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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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阻我之兴!下次再敢放肆,定斩尔等这一班士卒的狗头!”众士卒爬伏在地,打着番语道:“一路来,不是士卒长、士卒短。就是狗头长、狗头短,却不想你再过几天,就要做国母娘娘了。”一面打着番语,一面站起身来,骑上牲口,竟奔扎天山而来。顷刻之间,已抵山下,于是安了营寨。
小姐同众女子步出营门,先看那景致。众女子在营吩咐番女:“你们好生伏侍娘娘上山。若是走不动,你们好好的劝她回营。不要走伤了她,亦不要冲撞了她,恐她日在我主面前,说起伺候不周,其罪不轻。”众番女一一领会,一齐出营。只见杏元与众女子已上山路,众番女慌忙上前扶持杏元小姐,缓缓而行。众女子亦有婆婆搀扶。一路崎岖滑踏,藤葛牵连,也没心观看山景。行了多时,方纔到了绝顶,众番女方纔松手。
杏元站立中央。大家低头往山下一看,果然是千层剑垒,一片刀山。再看营中旗幡账房,如同做的纸条一般。又转身看那山后,果见有万丈深潭,奇蛇怪蟒,蟠居其中。那水声似牛吼雷鸣,白浪滔天。崖下奇峰怪石,尖锋锋的如刀剑一般。又见阴风惨惨,杀气飘飘,观见此景,不觉一阵心酸,止不住两泪交流,说:“我陈杏元前世不修,以致今日受此颠沛。”又想道:“若在中原,怎能观此凄惶之境?”正流泪之间,忽然想起:“昨夜娘娘梦中之言,曾说叫我醒悟,自必夫奔团圆,骨肉重逢。我想这雁门阻隔,身至沙漠,何曾还有相会之日?但奴身许梅郎,岂可又嫁番虏?不如跳下此崖,反得了幽僻之所,不致将尸骸抛露人间,而现千万人之眼目。”那杏元小姐想到这个田地,不觉两眼珠泪滚滚,暗暗叫了一声爹娘,又叫了一声梅郎:“你奔子今晚在此捐躯殉节!我生不能与你同枕共衾,以效鱼水;死后魂魄游遍天涯,我寻着你,把一情梦与你罢!”那时心内自想,如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带着泪痕向众女子说道:“列位妹妹,我陈杏元再不能奉陪了。”说着,抢一步往那万丈深潭,踊身一跳。翠环口中说道:“小姐休得如此!”正待上前去扯,早已投崖下去了。众女子与众番女,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各各埋怨,大家只得转身下山。
众番女连忙报与那五个官长说道:“娘娘投崖死了。”只吓得那五个官长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口中骂道:“把你一起没用的贱人!因何不小心伺候?为何让她投崖?叫我们如何缴旨?倒不如先斩你这班的贱人,我们再作道理。”说话之间,便各自抽出腰刀来,吓得那些番女众人哭哭啼啼地道:“爷爷请息怒,就是杀了我们,也不能释放爷爷之罪,不如留着我们,大家商议一个计策,岂不是两全其美?”众鞑子听了这一番话,便把刀指着众番女道:“你们有什么计策,快快说来!”
众番女与众女子道:“以我们的主见,陈小姐已死了,我们众人俱有地方官的册籍,只有服侍的翠环姐姐,没有年貌花名。不若将她扮作贵人起来,到狼主那里缴旨,岂不是两全没事了吗?”众鞑子想了一会,又转身向那合营的士卒说:“不可泄漏!”
