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大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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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充满着叹息、哀伤、祷告和陈腐传统观念的环境,使彼得感到窒息难熬。于是他在念书和游戏中寻求解脱。
幼年时代,他曾有一位苏格兰籍家庭教师。后来,文书尼基塔·佐托夫又被委任专门教他“书写艺术”。在宣布这一任命时,尼基塔·佐托夫放声痛哭,他声称自己不配教如此一位“贵人”。
佐托夫生性好酒,闲散懒惰,为了使自己鼓起勇气来教这位威名赫赫的学生,他竟放开酒量,开怀畅饮。他教给彼得读圣经,教他不要拘泥于拼写方法来写字,还教他唱感恩歌。为了让彼得在努力之余得到一点休息,佐托夫会在喝两杯伏特加酒之间隙中,大讲起他的父皇出征打仗的故事,赞扬俄国军队的英勇善战精神。
彼得起初的玩具,尽是一些锦旗、鼓、刀、小斧头和小型火炮。在他的周围有一批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他们是贵族、马夫或奴仆们的孩子。他和这些孩子在一起,打小规模的“战争”,还向他与同伴们在牙乌兹河的一个小岛上搭起的小型堡垒发动进攻。
1687年,一位公爵在出使巴黎回来时,根据彼得的要求,给他带来了一件不用亲赴现场便能测量某地距离的仪器,叫“等高仪”。这使小彼得赞叹不已,他周围的亲信中,无人能教他如何使用。最后,人们找到了一位会操纵“等高仪”的荷兰青年,名叫蒂默尔曼,太后纳塔利娅立即聘他为彼得的自然科学教师。彼得和这位新教师开始零乱地积累起一些算术、几何、炮术和防御工事学的基础知识。他极需要获得各方面的知识。日后他曾夸口自己学了14种行业。他和那位蒂默尔曼一起,在货棚里发现了一条已经一半腐朽了的破旧英国船,于是人们开始对陈旧的木板船体进行粗糙的修补,给它安上桅杆,支起船帆,配上船舵,然后举行了盛大仪式,在牙乌兹河隆重下水了。
接着,为了能更熟练地驾驶这只船,彼得把它开到宽阔的利雅斯拉夫沃湖上。这艘船后来成了“俄国舰队的始祖”。在船上,彼得向勃兰特学习了航海科学。从入门课开始,他便被一种着了迷似的狂热攫住了。习惯于坚实陆地的他,对在水面上滑行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喜爱。船漂浮水上的轻盈动作;四面吹来的柔和的海风,迎风前进、随风摆动的船帆;船体发出格格响声,浪涛冲击船身的溅水声;船前进时便产生的飘然之感,舱内的湿润和凝滞的气息——这一切都使他欣喜若狂,不可抗拒地吸引着他走向越来越广阔的天地,走向无边无际的水平线,走向他从未见过的海洋。
秘结“彼得帮”(2)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他幻想的是在这个仅有一个港口,即位于冰雾茫茫的白海沿岸的阿尔汉格尔斯克港的国家里,建造一支强大的海军。
16岁时,他已不满足于指挥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村的顽皮儿童兵团了。和他游玩的同伴们和他一样,都大了。他们组成了一支快活和朝气蓬勃的游戏队伍。彼得还在沙皇阿列克谢死后被闲置的奴仆、猎鹰训练者和车马侍从长当中招募新兵。一些年轻贵族也加入了他的队伍。
为了装备队伍,彼得命令从克里姆林宫的军械库取来军服、武器、炸药、铅砂、战鼓、锦旗,还从统管马匹的衙门借用了一些马。他建立了全兵团的领导机关,任命了一批军官和士官。
每天,他的游戏队伍的成员,穿着深绿色的军服,在田野里作战争演习,以此玩耍取乐。彼得本人从担任鼓手开始,坚持体验军内各种各样的职务。
这支微不足道的队伍在逐渐增长着实力。
在索菲娅看来,这样一群冒失鬼没有什么可怕的;在彼得把作战学习当做消遣的游戏时,他不会想到去夺政权的。然而,在彼得方面,他却在认真考虑如何把自己的游戏兵团改造成为一支突击部队。他需要称职的教官给新兵传授军事学。到哪里去找这些教官呢?年轻的沙皇毫不犹豫地转向日耳曼村。
