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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部代课教师的辛酸血泪史:沙滩上的鱼-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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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命?钟远黎微微垂下眼帘不再出声,她的心有如一潭死水,泛不出一点涟漪。在店里的男子并不少,故意在她面前摆酷的、献殷勤的……但她就是不愿就这样随便嫁了,不想就这样认命。

  陈丝瑜听在耳中,借抱紧孩子的动作擦拭了一下刚刚掉下的几滴泪,她本想做了结婚女郎该会转转自己的命运,未料多少年过去了仍是这样的状况。她好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浪费一生,就这样做个碌碌无为的女人。可是她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片叶子,未有多少绿的希望就已焦黄,然后零落成泥碾作尘,不再有她们的印迹。

  秋风轻起,钟远黎的母亲看到路上两个穿黄马褂的女清洁工,很热情地将她们喊到店里歇息。

  两女人高兴地坐在椅子上拿帽子扇着,母亲问她们:“昨天那批人到北京了吗?”

  “咳,早到了,那边招待得很好,今天政府又派车去接了,都答应得很爽快。”一个女人说。

  另一个女人也附和着:“不拿出点实际行动,这些官僚才不会理你呢……”

  “现在的官僚太多,都是有其位不谋其职……”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钟远黎未听懂怎么回事,便上前悄悄问母亲什么事。

  母亲告诉陈丝瑜和钟远黎,上个月这些清洁工、看车员联合起来到中央上访,要求为她们提高工资待遇、交纳养老保险,T市政府害怕捅了娄子,连忙派车专程到北京去接她们,并很快把事情给解决了。昨天又去了一批,说政府仍旧骗她们,只为她们交纳了一项保险,还有其它各项社会保险未给她们办理,且工资加得也不高,才六七百元,与她们实际工作不成比例,现在政府又派车到中央去接那些上访人员了,答应这些问题一定都会圆满解决。”

  “真的?你们这么厉害?” 陈丝瑜心里充满敬意,对两个女人说。

  “这算什么,这个社会走到哪儿都是欺软怕硬的,老实人吃亏,要知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不努力保护自己,这些官僚就把你当软柿子捏。”另一个女人回答。

  “就是,人要恶点才好。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母亲将外面流行的俗语也搬过来。

  当两女人走后,母亲对钟远黎和陈丝瑜说:“你们也要联合起来到北京去上访,教育局把你们介绍到农村去代课,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把你们当皮球似地踢掉,你们要告他们去。”

  到北京上访?陈丝瑜重复了一遍,想到那两个异地相识的小伙子塞给她的电话号码,可这号码现在扔到哪儿了,她还一直未曾想过要通过法律的形式或是其它途径来抗争,而只是一味地听命,她们太老实了,太听话了,不想这么早把脸给撕破。

  钟远黎有些心动地对陈丝瑜说:“对啊,我们这些代课人员难道还不如那些无多少文化的女人,至少她们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懂得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教育局这样言而无信,为了生存,为了捍卫咱们的尊严,夺回我们应有的权益,哪怕不顾什么淑女形象、教师素质到北京做一回悍妇大吵一下也好。”

  “好啊,我们要多聚集一些人,经过几次清退,代课教师骤减,已经不足开始的五分之一了,特别是我们这一批人更是少之又少,得好好联系联系。”陈丝瑜在脑中想着还有哪些残留下来的人物。

  搜罗了半天,也只有不多的几个了,力量太薄弱,若真要上访还得加上野梅、邹郝芸这类代课人员来壮大队伍。她们讨论了一下,感觉似乎真的通过上访就可以立马将她们给转了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她们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们,是一群读过书的文人,教育理念将她们从小就培养成为听话臣服,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特别是为人师表的身份更禁锢着她们不敢随便越雷池一步,不可能成为社会的不安分分子。中国历来是礼仪之邦,只要是受过教育的人其顽劣的野性便被拔除,凡事都懂得隐忍、迁就,况且她们都是教育人的教育者,在涵养、理智上要高得多,又怎能与扫地的一帮人同流合污呢? 

