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河-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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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参谋请求柳清慧带一部分人去龙顶寨,他说,那里打了十多天,死人把山沟都填满了。现在敌人后撤了,我们的人也撤到了别的地方。上面要求趁这机会抢运龙顶寨上的尸首。柳清慧紧急和大家商量,决定临时组成一个小分队。阿秀和田菲芳自告奋勇带队,她们来不及休息,就连夜赶赴龙顶寨。 。。
第四十一章 龙顶寨上
柳清秀和田菲芳带着小分队摸黑走了十几里山路,于天亮时到达龙顶寨。寨上到处都是尸体,一层叠一层,有我方的,也有敌方的,地上的血泥足有尺把深。半山腰一条山沟,白花花一片,全是尸骨,蛆虫成堆,苍蝇成团。一近山沟,几多人被恶臭熏得呕吐不止,身体单薄的田菲芳竟然被恶臭熏晕了,大家把她抬到远离山沟的地方,经风吹过一阵,才慢慢醒过来。
带路的老乡说,我们的人在龙顶寨上守了整整十二天,白天敌人把它占去,晚上我们又把它夺回来。双方踩着尸骨拼斗,你来我往,就像是拉锯,根本没有时间抢运尸体。加上天气又特别炎热,仗打得昏天黑地,双方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就是有点空隙,也只想歇一歇,养点精神好继续作战,就顾不上这些尸体了。
老乡说,前天中午,中国飞机来了,敌人吓得到处乱跑。飞机没有丢炸弹,却撒下雪片一般的传单。那些传单在空中被风一吹,飘得好远好远,有的飘到我方阵地。老乡捡到一张,一面是中文,另一面是日文。老乡看过后,才晓得那不是传单,是一个武汉姑娘写给一个日本姑娘的信。
柳清秀暗暗惊讶着,忙问仔细。老乡说,信的内容他只记得一个大概,说那武汉姑娘和日本姑娘的未婚夫都是飞行员,在一次空战中,双方的飞机相撞,同归于尽。武汉姑娘希望和日本姑娘牵手,共同反对这场罪恶的战争。
大家听了,明白了几分。田菲芳说,阿秀,这莫不是你写给那个日本姑娘的信吧?
老乡说,那封信空投下来不久,日本鬼子就停止了进攻,昨天早晨又后撤了五里多路。现在前线都在议论这件事,说那封信比大炮还厉害,能把鬼子吓跑。
阿秀记得阎方说要把这封信拿到《新华日报》去发表,想不到他竟然把它印成了传单,空投到敌人阵地上。这件事蛮意外,柳清秀不晓有几高兴,竟然不觉得累。大家忙乎了一天,到天快黑时,才把山沟里近千具尸骨掩埋好。
小分队在一个山寨里休息。大家精疲力竭,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最要命的是,那种恶臭味一直粘附在身,好像一个可恶的影子吊在身后,挥之不去,斩之不断。老乡说,只有用艾水洗或者用艾烟熏才能驱尽恶臭味。大家就到野外采集艾叶,煮了一锅又一锅的艾水,从头到脚,反复擦洗。即便如此,也只能基本清除表体的臭味,那种恶心和恐惧的感觉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除的。
待体力得到一些恢复,小分队摸黑往回赶。天黑路生,柳清秀突然一脚踏空,掉下了悬崖。
小分队走后,柳清慧时时想着她们的安危。乡亲们给女子行动队送来一些稀粥,可是大家被恶臭熏得几乎连内脏都吐出来了,闻着那么香的稀粥,却一口也吃不下。只想睡觉,一躺下就响起鼾声。
时过两日。当地一些没有上前线的乡亲也加入到掩埋尸体的队伍中来。由于单个掩埋速度太慢,上面又催得紧,最后只好挖一个大坑,把几千具尸体集中掩埋,才完成任务。
柳清慧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女子行动队现在可以不带任何遗憾地走了。可是,去龙顶寨的人还冇回来,大家只好耐心等待。