日耳曼村位于首都近郊,在莫斯科河的支流牙乌兹河岸边,是专为侨民保留的居住区。凡来俄罗斯寻求发财的外国侨民,不论是基督教徒还是天主教徒,都必须住在这里。开始时,日耳曼村仅是一个由破旧的木制房子组成的普通村落,不久便发展成为一个宁静、优雅和富有西方文明色彩的地方。
那些砖瓦房屋和花坛,那些两旁栽着树的小径和喷泉,与莫斯科的东方色彩的混乱情景形成多么鲜明的对照!它犹如古老俄罗斯旁的一块欧洲领地。
在那里,不仅有德国人,还有意大利人、英国人,遭到克伦威尔*的苏格兰难民、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甚至还有宁可流亡国外而不愿改变宗教信仰的胡格诺派法国人。这些人中间也混杂着少数冒险家。绝大多数人是一些诚实、能干和有强烈事业心的移民,有些人还出身于名门贵族。他们相处时相互敬重、彼此关心,使这个国际性小社会中的关系得到协调。共同的异乡之感,使他们结合成一个整体。他们的人数不断增加,在各行各业当中都有出众的人才——医生、药剂师、工程师、建筑师、画家、小学教师、商人、金银匠、天文学家、军官。他们的孩子们按时到他们就地建造的学校中念书求学。他们同各自的祖国一直保持通信联系。英国的妇女从伦敦要来书和一般装饰品。荷兰的侨领范·凯勒——一位受人尊敬的富翁——每隔八天,便接待从海牙来的一个信使,给他带来外部世界的消息。日耳曼村的移民对欧洲情况的了解,往往比女摄政所掌握的情况还要详尽。
外交使团的官邸也设在这块享有特权的区域内。不少俄国的显贵也到这里来呼吸一点西方的气息。有些人还聘请移民到自己家里,按波兰语、德语、英语和拉丁语的课本教育自己的孩子。
日耳曼村的影响甚至表现在俄国住宅的家具工样上。过去在达官贵人的住宅中仅有一些木制长椅、长条桌和雕花箱子,如今出现了绒绣沙发、涂金的椅子、细木镶嵌的独脚圆桌和挂钟。过去,室内的墙壁以壁画为装饰,如今却改为带有宗教色彩的画和雕刻。为了赶欧洲的时髦,他们最后买了镜子。但是,镜子仍被看做是败坏风尚的玩意儿,因此,他们在镜子上盖上一块布帘,爱漂亮的女人只有在化妆或戴头饰时才揭去布帘,用毕,又立即盖上,俄国女人尽管相当拘谨自重,在涂脂抹粉方面却毫不节制。她们的脸扑着厚厚的一层粉,先是抹白粉,然后用红色涂在颧颊上,用黑色描眉。尽管这样打扮,她们却仍过着与世隔绝的幽居生活。她们想不到去羡慕日耳曼村中的那些过着开放生活的姐妹们。
秘结“彼得帮”(3)
每逢节日的时候,这些侨民带着家眷访亲问友,男女相杂,他们还组织化装舞会,观看流动演出的戏。乐曲一响,一对一对舞伴旋转着、微笑着、交谈着。人们喝啤酒,放声大笑,和在伦敦、柏林和阿姆斯特丹完全一样。
新颖的日耳曼村,使年轻的彼得着了迷。自从他明白事理以后,世界上最吸引他的是三件事:战争、海洋、外国。他走上人生道路之初,便去找日耳曼村的人们寻求启示。应他邀请,许多外国军官,包括一位波罗的海沿岸的男爵冯·芒登,大批涌到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村。他们教会游戏队伍如何进行战地服务,如何使用武器和发射火炮。久而久之,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村变成了一个驻防的小镇。
于是,彼得建立起了两个兵团,各自按它们的宿营地而命名,一个为“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兵团,另一个为“谢苗诺夫”兵团。他们一起玩打仗,玩过之后,又开怀畅饮,直至酩酊大醉。
无论是在军事活动中,还是在纵酒作乐的欢聚中,沙皇同他的伙伴们混杂在一起,无法加以辨别。在彼得器重的人当中,他对年轻的鲍里斯·戈利琴公爵和一个名叫亚历山大·缅希科夫的糕点学徒工是同样看待的。后来这位学徒工竟很快成了他的心腹和最可靠的朋友。
每当彼得为了履行他所肩负的职责不得不去克里姆林宫时,他便感到十分沮丧。在那里,他坐在伊凡身边的宝座上,身穿沉重的织锦缎皮里长袍,头戴紧箍太阳穴的王冠,根据礼宾规定,还得像雕像一样木然不动地接见大使,主持无休止的宴会,倾听人们那令人厌烦的冗长演说。
