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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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推倒了,把正在运送青砖水泥的小推车掀进沟里,边推边掀还边骂:“反动!我叫你反动!我叫你反动!”负责施工的人说:“四叔四叔!你这是怎么了呢?”四叔说:“怎么了?你们还问怎么了?守则那小子活得不耐烦,卓家的人还得活!我叫他盖小洋楼!我叫他盖小洋楼!”负责施工的人说:“有什么话你找守则说去呀!这墙可是俺们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四叔说:“我管你那些呢!我拆的就是墙!”负责施工的人要抓四叔的手,四叔抓过一把瓦刀,朝着对方头上身上就抡起来,边抡边骂说:“叫你小子们没安好心!叫你小子们没安好心……”
卓守则其时正陪着几个客人在赶海,听到消息后脑子里产生了第一个疑问,这会不会是年家父子挑唆的?可想想四叔是什么人,年家父子再蠢也蠢不到把主意向他身上打,就赶紧向工地上去。赶到工地见施工已经停了,不少人围着在看热闹,便铁青着脸朝四叔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去!”四叔见他来了,越发哭得凶骂得凶了:“你爹没得好死,你小子也想不得好死啊!……这不明明是把卓家向火坑里推吗!……”
四叔近几年一直病病歪歪,卓守则回村只跟他见过一面,盖小洋楼的事儿也就没有告诉他。听他骂出这样的话,卓守则脸一沉,对几个本家的晚辈说:“你们怎么回事儿?还不赶快送四爷回家去!”几个晚辈一拥而上,先把四叔手里的瓦刀夺了,随之一抱一抬,朝着山下就走。四叔没命地挣没命地骂,一直骂到声嘶力竭、日落月升……
四叔闹楼的事儿引起了不小风波,卓守礼、卓美芹还专门从部队和新疆写信回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让卓守则很是费了一番口舌。然而工程进度并没有受到影响。从梨花如雪桃花如云,到满山的柿子树把海牛顶和海牛顶下的海水染得一片赤红时,一座青砖红瓦、重檐叠脊、气势凌人的小洋楼便出现在人们面前了。剪彩的那一天展工夫陪着地区的几位头头,满副主任陪着省里和市里的一伙记者都来了。小汽车停了一码头,又把半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鞭炮放了不下二百挂,只差没把海牛顶震塌半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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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七章(1)
小楼盖好,接下来就是找新媳妇。找新媳妇卓守则的条件有四:不是大姑娘不娶,不年轻漂亮不娶,没上过中学不娶,不能生养不娶。这让村里的人议论纷纷,也让华云觉出了好笑。
与当年的印象相比,卓守则在华云心目中的变化是太大了。为着卓守礼当兵,他搬来了展工夫和省、地区的记者,使华云在愕然中看到了他的胆识和能力。进城原以为是为生活所迫,至多也不过解决一点生活的难题,卓守则却由此发达,以至于成了令人瞩目的人物。卓守则离婚招来了不少谩骂,华云开始也难以接受,可设身处地想一想,让卓守则守着青草过一辈子也实在是太残酷了,能够把青草母子安排好,也就算是难得了。绝对出乎意料的是盖小洋楼和盖小洋楼前后上演的那几幕好戏。她并不赞成他非要反过来压倒别人的做法,但从中却看出了卓守则的雄心和才能。听了卓守则找新媳妇的四个条件她笑了笑,心里说这个人八成是有毛病了,一点没有想到他瞄准的会是自己!
信?哪儿来的信?我的?怎么会是我的?谁又会给我……可信上端端正正写着“华云小姐亲收”。华云说不出的惊诧,可没等发问,送信的小学生便跑得看不见影儿了。
她忐忐忑忑地揣回家,忐忐忑忑地打开,只看了一个称呼一个署名心就揪起来了:卓守则,写信的竟然是卓守则!她把自己关进那间小屋,忐忑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和震撼取代了。信写了五页,华云看了五遍,每看一遍都感受到一次冲击和震撼。她的原本沉寂孤旷的心海,骤然间被搅得波飞浪卷气象万千了。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在记着自己的恩德!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把自己视为心中的圣女!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对自己一往情深!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在为向自己表达内心的情感而创造条件!
