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河-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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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依然望着西天空，弟走上去，问姐在想什么。
在今天的战斗中，女子行动队牺牲了一个队员，给她下葬的时候，柳清慧忽然想起了阿芳。她一直觉得郑若儒约阿芳共进晚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抚摸着这位牺牲的姐妹的遗容，她仿佛觉得自己抚摸的是阿芳，心里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知道阿芳现在怎么样了？在这战斗间隙，她对阿芳的担忧愈加强烈。但是，她不想把这种担忧告诉弟，弟要指挥作战，不能分心。她就回答弟说，她在看太阳落山。她说，她发现太阳落山和太阳出山一样地好看。人们总是赞美旭日。旭日初升，生机勃勃，带给人们的是光明和希望，值得赞美。落日西沉，虽然有一些无奈和悲凉，却能带给人深思和成熟。那燃烧着的晚霞就是在告诉人们，当黑暗来临的时候，只要你能忍耐，只要你不放弃，光明就会到来。
弟若有所思，说姐你真会联想啊！
如若只赞美旭日，对落日不屑一顾，就有些不公平了。譬如一个战士，活着是一个英雄，走了是一个烈士。谁能说，活着的伟大，走了的不值一提哩？
弟说，其实，旭日和落日都是一种希望，不过旭日的希望在今天，落日的希望在明天罢了。
今天有落日，明天就会有太阳！姐说。
山风微起。晚霞在风中渐渐走失，夜色于风中悄悄来临。远远近近，锅底一般黑，墓地一样静。长龙岗像一条遍体鳞伤的巨龙，在夜色中喘息。
边强、朱芳馨和爱德宁走过来。边强劈头就说，柳团长，第106师团擅打夜战，你要作好准备！柳云朋答，明白！
山下！快看山下！爱德宁忽然大声叫起来。
大家朝山下望，不禁都怔住。敌人在山脚下点燃了一堆堆篝火，那堆堆篝火连接一起，组成了长长的火龙阵，一圈又一圈，缠绕着长龙岗。
共有四道火龙阵，说明敌人布下了四道包围圈。
爱德宁对边强的气还冇消，乘机发泄不满：边师长，这就是轻敌的结果！
边强老大不高兴，戗戗地说，我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吗？可是电台不争气，在这节骨眼儿上失灵了。派出去联络的几批战士刚下山就被堵住了，你叫我么办？
爱德宁也戗：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吗？我们没有翅膀，但是我们有腿，我们应该利用天黑突围，突围！
朱芳馨劝道，好了，不要争吵了。我们肯定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但硬往外突也不行，那样无异于飞蛾扑火。我建议，首先作好防范敌人趁黑偷袭的准备，同时寻找突出重围的办法。一有机会，马上突围。
大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就同意朱参谋长的意见。边强和爱德宁也就停止了争吵。
月亮露了脸。哨兵的身影在月地里晃动，萤火虫在岗上飞来飞去，夜莺又飞回榛子树，发出阵阵求欢的啁啾声。
一些兵躺在弹坑里搭呱儿。
晏堙说，大胡子，你今天干得不错嘛，又报销了两个鬼子。立马有人接嘴：连长，我发现自女子行动队来了，大胡子不仅作战勇敢，人也比过去勤快了，天天刷牙，还经常刮胡子，好像变了个人样。大胡子回敬道，操！你他妈的不是一样吗？过去一开口，就是裤腰带以下。现在正经起来了，不打邪，不撒野，好像是从大城市来的学生伢，可是背地里却去偷看女人洗澡。对方说，你胡说。大胡子说，你才胡说哩。一连长说，莫吵了，我看你们俩呀，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差不多！
张英华、杏儿、蓉儿等几个队员坐在一起，听到他们的对话，一阵嘀咕。杏儿大声说，喂喂喂，我警告你们不要走神儿，要是鬼子趁黑上来偷袭，你们这几个就得先报销了！
是呀，夜战不是我们的强项，要是鬼子趁黑摸上来就糟了。晏堙马上赞同地搭腔。