众鞑子见大家都议定了,于是一齐来向翠环说,那翠环身不由己,也只得依从众人。于是,更换贵人的服色。大家又告诫了一番,方纔一齐上马,拔寨起程,不知后来狼主可能辨出真假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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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真容投飞落崖下 假扮贵人和番邦
词云:
天上鸟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遥指数英才,多少兴亡成败。歌楼瞬息凄惨,舞榭转眼荒苔,万般回首化尘埃,唯有青山不改。
话说那众士卒,将翠环扮作贵人,一路上不敢停留,星夜赶程,一路无辞。忽一日已至番国,士卒启奏,狼主宣召朝见。
不一时到了朝门,翠环与众女子一同朝见。那国王见了中原这般年轻的女子,连魂魄都飞落,身体酥麻,急忙传旨,将贵人送入后宫。留几名女子使唤,其余的女子,分给那得意的臣下,又赏赐了护送的士卒、妇女。当时驾转后宫,少不得贵人迎接参拜。自古道:“富人多淫。”见了这般千娇百媚的佳人,哪管他们朝朝欢乐,夜夜笙歌。那翠环到那时候,倒也死心塌地了。众官府见国王十分欢喜,那时人人都不敢说是假的,就是翠环她也不敢提假字。所以后来年深日久,无人晓得。按下不提。
再说杏元小姐,当时跳下深潭,二目紧闭,魂魄俱无,自知必死。岂知昭君娘娘使神将保护,她身纔跳落崖时,忽见一朵红云,托起杏元的身躯。只听得耳边说道:“吾乃力士,奉娘娘的法旨,在此等候多时,今送贞烈进关。”只听得耳旁呼呼响,如腾云的一般。不一时,风微止,足坠地下。半空中,神将吩咐道:“此乃烈女安身之处,吾就回旨去也!”不言神将已去。再说小姐悠悠醒来,睁眼看时,乃是一座花园,但不知是何人家,又不识路径,不敢移步,只得坐在地下一块石上,呜呜啼哭。
看书的,你道是谁家的花园?乃是河北大名府邹家的花园。这位老爷姓邹,名再第,字伯符,乃是科甲出身,官居河南道御史,现任在京。夫人郑氏,年已四十以外,膝下无儿。所生一位小姐,性情聪明智慧,能通经史,又兼孝道,因夫人常有小疾,故此每晚在花园祝告天地,保佑父母身体健带。
这晚小姐烧香已毕,使女收拾了香案,手执灯笼,正欲回走,忽听太湖石边,隐隐有哭泣之声。遂立住脚,仔细听了一会,那小姐道:“这花园夜静,这哭声从何而来?”春香丫环说道:“四野无人,莫非是鬼?”小姐道:“这花园离住宅不远,如何有鬼?”于是叫一个大胆的丫环寻看。她来到太湖石边,将灯笼一照,便喊道,“不好了!是一个老狐狸精,他头上有两根花尾,身上花花绿绿。”小姐听说,吓得转身就走。
丫环执着灯,不顾高低,跑进内室。夫人一见丫环慌慌张张的,夫人问道:“为何这等慌张?”春香道:“夫人,不好了!花园中有一个老狐狸精,在那里学人啼哭。”夫人道:“胡说!”那云英小姐定一定神,便说道:“果然花园内有一个老狐狸精啼哭。”夫人听说,就叫丫环唤起仆妇,各执棍棒灯笼、火把,保护夫人、小姐,一同奔至花园中而来。夫人、小姐步入亭上,众家人齐奔花园而来。到太湖石边,正欲动手,只见杏元小姐道:“列位,我不是鬼怪,我乃是落难的女子。我出来便了。”众人见她如此说话,又大家站立,闪开一旁,却也防备,各将棍棒保护着身子,各将火把、灯笼执起。喝道:“快些,快些出来。”只见走出一个外国打扮的女子,众人看见,连忙回禀夫人。夫人说道:“我说不是狐狸。我等良善之家,哪有狐狸之理!既然如此,可领她进来见我。”那家人慌忙去对杏元小姐说道:“我家夫人在灸丹亭上,叫你去呢!”杏元小姐想道:“这家人口称夫人,必是官宦之家。也罢!我去看看,如何道理。”于是跟了家人,往亭子上来。那些家人仆妇,看见杏元小姐这样打扮,都指手划脚,笑作一堆,上前来看。
杏元小姐低头含羞,来到夫人跟前,深深下拜,说道:“落难女子叩见夫人。”那夫人见她礼数端庄,不是贫贱之家,倒象个大家风范,便也站起身来说道:“请起。”于是命丫环扶起。杏元小姐站起身来,又向云英小姐说道:“请上容难女一拜。”那云英小姐连忙也还礼。拜罢起身。夫人见盈盈幼女,体度端方,心中倒也欢喜。于是吩咐众家人:“你们各自去罢,照应门户罢!”众人都退,夫人又向小姐说道:“我想此处夜静寒冷,何不大家回转内室再谈吧!”小姐道:“是”。即叫丫环掌灯,一同到内室。