原来,卓守则的幸福之门理想之门的钥匙,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从与展重阳分手,华云爱情的大门始终关闭着。那是她的初恋,旭日般美丽也旭日般圣洁的初恋,留给她的除了疼痛恐惧还是疼痛恐惧。十八个春秋,天知道她经受了多少心灵的苦闷和肉体的煎熬!面对卓守则的信,面对卓守则的一往情深和披肝沥胆,她再也无法沉寂下去了。
谁说卓守则从来都不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谁说卓守则不过是她人生旅途上偶尔相遇的过客?如果不是卓守则,如果不是为着卓守则,她的人生道路怎么会如此坎坷?她的心灵之海怎么会禁锢至今?卓守则,那实在是她人生历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啊!
接到信的第三个傍晚,华云从海上回来又一次读起信,又一次把自己的命运与那个写信的人联系到一起时,她只读了一页便情思如飞泪雨滂沱了……
晨玉放学回来,书包一扔,从伙房里找出一块芋头,蘸了点糖向嘴里一填,随之推开了姑姑的屋门。晨玉自小长得就像姑姑,特别是那双蛾眉静静地卧伏着,到了眉尖却遽尔一挑,把神韵和光彩全挑出来了。姑姑最动人的是笑,晨玉最动人的也是笑。只是姑姑的笑里更多的是热力,晨玉的笑里更多的则是妩媚。那完全是因为牙齿和脖子的缘故。牙齿,晨玉长的是一口不带一点杂色的碎玉,笑起来没等嘴张开先自把人心给照亮了;脖子,晨玉的脖子比起姑姑的又高又白,简直就是一件绝妙的工艺品。姑姑经常都是看着晨玉的牙齿、搂着晨玉的脖子,把悄悄话儿一说就是半天的。及至上学,两人又成了“书友”。一本薄薄的、皮儿被撕去半边的《吉檀迦利》使姑姑爱不释手,也使晨玉爱不释手,每每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随着那个名叫泰戈尔的大胡子诗人,走进一片绚烂无比宁静无比圣洁无比的境地。
华云读一句:我不知道你怎样地唱,我的主人!我总在惊奇地静听。晨玉读一句:你的音乐的光辉照亮了世界。你的音乐的气息透彻诸天。你的音乐的圣泉冲过一切阻挡的岩石,向前奔涌。华云又读一句:我的心渴望与你合唱,而挣扎不出一点声音。我想说话,但是语言不成歌曲,我叫不出来。
晨玉又读一句:呵,你使我的心变成了你的音乐漫天大网中的俘虏,我的主人!华云再读一句:我要永远从我的思想中屏除虚伪,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那在我心中燃起理智之火的真理。晨玉再读一句:我要从心中驱走一切的丑恶,使我的爱开花……有时姑姑累了或者碰到不愉快的事,晨玉还会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姑姑身边,来上一句:水里的鱼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是喧闹的。或者: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或者:如果错过了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要错过星星。随着年龄的增长,晨玉逐渐理解了姑姑的忧伤和苦闷,时不时地为姑姑打抱不平。妈妈顶多告诫她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儿,爸爸急了,断不了就要训斥几句批评几句。一次晨玉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当年姑姑被学校开除的事儿,怒气冲冲地责怪爸爸不给姑姑主持公道。年传亮对当年那件事憋着一肚子气,对华云这么多年不婚不嫁耿耿于怀,听晨玉这么一说上去就是一巴掌,在晨玉屁股上留下了五个紫红的指印。晨玉脸上忽地烧起一团大火,口齿也变得跟机关枪似的了:“你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你欺负我姑姑欺负我姑姑还欺负我还欺负我……”年传亮还要打,她把屋门一插任你怎么喊怎么叫,就是不开门了。中午放学本来就那么一点时间,这一闹饭吃不成学也上不成了,水娟只得把华云找回来。华云并不赞成晨玉参与这类成年人的纠葛,对晨玉的情意却珍重有加,叫开门后把晨玉搂在怀里流了好一阵泪水。后来还是华云说晨玉要是不吃饭自己也不吃饭,晨玉要是不上学自己也不上工了,晨玉才破涕为笑,抢过饭碗,刮风似的向嘴里扒起来。姑姑是太阳,晨玉是月亮;晨玉是太阳,姑姑是苗秧。好多年里,晨玉和姑姑都是相互温暖和照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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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七章(2)
往常每天放学回来,晨玉总要跟姑姑闹上一会儿:或者捂着眼睛让姑姑去猜,或者一个跺脚一声惊叫吓姑姑一跳。然而今天,当晨玉屏着气,走进姑姑屋里时,姑姑却倚在床上睡着了,睡着了胸前犹自放着一封信,脸上犹自挂着几道泪痕。
晨玉好不奇怪,上前拿起信就看起来。最最亲爱的华云,我心中永远不变的华云!晨玉的眼睛一下子被烫出光来:呀,这是哪个臭男生,怎么造出这么酸掉牙的句子来啦?早就想给您写这封信,十几年前就想给您写这封信……早就想写、十几年前就想干吗等到现在呀?这人可真是没用得很!可这人是谁呢?晨玉把信向下翻,一连翻过几页才找到了“卓守则”三个字。可卓守则是谁呢?怎么好像听谁说过呢?这个卓守则可真够戗,叫姑姑就叫姑姑,干吗要在前面加那么多酸溜溜的词儿啊!晨玉觉着好玩,一边读着一边就要去问妈妈。姑姑恰在其时醒来了。
“好你个小臭闺女!”华云是一时情动,不知不觉进入梦幻状态,又不知不觉从梦幻状态中苏醒过来的,见信落到晨玉手里,一挺身抢过去凶道:“看我不撅了你的手指头!”