第三天清早,从龙顶寨方向突然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不多时,有伤员从火线上下来,说敌人已经占领了龙顶寨,现在正沿着南浔公路往前推进,离这里已经不远。
情况明摆着,女子行动队如果继续按原计划往南去投奔新四军,就有被敌人包围抓获的危险。柳清慧不敢拿姐妹们的生命去冒险,考虑再三,不得不放弃原计划,决定等去龙顶寨的人一回来就撤退。
第四十二章 日本女孩
早晨,太阳晕乎乎的,像烧饼贴在东天。光线弯进树林,缠在阿秀身上。一只蚂蚁爬上来,直朝她耳门里钻。她就醒了。醒来四周摸摸,摸到了左轮手枪,又摸着一棵树。再睁开眼,啊,这里是一片丛林。她从山崖上跌下,滚到了丛林里。
丛林静悄悄。密密的松针,浓浓的晨雾,闪闪的露珠,淡淡的泥腥。几只斑鸠相互唱鸣:叽咕咕……咕,叽咕咕……咕……
不能这样等死!阿秀用力站起,揩去枪身泥土。这是哥给她的手枪,上次突围时,她用这把枪打死了一个想活捉她的鬼子。擦完枪,她把枪插在腰间,向林外走去。
丛林连着一面畈,畈里有西瓜田。她想先找点东西吃,再寻找队伍,就来到瓜田。瓜已收摘过,她四处拨弄,居然找到了几个西瓜。她砸开一个瓜,一气大咬大吞。
忽听得脚步声。望去,见一个背长枪的兵从土墩另一侧摇来。细看,这兵竟然是独7师的,绰号猪头。她立马紧张起来。她听说蓉儿被人*时,猪头是帮凶。只因天黑看不清楚,猪头又死不认账,上面就冇处罚他。有一次,阿秀在树林里解手,忽见背后有个人影一晃,尽管那人跑得快,她还是看出那人就是猪头。自那以后,她就处处防着猪头。想不到今儿与猪头狭路相逢,又是在荒郊野地,阿秀心缩紧了。
猪头跳到下面一块地里。他伸长脖子,像老鼠进仓,四处望望,看看无人,就用刺刀刨开一个坑,把枪放进。又脱下军装,也放进,再手脚并用把坑掩好。然后,找来一截树枝插上,作为标记。
啊,他是逃兵!阿秀立马作出判断,赶紧趴下。想,这个败类,不能让他逃跑。就掏出手枪,作好了准备。
猪头一纵身蹿到瓜地来。柳清秀猛地站起,把枪口指着他,大喊:站住!猪头见平地里突然冒出一人,吓得魂儿都飞了。正要逃跑,却发现对方是个女的。再看,认出是柳清秀。当他确定对方是柳清秀,且四周再无别人,他就放心了,就满心欢喜,朝柳清秀面前走来。
嗨,原来是阿秀呀,我以为哪个哩!五短三粗的猪头睁着色迷迷的眼,目光拐着弯儿直往阿秀衬衣里面探。阿秀令他站住,说,你想当逃兵?猪头望着黑洞洞的枪口,不敢靠近,只好站住。说阿秀,你把大哥我当成么人啊?大哥是那样人吗?阿秀说,那你为什么把枪埋了?猪头说,嗨,你误会了。营长派我去侦察敌情,我不得不这样呀!你看,我在那上面做了标记,想侦察完了,再把枪扒起来归队。哎哟,我肚子饿了,给我一个瓜尝尝好吗?
阿秀将信将疑,真的吗?用脚把面前一个瓜踢给猪头。猪头就砸开瓜,大口大口吞,吃一块又找一块,似乎对阿秀没有恶意。阿秀见他那饿极的样子,想他也许真的是去侦察敌情吧,就放松了警惕,把枪收回。这时,猪头突然扑过来,一拳打掉她手枪,再一搂一搡,就将她按于胯下。
阿秀拼命反抗,骂,该死的猪,放开我……
猪头疯狂地扯她衣服,嘴里吧嗒有词。乖乖,冇听说猪尾巴闲不住么?老猪早看上你了。老子抗日,南征北战,冇得功劳有苦劳,今儿碰着你,也该我老猪走走桃花运哟!
雾瘴从两边山峦流下来,罩住了田野,也罩住了那在瓜田里撕打的人。
阿秀好烈,几次把猪头掀到身下,还把猪鼻子砸破了,污血流一身。然猪头毕竟是猪头,最终制服了阿秀。阿秀被整得不能动弹,就大声骂,该死的猪,没人性的猪,有本事,打鬼子去!我晓得你是逃兵,再不放手,我就要揭发你!
猪头大笑:你告吧,老子就是逃兵,谁能把我么样?一扯,扯脱了阿秀长裤。他摸一把那雪白肌肤,说,莫害羞唦,又冇得别人,眼睛一眨,嫩鸡变鸭,快得很哩!大哥玩小妹,猪八戒玩老雕,么人玩么鸟!给我吧!又撕开了阿秀内衣。
阿秀拼尽全力喊,救人呀……姐姐……救救我……
这当儿,旷野里突然一声呼唤:柳——清——秀——,接着又一声……。
这是田菲芳的喊声。阿秀立马振奋,大喊,菲芳,我——在——这——儿——
田菲芳发现柳清秀掉队了,当即带几个人顺原路往回找,找到天亮,仍不见踪影。她们不死心,离开夜里走过的路,朝畈里寻找过来。看到阿秀危在旦夕,大家一齐冲上去,大喊:住手!
