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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度梅-第6章

小说: 二度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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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坛斩首,那奸相又要斩草除根,差了校尉,在此捉拿家眷。幸喜本府太爷,留住校尉在私衙内,他道:公子是江浙第一个才子,恐日里不在家中。约定明日五鼓捉拿全家。小的受了老爷活命之恩,一听此言,飞来报信与夫人、公子知道。趁早远走他方,奔一个去处安身,方为上计。待公子日后成名,再报前仇。若有迟缓,恐遭毒手,那时岂不冤沉海底,难报大仇?”

    夫人、公子听说,一齐跪下,大哭道:“恩人在上,待愚母子拜谢。此事非恩人送信给我母子,岂不被奸贼害绝,那时灭门之冤,终难报矣!”屠申又拜伏于地,哭诉道:“小人蒙大老爷天高地厚之恩,实难报答。”夫人、公子也立起身来道:“今此恩德,生死不忘。”

    屠申道:“夫人、公子不必徨伤,速速想好一个存身之所,好躲过目下大难,不宜啼哭,恐外人知道,走漏风声,就不好了。小人也不能久存此地了,若夫人有了安身之所,小人少不得赶来服侍恩人。”夫人道:“我有一个胞弟,现在山东做节度。不若投奔他去,亦可暂得安身。”向着公子说道:“我儿,我与你分为两路,你竟往仪征县投奔你的岳父任所,亦可安身。一见你岳父,就把家中颠沛流离的事情,细细禀知你岳父、岳母。他必念你是他的女婿,自然要照应于你。你可藏形敛迹,发愤攻书,待有天日之光,不失忠良之后代。卢杞势运一退,再与你那父亲报仇。”屠申道:“这所论的极是,请速急收拾出城,各奔路途。”夫人、公子又不敢啼哭,只得带着泪,吩咐家人道:“我家遭此不幸,你等愿同我去的,即速收拾,一同逃难。不愿随我去的,趁此今晚夜静,你们各逃生去罢!”家人一齐哭道:“小人们服侍老爷夫人、公子并没呼叱之声,怎忍一旦抛离?”屠申道:“你们也不必啼哭,此刻也不是啼哭的时候,逃生要紧!”夫人道:“正是。”就与公子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装了些细软的物件,又叫了一个自幼伴读书的书童,名唤喜童:“你过来,听我吩咐:我见你自幼有些见识,久已要抬举你,就平日也没有把你当下人看,你与公子收拾,往仪征县投奔侯老爷的任所。你二人一路莫分主仆,只以兄弟相称待,有日你公子发达之时,少不得报你同患难之恩。”喜童哭道:“说那里话来!小人蒙夫人、公子教养之恩,敢不尽忠,以效犬马之劳!”夫人向公子说道:“儿,你自幼未离我身边一步,今日这大难临身,我儿一路须要小心,自己保重。我梅氏门中,只有你这一点骨肉,倘有差池,就绝了梅门的烟祀,怎么得了!”于是,母子大哭一埸自古道:“世上万般愁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公子拜别了夫人,说道:“母亲此去,一路须要小心慎重,切莫思虑惑哀,有伤身体。”公子言毕,喜童背了行李,不敢从大门出去,只得走后门小路巷子出城,雇小船一只,直奔仪征投亲。这且不言。再说夫人回房收拾细软物件,打成包袱,先着一个老苍头,名唤梅芳,往河下雇了船只,等到黄昏,出城上船。

    屠申见诸事停当,方纔别了夫人,往衙门听事不提。单言梅府那些家人们,个个俟候夜静收拾齐备,大家逃命。夫人见了如此光景,不觉凄惨,掉下泪来。想起当日是何等荣耀,今日如此愁苦狼狈,长叹了一声,又不敢高声啼哭,如此含徨在怀。又见天色已晚,夫人拜别了家神祖先,便从后门走出。带了几个随身丫头、年长的老苍头,步行走出门外,来至河边。

    梅芳接住,迎入舟中,即刻开船,往山东而去。正是:劈破玉笼飞彩凤,挣开金锁走蛟龙。

    且不言夫人行程。单讲梅府的家人,把大门关好,从后门搬抬对象,大家远走高飞,只剩得一所空房屋。一宿已过,次日五鼓,知府传衙役,请了钦差的尊意,都奔梅府拿人。不多一时,来至梅府,只见大门紧闭,知府吩咐敲门。