大胡子说，今夜有月亮，鬼子不敢轻易上来。听到大胡子的声音，蓉儿心里怪怪的。近来，她觉摸到大胡子兵对她有些意思，可她不敢往那方面想，总是有意回避他。
一连长说，这是上半夜，到了下半夜，月亮就走了。再说这天闷得人心慌，好像要下雨，下半夜肯定伸手不见掌。
杏儿说得对，要提防鬼子摸黑偷袭。如果鬼子真要摸黑上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大刀砍。是营长吴长顺的声音。他和田菲芳背靠背坐一起。得到柳大姐的支持，田菲芳就半公开了和吴长顺的关系。在这黑暗的战斗间隙，她悄悄摸到了吴长顺身边。
黑灯瞎火的，你么分辨得清哪是敌人哪是自己人啊？要误伤了自己人么办？田菲芳小声说。
这倒是个经！吴长顺捏了一把她腰，她拧了一把他腿。
忽然就沉默。
沉默过后，土猫儿晏堙慢悠悠说，营长，我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这大热的天，衣服本来就是多余的，倘若不是为了*，哪个也不会大热天穿衣服。不如把衣服脱了，都打赤膊，最好连裤子也脱掉，反正黑天黑地，你不丑，我也不丑，大家都不丑。要是鬼子敢摸黑上来，我家摸着穿衣服的就给他一刀……
这主意不赖！四周就响起叫好声。吴营长也同意，说鬼子死讲究军纪，冲锋时也要穿戴得齐齐整整，相信一连长这法儿准灵。
男人叫好，女人都默口不言。大胡子故意大声：这办法好是好，可是女人……也脱吗？
蓉儿在黑暗中小声：一连长蔫道士尽出馊主意！
我们不脱，要脱你们男人脱。田菲芳用了大声，又在吴长顺腿上重重拧一把。
晏堙说，那还行？要脱都脱，不脱都不脱。光男人脱，女人不脱，到时候摸着你们穿衣服的给你一刀，那还得了？
杏儿说，到时候有人摸我，喊一声不就晓得了吗？
蔫道士说，那更要不得！到时候黑摸摸乱糟糟，你晓得是鬼子摸你，还是我蔫道士大哥摸你哩？
哈哈哈……笑骂声煮成一片。
边强听了大家的笑谈，大受启发。立马传令：不管男兵女兵，到了下半夜，一律只穿短裤，准备好大刀和匕首。如果鬼子敢趁黑摸上来，就和他肉搏，不准喊叫，不准打手电，只要摸着穿衣服的就砍，就捅。
朱芳馨估计敌人偷袭的目标可能是女子行动队，建议利用女子行动队作诱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边强表示同意。朱参谋长随即调整兵力，让女子行动队中几个会唱歌的队员站在紫叶岩上高声唱歌。山风在吹，歌声飘得好远好远——
天涯海角，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哎呀哎哟郎呀，
咱们是一条心。
……
柳清慧说，边强，我有个主意，不晓得行不？
边强问，你有么主意？
柳清慧说，刚才大家说*服，山坡上有蛮多鬼子的尸体，我们为什么不能派人化装成鬼子，趁乱混出去呢？
边强就拍一下脑袋，说，有了！
一切部署完毕，边强把吴长顺叫到一边，先骂了他不该背着他搞女人。接着问他，你那玩意儿好了吗？吴长顺说，老院长给我敷了草药，已经好了。边强说，*不争气，人要争气。小鬼子也想女子行动队，从现在起，我把女子行动队交给你保护，如果有半点闪失，我就割了你*，让你永远也近不了女人！
吴长顺早就料到师长回来要惩罚他，万冇想到师长会用这种方式惩罚他。他打个哆嗦，双手捂住下面，答声：是！
夜黑极，像张大锅扣在头顶。岗上歌声时断时续，风向转，歌声就没，风向再转，歌声又起。这当儿，鬼子敢死队800余人，一律轻装，向岗上摸来。
歌声引领鬼子步步爬向岗顶。当鬼子全部进入伏击圈时，歌声就停了。鬼子正疑惑，突然一阵寒风迎面而来。这是一场真正的肉搏战。独7师的官兵不喊不叫，一摸着穿衣服的就砍、就捅，碰着光赤膊的，互捏一把，以示是自己人，掉头再去摸，摸着穿衣服的又是一刀。整个山岗，只听得到刺刀捅入肉体的嗞嗞声和鬼子的嚎叫声。
一连长晏堙按照边师长的命令，带领几个战士化装成鬼子，悄悄下了岗。他们装成鬼子巡逻队，大摇大摆穿行于火龙阵之间。
前些时候，朱参谋长听说田菲芳会讲日语，就利用部队休整的机会，请她教官兵们学说日语。晏堙学得最快，能说一些简单的日军常用语，这也是派他带队下山的原因之一。