夫人命丫环设了座位,向杏元小姐说道:“请坐。”杏元小姐方纔告坐。于是坐下,夫人问道:“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因何番邦打扮?因何得到我家花园?请细细说与老身知道。”
杏元小姐含泪开言,说道:“夫人呀!落难女子原籍徽州,移住扬州,姓汪,名月英。父亲日升,乃现任运使。难女好好在家学习女工,不料被地方官员将奴家名字开投上司,要我随陈家杏元小姐去和北番。奴家虽住幽室,颇知礼、义、廉、耻四字,岂可轻废?因受逼迫,出于无奈,母女分离,随众出关。看着昭君娘娘尽节之地,触目伤徨,故而投崖自尽多蒙昭君娘娘大显威灵,着神将将难女送至贵府花园。此乃难女实言,不敢半句虚词。”邹夫人听了这番言语道:“可怜我儿,见了廉耻之节,神圣都来护佑的。”既是富贵家闺女,又被神人送至我家,你暂且住几日,老身着人寻你父亲,说你这一番备细,少不得你父亲前来接你。”杏元小姐说:“多蒙夫人一片好意,找寻奴家父亲,但恐传扬开去,奴家就有欺君之罪。”夫人对云英小姐说道:“好一个有见识的女子。”又向着杏元小姐说:“既然如此,也是天缘凑巧。我家老爷在京官拜副都御史,老身郑氏,膝下无儿,今年四十五岁,只生此女,名唤云英。既是你不愿回去,可拜我名下,做个义女,早晚和我女儿做些女工针黹。待和番的事情平服了,再慢慢访你家父亲,着人送你回去。你意下何如?”杏元小姐见如此说,便站起身来说道:“蒙夫人垂爱,只是难女家世卑微,恐有玷轫夫人。”云英小姐也站起身来说道:“既是家母这样说,小姐不必推辞,从权拜了罢!”于是,杏元小姐走上前来说道:“母亲请上,待孩儿叩见。”夫人大喜,只得受了两礼。于是,叫丫环扶起,又与云英小姐叙了年龄,却是杏元小姐长一岁,站立左边,云英小姐站立右边,二人对拜一拜。从此称呼月英姐姐,云英妹妹。
夫人吩咐云英将自己的衣服与杏元小姐更换。又治备了酒肴。
母女三人,谈讲多时,已交三更,方纔各自去安寝。次日又吩咐合府家人,勿得在外面泄漏。不言杏元小姐安居邹府,少不得后有交待。拨转文词,再言党公与梅璧、春生三人在边关,将近住了数日。那日党公对二人说道:“二位贤侄,老夫要进京缴旨。你二人可收拾回归故里,报信与家下。”二生答应:“正是。”那秦金打听得党公要进京缴旨,少不得要备饯行酒席,鐀送程仪。
那党公收了饯行酒席,程仪一概不收。次日辞过秦金,便率领仆从众人,取路回京缴旨。三人在路无词。那日正行之间,有报马到来请党公,又有缇骑在后,吓得党公面如土色,不知如何原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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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昭君显圣送贞节 云英降香逢杏元
词云:
美玉良由琢磨,好人步步招灾。开恩放走巧安排,远走高飞莫怠。路逢强徒惊害,分离各自南北,要知聚会其时辰,金榜题名标姓。
诗曰:
奸雄恶计害忠臣,假旨传宣捉二生。
若非仁人生恻隐,两门怨恨岂能伸!
话说党公向着二生说道:“贤侄暂退。”于是,二生急退后边。不多时,那缇骑到来。党公走上,跪接谕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学士党进回原任。吏部尚书陈日升藐视国法,着女杏元毁骂首相,今将陈日升权送天牢。今有伊子侄送杏元边关交界,诏到,卿可将二犯交校尉,星夜来京审理。钦此。”党公读完诏书,向校尉说道:“陈吏部之子与他表侄二人,早已回转扬州。因老夫年迈多病,在边关住了几日,不知他们的消息。你等要拿他两个,可急往扬州,不可迟留。”那校尉见党公如此吩咐,只得别了党公,上马飞奔杨州而来。
再言党公转到后边,对二生说道:“二位贤侄,可知方纔的旨意吗?”春生道:“小侄不知,求老伯指示。”党公看着春生、良玉叫道:“二位贤侄,自你起身之后,卢贼回朝奏称你爹爹厉骂首相。龙颜大怒,把你全家收进天牢。方纔旨意即拿你二人的。若是你二人在外面时,即难免不测。”春生闻得此言,只急得搥胸跌足。
良玉一见如此光景,滂沱大哭,泪如涌泉一般,把党公一把扯住,哭道:“苦死小侄们也。”党公也流下泪来,又说道:“你二人哭也无益,不若逃走。老夫实不能为你二人隐匿。”二生一齐大哭道:“年伯呀,小侄无亲可投,四海飘流,去投何人是好?”党公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