    众人上前敲门,敲了半日,并没人答应,只得回禀府尹:“里面并无人答应。”那钦差听说,焦躁道:“既没人答应,俺奉圣旨,捉拿钦犯,管他开门不开门,传人役,你与我将大门打碎来,看他开是不开?”众衙役听罢,一齐将门打下,只见里面并无人影,众人就不敢动手。那知府一见无人,吓痴了在那边。钦差大怒道:“贵府不动身入内,宣读圣诏,捉拿钦犯,你看着大门做什么?”知府心中发毛,脸上失色,便向钦差说道:“此事其中有变。”那钦差道:“有变无变,进去再讲。”知府只得差衙役向前,都在那梅府正厅排列两旁坐定。知府同钦差正中坐下,叫屠申来,吩咐道:“你到厅后去看一看虚实,里面无人是什么缘故。你再看梅夫人与梅璧在哪里,速速回报。”

    屠申答应,走至后面,见重重门户,都是开的。自己心中想起,点脚点头道:“若是昨日没有这个机会,眼见得今日难免绳捆索缚之苦。”即回身来到大厅上,禀道:“大人在上,小的进内一看,见重重门户俱开,内面并没人影。”知府听说,吓得一惊,瘫在椅上。那钦差道:“好一个人影全无!也罢,下官同贵府到后面看一个踪迹。今大门紧闭,想是往后门去的。”此时,知府同钦差走入后面,一层层看去,果然里面全无人影,于是,吩咐关锁了后门,钦差复至大厅坐下。知府道:“大人,这等事,不带四邻,问不出根由来。”钦差道:“下官不知确实,听贵官号令。”于是,知府传衙役,叫地方把四邻传来。不一时,乡保、四邻、地方俱到,走上前厅禀道:“小的们是本坊乡保、四邻,叩见大老爷。”知府问道:“你们就是梅府四邻吗?”乡保答应:“小的们正是。”知府问道:“本府问你们,这梅府中的全家人口,怎么一个也不曾见,是往哪里去了?”

    四邻禀道:“大人在上,小的们怎么晓得梅府的去处?”知府道:“本府不是问他们的去处,你们可知道他家几时没有人出入了?”旁边有一个人说道:“只怕有半月没人出入了。”知府便向钦差说道:“大人,这就是了,可曾听见这四邻的话吗?非怪卑职,乃大人未来之时,他半月前已逃往远方去了。还望大人金言回旨,卑职只好出角捕文,行到各府州县,缉获正犯,再发封条,封锁住宅便了。”

    那钦差官校尉带着冷笑,说道:“贵府这一句话,倒也说得干净。我想,四邻的话,必是贵府吩咐的,着他们在我面前瞒禀,无非是遮掩耳目之意。梅璧乃钦犯之子,他走与不走,不敢奏贵府的罪名。只是昨日下官一到之时,你就有多少的闲话,说他是个什么才子,恐他不在家中,要到今日方可拿人。及至今日,却是一个空宅。据四邻说,半月前已无人出入了。我同贵府进门之时,见那些光景,似有人在里面住的一般,及至衙役禀说后面无人,我同贵府齐至后面,层层看来,见那些桌椅,并无半点灰尘的;窗门格鬲扇,并没半点损坏;又见灶上还有温水菜蔬。请问贵府,此种情形,原何不是放走的?只是下官也不好十分违拗,但回复太师,少不得把贵府美意,回禀太师,见得贵府有怜才爱贤,故放梅魁的家眷逃走”知府闻言大惊,面如土色。不知府尹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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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假钦差唬诈财宝 陈府尹受惊嘱托
    词云:办理府务,假旨到来。思想奸计百出,捉拿满门刑灾。哪知漏网潜逃,反惹伤财受害。莫道无有报应,眼见受惊损财。

    诗曰:

    官长拘拿纠四邻,街坊公论受恩深。

    明知有碍君王法,因念孤臣不忍呈。话说钦差向知府说道:“贵府怜才爱士,故尔放走梅璧。”

    知府道:“大人怎么说是卑职放走?”钦差校尉道:“为何不是你放走吗,昨日为什么不要我拿人?今日把犯人放走,故意叫四邻来问一问,就与你无过失了,岂不是你怜才爱士吗?”知府道:“请大人回署,再作商议。”发放了四邻,着衙役唤木匠收拾了大门,将里面一切家伙等件,著书役开了单子,方纔标了封条,吩咐地方好生看守。府尹同钦差出了梅府,看着把前后门都封了,方纔上轿。回转衙门,留住钦差款待,送上黄金百两,再三相恳,钦差方允。二人在衙内商议写起文书,上面无非是文书未到之先,梅府合家逃走的意思。