他们一连闯过三道火龙阵。闯到第四道火龙阵前时，迎面撞上一支真正的鬼子巡逻队。晏堙晓得再也蒙混不过去，就大喊一声：打！弟兄们一齐开火。鬼子猝不及防，悉数毕命。弟兄们从鬼子尸体上冲过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长龙岗上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800余鬼子被砍得一个不剩。最后大家摸到的都是光赤膊，才晓得战斗结束了。
战斗一结束，吴长顺急去找田菲芳。田菲芳告诉他，女子行动队只有几个姐妹负了轻伤。
吴长顺喜得朝天一声大喊：哈哈，我小弟保住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十三章 调虎离山
天一亮，敌人就开始报复。
一颗燃烧弹引着了榛子树，数丈高的火头直往天上钻，似乎要把云衣也烧掉。热浪像滚滚而来的洪兽，无情吞噬着一切生灵。可怜这棵阅尽沧桑的古树，被烧成一尊树桩，似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田菲芳在阵地上奔跑着，呼喊着。子弹跳在脚下，硝烟缠在身上，火龙滚在胯下。铺满山岗的灰烬，被她踩得飞扬。她听说吴营长被炮弹炸起的土石埋了，再也冇起来，就不顾一切跑向阵地。阵地上到处都是牺牲的战士，哪里找得到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吴营长的卫兵，卫兵身负重伤，还有一丝气儿在悠。田菲芳把他抱起来，问营长在哪？卫兵朝身边一个大土堆指一下，就断气了。田菲芳含泪放下卫兵，就疯狂地扒那土堆。那当儿，她百事都不想，就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土堆在她手下一点一点消去，时间在一秒一秒逝去，希望在一步一步远去。她始终不放弃，始终在那里扒，扒……突然扒到了一只手，田菲芳立马认出这是吴长顺的手，手背上亮着一道齿痕，那是吴长顺强奸她时，被她咬的。就是把他烧成了灰，她也认得这手。她又一阵紧扒，就把吴营长扒出来了。至此，吴长顺被埋已有半个多小时。埋了半个多小时，他居然还冇死，也算他命大！田菲芳背不动吴营长，就用皮带栓着他往山下拖。拖到半路，遇到前来接应的柳大姐和杏儿，她们就把吴长顺抬下了阵地。
敌人一次次攻上岗顶，又一次次被赶下去。这种拉锯战一直持续到午后，敌人的攻势才慢慢疲软，停下来。
松埔举着望远镜，望着那面被烧得残缺不全但始终飘扬在岗的战旗，呆怔着。
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一幕僚跑来报告，李运鸿独立第8师在进攻皇军侧后翼，其动机似乎想解独7师之围。
松埔听了，大笑不止。幕僚好生疑惑：皇军腹背受敌，情况大大的不妙，将军何以如此高兴呢？
幕僚哪里晓得，松埔早已派人和李运鸿达成秘密协议：李运鸿不增援独7师，皇军也不打李运鸿。侧后翼枪声不过是李运鸿在玩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
幕僚方才醒悟，说怪不得一线报告只听得李运鸿的部队打枪吹冲锋号，不见他们人影。
松埔得意地耸耸肩，那肩扛着一个大大的电灯泡，他习惯性地摸摸电灯泡，掏出如意算盘：
独7师在皇军的凌厉攻势下，已成惊弓之鸟，看到救兵来了，必然会全力下山，企图里应外合杀出一条血路逃命。可这恰恰是皇军希望的。皇军就利用李运鸿掩人耳目的手法和边强突围心切的心理，来一个调虎离山计，把独7师引下山。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他。
松埔狼视着山岗，指挥刀戳在地上，令：独7师一下山，就将其拦腰斩断。*军的可以逃走，花姑娘的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能漏网！
幕僚连诺，说此计大大的高明，*军定会上当。
松埔用白手套轻轻擦拭发着寒光的刀刃，眼里填满轻蔑：用中国人的话讲，这叫借刀杀人，或者说是借题发挥，小小的计谋，小小的！
……
边强也注意到日军侧后翼的动静，想是土猫儿晏堙搬来了救兵吧！只剩这一点儿希望了，为独7师不至于全军覆没，他豁出去了。立马命令：1团开路，2团居中，3团断后，迅速向日军侧翼出击。下达命令时，他没忘告诫柳云朋，注意保护女子行动队。
朱参谋长担心有诈，提醒说，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