  陈丝瑜和钟远黎的心里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上访,于她们来说似乎又太遥远了。 。。

第十六章 又临清退(5)
因为路途更远,回来得更晚,人们多已吃过晚饭出来散步,卫曾征学校的学生开始上夜自修了,陈丝瑜才能赶回家,时常在校园内遇到卫曾征的同事、周围的邻居,他们习惯性地有礼貌地招呼着:“怎么,陈老师,你才下班回来?”虽是不经意地问候,可每一次都让陈丝瑜无以回答。

  她表面还是那么镇定,在多年的伪装中已经习惯成自然,小心翼翼地处理好与每个人的关系,热情回应着每位邻居,不管他们是虚情还是假意。有时她也会主动招呼,内心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虚伪。她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芒刺在背,心生恐慌。甚至感觉自己过于突兀,过于醒眼,每次出门或回家,都觉得自己就像在做贼,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可时不时还是会碰到一些邻居,时不时还会捕捉他们带有笑意的眼光。

  一天,楼下那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老教师又遇到才回家的陈丝瑜,有种志同道合的感觉,便喊住她开始聊起来:“小陈老师啊,你可真辛苦,这么晚才回来,做教师做到这个份上才是好教师,为了学生真的要操很多心啊!”老顾老师是个很健谈的人,大概平日里不太出来,大家又都忙自己的事,没人愿听他们的唠叨,而陈丝瑜是个有耐性又很讨人喜欢的女子,遇到她马上就像爆蚕豆似的开始絮叨起来。陈丝瑜有些难堪,但还是附和着:“是啊,是啊,教师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自己的孩子还顾不上。”

  老人接着说:“教师虽辛苦,但苦中有乐啊!我们那时要到很远的地方教书,又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都不怎么回家,不容易啊!那时普遍穷,能拿到几十元钱就很不错了,现在多亏党的政策好,人民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刚出来工作的年轻老师都是整千元以上,陈老师,你现在被评到几级了?”陈丝瑜脸涨得通红,吱吱唔唔,不知如何搪塞。

  这时老顾老师的女儿走过来,那是个快四十岁有些微胖的女人,脸上斑斑点点,大概年轻时化妆品用多了的缘故。她可是个现在非常流行而体面的公务员,只是突然离了婚脾气变得有些古怪,不喜欢拿正眼看人,去年因母亲心脏不好就住到娘家来照应。她走过来,见父亲与陈丝瑜很起劲地交谈,便斜睨着眼对二老说:“她一直在很远的农村代课,今年到了三舅妈那所小学去了,属于临时工,都代这么多年了,还没转正呢!”那语气是如此不屑与嘲讽。

  二老显然非常惊愕,他们很少与别人家长里短地闲聊,对很多事还不知底细。老头儿顿时停了嘴,不再说话了。空气似乎一下停止了流动,凝固成一扇厚实的门。

  陈丝瑜羞得无地自容,像是被当众抽了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恨不得有个地洞立刻钻进去才好。

  这个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睛依然斜视着,感觉自己在她面前足可以扬眉吐气、幸灾乐祸一番。在她看来,被丈夫抛弃总比被社会抛弃的人要有资本高傲得多。

  陈丝瑜不知是怎样跌跌撞撞地走出校门,又是怎样如幽灵般走在马路上,这小小的城镇拼命追赶着大都市的脚步,五彩绚烂的霓虹与街灯将斑驳的、有些杂乱的楼房都掩饰得如此美丽,感觉是在梦幻中啊,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处在梦境里啊。

  秋日的晚上,人们还在悠闲地纳凉,穿着另类服饰、浓妆艳抹的女郎们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职业性地搜罗着馋嘴的猫。她们毫无顾忌的笑声让陈丝瑜真有股冲动,为什么她们如此快乐,跟着她们这么堕落下去吧,一个座台小姐的日收入比她们一个月的工资还高,比她们活得还潇洒,这个世界就是让人堕落,假清高的人只是给自己铐上了沉重的脚链。她想到了汪然,不怪她逐渐迷失本性,每个人的防护底线都是脆弱的。

  然陈丝瑜是永不会迈出这一步的,正如孔乙己永不屑与穿短衫的人同流合污一样,“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哪怕灰飞烟灭,她也不会偏离自己的人生轨迹。因此,走不出自己的人注定她在现实中终究没有突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七章 决定远离(1)
秋叶变得彻黄,从树上打着旋儿缓缓飘下,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还在枝端瑟瑟抖动。