猪头见势不妙,慌慌放开阿秀,提着裤子逃之夭夭。
田菲芳赶紧把阿秀扶起。阿秀惊魂未定,说,你们再迟来一步就完了啊!
田菲芳问,他伤着你了吗?阿秀说,只是胳膊被他扭痛了。哎哟,痛死我了!这个猪头平时就不老实,多亏了你们呀!她穿上衣服,叫大家吃瓜,大家就分着吃了一个。
吃完瓜,她们不敢多停,带上剩下的两个瓜去追赶队伍。
雾气慢向两边山峦退去,就像一幅巨大的帷幕徐徐打开。太阳还冇发威,地气半干半湿,稻子黄了,稻海无边,点缀着一片片绿色,露珠眨着眼,让人想起夜半星辰。一绺晨风从山岔冲出来,吹皱了塘面,掀起了稻浪,搅乱了雾纱。
好景致!大家进入丛林时,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这尚未被战火纷扰的地方。
突然一声枪响,击碎了大家刚刚好起的心情。
田野里,一个姑娘在没命地奔跑,不时惊慌失措回头张望。她身后,掉着四、五个黑点,在撵她。隔得太远,看不清那是什么人。
姑娘越过一片旱地,扫一眼周围地形,向丛林跑来。丛林里弥漫着白雾,她只要钻进丛林,就会摆脱追撵。
从大畈到丛林要经过一片坡地,因是上坡路,跑起来甚为吃力。那姑娘不断被茅草和石头绊倒,倒下又爬起,继续跑。看样子,她已经跑不动了。撵她的人愈来愈近,当那些人追到坡地时,大家才看清,那是几个鬼子!
阿秀判断这个姑娘是好人,就向那姑娘大幅度挥手,想告诉她快跑。那姑娘没望见柳清秀,尽管她仍在坚持,速度已经越来越慢。离丛林还有几十米时,突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看那姑娘躺地上不再跑,同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鬼子也放慢脚步,提着枪,一步一步朝那姑娘围过来。
大家见这情势,一时慌了手脚。无论如何,要救下这姑娘!阿秀拔出手枪,带头冲出林子。林子外面有一块黑乎乎的大石头,上面爬满了藤蔓。柳清秀隐蔽在石头后面,向鬼子瞄准。大家也端着枪冲出去,埋伏下来。
鬼子离那姑娘只有十几步远了。柳清秀非常紧张,心跳如鼓,手抖得像筛糠。这是在离开大部队的情况下向敌人开火,能不紧张吗?
眼看鬼子就要抓住那姑娘,再不开枪就迟了。阿秀咬咬牙,一扳枪机。砰——枪声惊得林鸟砉一下四散逃开。
就有一个树桩倒地。几个同伙齐齐呆着,不知所以。姐妹们争先放枪。鬼子方才醒悟,慌慌卧倒,一阵乱枪回击。
雾大,看不清林子里有几多人,鬼子不敢相持,掉转屁股,像受惊的野兔儿,屁滚尿流逃走了。
大家冲上去,架起那姑娘,以最快的速度钻进林子。一进林子,就不要命地疯跑。两个西瓜早丢了。
直到跑不动,大家才停住,靠着树干坐下休息。
这时,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到获救姑娘身上:圆圆的脸蛋,亮亮的大眼,黑黑的长发。穿一件天蓝色洋布衬衣,配一条雪白的百褶裙。鞋袜都跑掉了,脚趾缝里夹着泥土,脚管被东西划了好几道血口子。这一切,都掩遮不住那双脚的别致风雅:肌肤雪白如玉,趾头小巧玲珑,从大至小,排列有序,刀切般整齐划一;趾甲亮而光滑,犹如海边的小贝壳,显示出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所特有的美;脚板微微穹起,像弯弯的月亮。
这双脚说明,这女孩不是一般的女孩,柳清秀喜欢上了她。估摸这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大,就主动过去,坐她身边,友好地说,你好!我叫柳清秀,是大别山女子救国行动队的。你呢?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蛮紧张,涨红着双颊,比划着双手,嘴里叽哩咕噜。大家一听她语音,都怔住。原来她是一个日本女孩!
她是个日本人,我们不应该救她的!
也许她是个特务,想混进我们队伍哩!
我们上当了!这个该死的日本婆娘!
打死她!
大家围上来,把仇恨的目光齐齐戳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