不要〃上帝〃,也不要上帝的〃代言人〃,不要〃众意〃,而要自己作主,自己裁判,自立标准,自己执行,同时自己负责。所以鲁迅讲的个性,个体意义不是放纵的,是很有责任感的,自己选择的同时是自己负责,自身到自己那里寻找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样,鲁迅就把〃我〃的意义,提高到了一个存在论的高度。鲁迅讲〃立人〃,追求的就是〃人的个体精神自由〃,这几乎是鲁迅思想的出发点与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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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我们〃中的〃我〃,〃我〃中的〃我们〃(2)         

  鲁迅的另一个提醒,也很值得注意。他指出,不能将〃个人〃、〃个〃、〃己〃、〃我〃的概念,混同于〃害人利己之义〃。这里提出的要划清〃己〃和〃害人利己主义〃的界限,是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说,在强调〃个人〃(〃己〃、〃我〃)的独立价值和权利,强调发展人的个性的同时,也还存在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这是怎样的〃个人〃、〃个性〃,怎样的〃我〃和〃己〃?   

  是具有广阔的、现实的、历史的、人类的、生命的、关怀的、博大的〃我〃和〃己〃,还是自我中心的、狭窄的〃我〃和〃己〃?于是,就有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鲁迅所提出的警告:如果〃所感觉的范围颇为狭窄,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过于珍惜有限的〃哀愁〃〃,就会变成〃顾影自恋〃(《〈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个体生命的萎缩和扭曲。   

  鲁迅在上一世纪三十年代提出这样的警告,也不是偶然的。因为当时的中国,正面临着严重的社会危机和民族危机,而处在国民党一党专政统治下的知识分子,在陷入了苦闷与孤独中时,就感到了〃自我〃的渺小与无力,而渴望融入到一个大的〃群体〃中,在集体的反抗里,获得个体生命的力量和意义。于是,在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特别是左翼知识分子中,就出现了由知识分子自我走向工、农大众的转变。后来成为〃左联〃五烈士之一的诗人殷夫在《一九二九年五月一日》这首诗里,对自己在参与革命群众运动时的内心感受,有过这样的描述……   

  我突入人群,高呼   

  〃我们……我们……我们〃   

  呵,响应,响应,   

  满街上是我们的呼声!   

  我融入一个声音的洪流,   

  我们是伟大的一个心灵。   

  满街都是工人,同志,我们   

  满街都是粗暴的呼声。   

  一个巡捕拿住我的衣领,   

  但我还狂叫,狂叫,狂叫,   

  我已不是我,   

  我的心合着大群燃烧!   

  同学们自然会注意到,这里的中心词已经是〃我们〃了:这大概就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时代最强音,而且几乎延续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殷夫当时还有一首诗,题目就叫《我们》:〃我们的意志如烟囱般高挺,?筑我们的团结如皮带般坚韧,?筑我们转动着地球,?筑我们抚育着人类的运命!?筑我们是谁??筑我们是十二万五千万的工人农民!〃应该说,诗人所表达的知识分子个体在工人、农民为主体的革命集体中找到自己归宿时,所感到的生命的充实、喜悦和自豪,是真实与真诚的:这样的〃我们〃可以称得上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新人〃形象。这也就说明,〃我们〃意识、情感的出现,它对人的群体性的强调,依靠组织起来的集体的力量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的人生道路,社会变革道路的选择,是具有合理性和历史意义的;但这也预伏着危险:〃我已不是我〃,可能导致〃我们〃中的〃我〃的感情和个性的淹没,以至消失。而以后的历史发展,正是这样一个合理性逐渐失去,负面作用逐渐显现的过程。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关键: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提出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新的伦理观。在五四时期鲁迅等先驱者曾经提出过一个〃自他两利〃的伦理观:〃人类总有一种理想,一种希望。虽然高下不同,必须有个意义,自他两利固好,至少也得有益本身。〃(《我之节烈观》)强调的显然是〃自〃(我)与〃他〃(我们)之间的统一,〃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的统一,而又以〃有益本身〃为底线,即所谓〃个人本位〃。而现在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新伦理观,正是对五四伦理观的否定:〃毫不利己〃就是对我们前面谈到的鲁迅所提出的〃己〃的观念、〃个〃的观念,对人的个体性的全面颠覆,对个人欲望、利益、权利的全盘否定;而〃专门利人〃里的〃人〃,所指就是〃我们〃,即群体的、抽象的、观念的人,提倡的是一种以牺牲个人为前提的〃集体主义〃精神,而这样的〃集体主义〃和五四所说的〃自他两利〃中的〃利他主义〃(那里的〃他〃和〃自〃一样,都是具体的个体生命)是有着质的区别的:所要求为之牺牲的〃集体〃利益,其实是〃集体利益代表〃的利益。   

  问题是,这样的彻底否认〃个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完全把〃我〃消融于〃我们〃的伦理观,建国以来,成了国家意识形态,体现为一种权力意志,〃我们〃开始上升为一种和权力结合在一起的秩序、体制。在所谓〃个人主义是万恶之源〃、〃兴无灭资〃的口号下,一切个人情感、欲望,以至兴趣、爱好,一切对个人利益和权利的追求、维护,都视为〃资产阶级思想〃,罪恶的渊薮,而加以彻底扫荡。其目的就是要求每一个人都以自称代表〃我们〃的意志的组织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组织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无条件服从和奉献,用当时最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做〃驯服工具〃。这就推到了极端:不仅完全否定了〃我〃,人的个体性存在;〃我们〃,人的群体性的意义也被扭曲和〃换包〃了,人变成了一个纯精神化与集体化的政治动物。   

  7。 〃我们〃是谁?*   

  一、主题发言   

  我们是第二次举办这样的〃志愿者论坛〃了。这说明了志愿者队伍的扩大,而且看来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这是一件大好事,而且来之不易。有人告诉我,据民政部门统计,现在全国各种类型的公益性组织,已达三十余万……我估计还要多,因为有许多是没有注册登记的。我算了一下,如果每一个组织参加者有三十人,就有近一千万人;如果每个组织的活动受益者也是三十人(当然这是大大保守的估算),那么,也有一千万。朋友们可以想一想:这两个〃一千万〃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说,在全国将有两千万人在这里尝试着、感受着一种新的生活,尝试着、感受着一种新的人与人的关系,尝试着、感受着一种新的人生价值理想。而且持续下去,坚持三年、五年、十年、十数年,那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样的精神效应的不断扩大,是会对中国社会的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面对这样的发展与前景,我们是应该受到鼓舞的。         

◇欢◇迎访◇问◇。◇  

第17节:我们是志愿者         

  但在欢欣鼓舞之后,我们还要冷静下来。我在很多场合都说过,在一项事业草创时期,提出自己的目标本身就会受到巨大的压力;而当事业得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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