  又是个周末,吴澜回来了,时尚的都市知识女性,看不出一丝曾经的影子。她已经升为N市重点小学的教导主任,这次自己开汽车回来,一是想看看同窗好友秦梦婷,二是想将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到N市去享福。

  汪然这次很爽快地前来和大家聚一聚,平时休息日打电话总请不动,推脱自己太忙了,陈丝瑜在休息日要弥补对孩子的教育,因此她们的相聚也就更少了。现在趁吴澜回来,她们觉得小姐妹间真该好好激活激活一下感情。

  听说大家仍未转正,吴澜惊愕得不是一点点,最后摇头说,你们啊,不是生不逢时,而是生不逢地,真的是太不幸了。

  接着她告诉大家一个惊天消息:T市西南区早在去年就划给了N市,那儿的代课教师全给偷偷转了正。有人在事先探得消息,通过关系将户口迁到那片区域从而成为正式教师,这学期就有两位才转成正式教师的调到她学校了。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呀?”大家的心咯噔一下折了,同时不得不佩服上面做事真是滴水不漏,都快一年了仍密不透风。

  “我还以为是T市区的代课教师全给转了呢,心里为你们高兴!哪知又是玩这种暗箱操作的把戏。”吴澜后悔自己没有及早把这种资讯告诉给好友。

  陈丝瑜的父亲曾到那儿办过事,她心里有些清楚了,分析道:“也难怪,这事又不可大张旗鼓地发文通告,生怕其它地区的人吵。那个小镇可是国际性家纺贸易中心,辐射带动周边人民富裕起来,有很多成为资产过亿的大老板,都是T市的纳税大户,上缴了不少钱财,政府总算有个理由回报他们呀,且企业家向政坛进攻的多的是,他们联合行动的力量比小小的教育系统可要管事得多。最重要的是这块风水宝地被N市兼并后,教师的工资不再属于T市财政拨款,T市政府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这样的事?每个人都被深深震撼着,现在想吵都来不及了,他们已是N市的人,T市政府和教育局又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哎,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汪然难得地显出如此沧桑,她叹了口气。

  陈丝瑜想起自己曾做过的梦,那个沙滩之鱼的梦,就对朋友们说:“现在我真觉得咱们啊,就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海水什么时候涨潮,就把一些鱼儿冲回到海里,同时也带去了各种令人恶心的杂物,能爬的也靠着自己的脚爪爬回到海里,只剩下咱们这些没腿没脚的鱼儿们傻傻地等待着,祈盼海潮的来临能将我们带回海中,只可惜浪涛将我们冲击得越来越远。我们的耐力究竟能坚持多久,再耗下去,我们快成鱼干了!”

  钟远黎也想起陈丝瑜曾经画鱼的情景,说:“看来你毕业时就未卜先知了,不知是不是对我们的预警。”

  大家又静默了很久。

  四人一起前往梦婷家,她们坐在吴澜舒适的靓车里,看她娴熟轻巧地驾驶着,心里感慨万千。

  来到秦梦婷家,阳光照着她清瘦的脸,一直是与世无争的脸。她还在自顾自地唱着儿歌,吴澜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反映,不禁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下流。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走了不一样的路,遭遇的却是迥然不同的命运,现在连面对面都不相识了。

  秦梦婷母亲轻轻说:“还是你的命好,你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唉,我的梦婷命太苦……”她有些哽咽,抹了抹快要掉下的泪,强打起精神,“这样也好,她可以完全像孩子一样始终陶醉在自己欢乐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烦恼与忧愁。”她似乎也在安慰自己。

  钟远黎感叹着:“梦婷是咱们中间最用功上进的一个,最纯洁无瑕的一个,却是最不幸的一个,其实即使她现在清醒着也未必能够转正。”

  陈丝瑜接下去:“是啊,我们已经咨询过了,今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到大专文凭的代课人员与进修校提前实习的人一起转正的说法,进修校的人都成正式教师了,我们还在代课,白希望了一下,弄得我们这些人不上不下。梦婷若清醒着也是继续受害,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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