    不言钦差回京交卢杞的假旨。单言知府送走了钦差之后,心中大怒,道:“这件事,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故此梅璧逃走,本府若访出来,必要立毙杖下。”陈水嘴在旁听见,把舌头一伸:“我方纔打算说出来,幸喜得没有说。若是说出屠申,老爷即刻传进一顿板子打他,不死也是半命。他若说我与他讲,那时连我也不得脱身,虽不至死,也有九分晦气。从今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且说这个屠申,他是孤身一人,又无家眷,虽然放走了梅公子一家,本官送了钦差许多金银,自己一想道:“此事不好。万一陈水嘴说出一句话来,说我知风,本官认真,怎肯干休?那时性命只恐难保。我原是山东人,蒙梅老爷施恩活命,老在此处,当做门户;目下梅夫人已奔山东,不若离开此处,投节度使的衙门,可以躲过久后之累。”算计已定,收拾了行李,竟往山东,投奔军门的任所不提。且言梅公子与喜童在船上,非止一日,哪里敢出头露面。

    那船至仪征,船家说道:“相公请上岸去罢!”公子纔推开船窗,看那异乡的风景。便向船家说道:“我们是没有出过门的,烦你替我寻一个饭店,我自然加倍谢你。”船家道:“原来相公是没出过门的,等我停了船,给你去寻。”于是,船家上岸,寻了一个饭店,回船说道:“相公,我寻了一个饭店,相公请上岸罢。”于是,公子与喜童收拾了行李,船家陪了一同上岸,来到饭店,与店主见过礼,走进店内,是三间房子,船家安放行李,说道:“相公,这个下处,可中意吗?”公子道:“罢了,但不知房金几何?”船家道:“这开店的主人姓刘,为人正直不欺,房钱照例,连饭食每位客一钱一天。”梅公子道:“我不过一、二天耳!”吩咐喜童称了船钱外,又称了二星酒钱,递于船家。船家接了银子,多谢了公子,欢喜回去不提。

    单言这梅公子向店主人问道:“你这里县官,可姓侯吗!”

    店主人回道:“姓侯。”公子又道:“他在这里做官?也还如何?”店主道:“相公,你同县主太爷,还是亲戚,还是朋友?”

    公子心中想道:“说是亲戚,他不肯说实话。”主意已定,便回道:“是我乡亲。从此经过,意欲会他一会,不知可会得否?”

    店主摇头说道:“既是同乡,莫怪小人多嘴,依我说,不若不去的好。若要去,倒惹烦恼。”公子道:“这却为何?”店主道:“侯爷自到任以来,爱的是财宝,恼的是朋友。他要人的金银,千方百计,有什么讼事出来,真正有钱者生,无钱者死,一些道理都没有了。他到任之后,他有个嫡亲的侄儿,在我店中居住,却又贫寒,我听得他说是县主的侄儿,到我小店住了一夜,次日背了行李,他投往县中,寻着听事吏,投了手本,随即传进后堂。不多一时,里面传出话来说:老爷没有这个侄儿,姑念他无知,免豉去罢!那相公听了传出此语,登时暴跳如雷,说道:岂有此理!那有这等事情,嫡亲叔侄,千里相投,怎么说出没有这个侄儿?随后,自己又走到侧门跟前,把三代的履历,向管侧门的,细细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至晚上,并不见回音。那相公见他不认,只得忍气收拾行李归家去了。看他侄儿,尚且如此,况你是个同乡之人?”梅公子道:“有这等事吗?”于是半信半疑,喜童在外边听了,暗暗地点点头。

    于是,店主拿了晚饭,安放桌上,梅公子与喜童用了晚饭。店主收拾碗筷,又送了一壶红茶,与梅公子、喜童吃。梅公子对喜童说道:“贤弟,店主人这番言语,无非是虚假之词,我岳父哪有这等狠心!一个侄儿个认,想必没有此理。”喜童道:“相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时势做官的,大概只以势利为先,不以礼伦为重。”公子道:“据你说,竟不必去了?”喜童道:“相公,不是不去见他的话。若是要去见他,为今之计,不若想他一个主意。”公子道:“贤弟有个什么主意?”喜童道:“此事实难料。据方纔店主说,侯老爷如此鮨薄,不念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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