1683年,瑞典使节的秘书在给斯德哥尔摩的报告中写道:“两位沙皇坐在他们各自的宝座上,年轻的那位沙皇(彼得)面部表情开朗和蔼,他那高雅的举止使他显得更加漂亮、英俊。每当有人对他讲话时,他整个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晕,以致使我们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如果我们面前的是一位普通地位的小姐,而不是君主,那么,我们大家都会对她一见倾心。到了沙皇必须起身询问瑞典国王的身体安康时,那位年轻的彼得沙皇非常敏捷地立即照做了,致使典礼官不得不拉住他,以便等候他的兄长做好谈话的准备。”荷兰侨领范·凯勒也对海牙报告说:“身材高于所有大臣的年轻沙皇,引起了人们对他的最大注意。他的聪明才智和他对军事知识的了解,跟他的健壮的体质一样,完美地发展着……人们断定,要不了多久,他将要行使君主的权力。”
从莫斯科来到这里的特权贵族,都以十分惊愕的目光观看着这位披头散发、两眼放光、来回奔波的少年沙皇,他嘴叼着烟斗,混在一群卑微的年轻人当中,一会儿跑着,一会儿跳跃壕沟,声嘶力竭地发布命令,使用着火枪,或挥舞着剑和斧子。对这些傲慢的观察大员来说,沙皇犹如拜占庭的帝王,是神一般的人物,他应该深居宫中,脱离尘世,只有在庄严隆重的场合,在几乎是宗教般的盛大仪式中,才可以在黎民百姓前露面。彼得与普通士兵滚在一起,把自己降到一般老百姓的地位,背弃了自己的角色。他们给索菲娅的报告使她宽了心。她更加确信,她的异母弟弟并未抱有多少统治天下的愿望。
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宫里空寂寂的。只有跑来跑去的婢仆,以及在阴暗角落里低声絮语的老太婆——奶妈和保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秘结“彼得帮”(4)
领主们是不到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宫里来的,大家都往克里姆林宫涌去,那边离太阳近些。
为了不让太后面子上弄得太难看,索菲娅派四位领主到彼得的宫里来侍候。可是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处呢?他们总是在台阶旁边懒洋洋地下了马,吻一吻太后的手,坐下来,一言不发,唉声叹气。跟一个失势的太后,本来就没有多少话好谈嘛。
要是彼得跑进屋子里来,几位领主便会向这位没有实权的沙皇拜一拜,请一个安,随后又是叹气,摇头:皇上也太活泼了——瞧,腮帮上有伤痕,手也裂了。太不成体统了。
索菲娅最近在皇宫里到处嚷嚷:“真可惜,那一回射击军竟没有把那只狼崽连同母狼一起弄死呢。”有人在悄声议论着。
纳塔利娅的嘴唇在哆嗦,一双大眼睛噙着一汪泪水。她能用什么话来回答呢?她能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呢?
人人都知道索菲娅拥有射击军团,她背后还有全部的贵族民军,而彼得却只有那么30个做军事游戏的、傻头傻脑的大龄少年,和一尊用萝卜当炮弹的槲木大炮……
夏天的日子又长又闷。朵朵白云在牙乌兹河的上空冉冉浮动。又是郁热,又是苍蝇。透过烟霭,可以看见莫斯科无数的穹顶和要塞碉楼的顶层。稍微近一点,便是外侨区外国教堂的尖塔和库奎河上的风车。母鸡咯咯地叫着,把人弄得只想瞌睡。厨房里传出来庖刀的响声。
在阿列克谢·米哈伊诺维奇当政的时候,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曾经洋溢过欢笑和喧闹,那时常常组织些娱乐活动——打猎啊,逗熊啊,赛马啊。可是现在,连那石头大门里的车道也都已经长满了野草。彼得站在一株菩提树底下,满身的灰尘、泥土和汗水,像是一个农家孩子,在招呼他的老师尼基塔·佐托夫。
“尼基塔,写一道诏书,我的那些庄稼汉都不行,又老又笨。赶快!”
“你要我写什么诏书,陛下?”尼基塔问。
“我要一百个庄稼汉,又健壮又年轻的。赶快。”
“要不要写明,要这些庄稼汉来干什么?”
“做军事游戏嘛……叫他们把火枪带来,别带那些坏的,还要火药……还要两门铁炮,赶快,赶快!”
太后把身子探出窗外,拨开一根菩提树枝:“彼坚卡,我亲爱的,你打仗也打够了,休息一下,进来跟我坐坐吧。”
“妈妈,我没有空,妈妈,等一会我来。”他跑了。
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