晨玉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说:“姑,这个人是谁呀?怎么比俺们班那些臭男生还酸哪!”
华云说:“谁叫你看的?看我不把你的小眼珠子抠出来!”
见姑姑凶,晨玉一边躲一边嚷:“就看!就看!告诉妈妈去咯!告诉妈妈去咯——”
华云一把将她揪回,在屁股上狠劲儿打了两下说:“你敢!我不吃了你才怪呢!”
晨玉扭了扭小屁股,搂着姑姑的脖子说:“那你得告诉我是谁写的才行。这个卓什么则,该不会就是盖小洋楼的那一个吧?”
华云知道躲不过,心里也痒痒的,恨不能让晨玉分享一点自己的欣悦,就把原先自己怎么救的卓守则,怎么和卓守则一起逃跑又被抓回来,以及卓守则后来怎么出的监狱、发的财和盖起的小洋楼等等向晨玉讲了一遍。晨玉把两只眼睛瞪得电灯泡儿似的,听姑姑讲完了才又问道:“姑,他那么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吧?”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的确,卓守则那么喜欢自己,自己喜欢不喜欢卓守则呢?如果几年前或者几天前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华云的回答肯定是一个“不”字:十几年前的那次救人、作证完全是出于义愤和良知,哪儿会来的喜欢不喜欢呢!可如今,现在,她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远不那么容易了。从海牛岛向新疆逃,一路颠沛流离,喜欢不喜欢自然无从谈起。从伊犁向山区大草原逃,急急惶惶形同奔命,喜欢不喜欢也还是不沾边儿的事。可自从进入库尔德林大草原,尤其是两人脚踏西域神奇的山区草原,面对山区草原上的明月时,当两人一起踏上南下之路,四处寻找藏身落脚的地方时,要说对卓守则一点好感或喜欢的成分都没有,她就难得有那个勇气了。从外貌上说卓守则魁梧健壮,不仅是成长中的展重阳无法相比的,也是一般男青年望尘莫及的。从品行上说,日夜相处,卓守则有着许多侵犯或贪占她一个青春少女的机会,但他始终扮演的是大哥哥的角色,始终对她疼爱有加呵护有加,从没有一点非分的举动。仅此一点就在她的心里播下了信赖的种子。而信赖对于一个少女绝非寻常。事情其实也是如此,如果没有信赖垫底,华云怎么可能跟随卓守则从新疆逃到深圳,又差一点逃到香港?华云又怎么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和压力为他作证呢?使华云羞于启齿的倒是在库尔德林大草原和南逃途中,几次望着同居一室的卓守则,几次受到卓守则的搀扶背抱时,自己心中涌起的神秘冲动。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展重阳,如果不是因为卓守则始终保持距离,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好感?岂止是好感!“喜欢”两个字也丝毫没有夸张的成份。喜欢,的确,喜欢!距离当年十八年后,华云终于发现了这个被深藏于心底的隐秘。
面对晨玉,华云的脸却绷得紧紧的:“什么喜欢不喜欢!小孩子家好好地上你的学呗!”
晨玉说:“姑,你可真是!俺们班好多女生早就给男生递条子啦!”
华云吓了一跳:“这么说你也给男生递过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