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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父亲的王国-第18章

小说: 父亲的王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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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师傅,你看,我们要在这块地上建三排简易房。房子的结构如这图纸画的,每排房要分住十家人。每家只要隔出两间房供人睡觉、吃饭休息就可以了。”

  “要建楼房么?”

  “不必。”

  “这房好建,不就像建牛棚一样么?”傅仔细看了图纸后,这样比喻说。

  “对。对。就像牛棚。”帮财说。

  傅师傅有些后悔这样说,他意识这样说对他将来算工钱很不利。如果是牛棚,就要按牛棚来算工钱,这和建房可差得远。于是,他急忙改口说∶

  “这房子说好建也好建,说难也难哟。如果按工日算起来,这一排房子木工活俩个人少说也要一个月。光柱子就要三十根,屋檐、横梁、椽子少说也要好几百。各家间的隔断总不能用几块木板了事吧?如果用砖墙,就要留……”

  “怎么建,我不管,”帮财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一排房就要一个月时间,那可不行的,三排房就要三个月,那还得了?我看半个月就要全部建好;怎么简便怎么来,只要能挡风遮雨就够了,就是搭个茅草棚也可以呀。”

  “这活我干不了,”傅师傅说,“如果是搭茅草棚,不用找我,他们自己就盖得起来。从没有听见说那家盖猪厩牛棚是要专门请木匠的。”

  “你这她妈的!你不就是个木匠么?那来的这么多的道理?”帮财很不高兴,他用手指着傅师傅说,“让你干是抬举你,你别不识相,老子的枪可不认人。”

  傅师傅被帮财抢白得满脸通红。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有许多双眼睛在看他,这使他脸更挂不住。他本是个精明之人,想借此提醒方家谈谈工钱的事,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想过付工钱。根茂急忙过来劝,可他嘴笨,半天都不知说什么,他又不敢说帮财,浮在那张扭曲的脸上的笑容更是吓人∶“我的傅大哥哟,你是我请来的,就看在我的面子吧。”倒是灶德走过来,花言巧语,说这都是为了烧了房的乡亲,如果拖上两三个月,叫他们住哪里去?再说,夏天来了,雨季跟着就要到了。“你是个聪明人,你想想,总不能让大家站在雨里睡觉吧。”灶德露出一副陪笑的嘴脸。

  “我尽力吧。倒时万一做不完,你们就杀了我吧。”傅师傅说完转身走了。走出不远,他在心里就骂开了∶你们这些强盗,有枪有什么了不起,有枪就可以不付工钱吗?要逼急了我,我就和你们拼了!好你个根茂,你不就是方家的长工么?以前你就是给我点旱烟我都不要,还说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灶德,你不就是一条狗么?哪里有屎就跑到那里去。当初你要不烧房,用得着你们来帮人建房吗?现在又来假惺惺的,一副慈善心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生看到爹方头鬼受了气,脸色铁青,就想过来帮嘴。他看见帮财、根茂,又恨又怕,他做梦都想把这俩人杀了。现在他看见他们根本就没有把爹当人看,——就是叫一条狗也要扔两块骨头不是?旧仇夹着新恨,他双手发抖,想拿着斧子冲上前去把这俩人砍了。他脸色发白,两手手指相互绞着。可以看出他正在用了极大的力气抑制心中的怒火。恰在这时,他看见方家的*队伍从村口走了过来。今天带队的是蛇手,这支队伍扛着大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他们走了来,蛇手背着盒子枪在前面喊口令。苗生被这枝队伍吸引了。这是*队伍第一次到绿河岸边的桥头来。虽然已是司空见惯,但在桥头粥场的人都停止了手头的动作。排着队的孩子妇女赶快站在路边让队伍过来。那些准备上山的男人手里拿着斧子,伸长脖子看着,脸上浮现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就像被某种力量痛苦地威压了。苗生看到这一切,感到非常失望。

  “感谢方家老爷赏我们粥喝!”

  突然,不知谁喊了起来,喊声有些像唱歌,带着股货郎吆喝的腔调。循声看去,原来又是铜钵在那里唱。铜钵手里正拿着筷子敲着碗沿唱了起来∶

  依哟——

  我敲碗筷唱起来唉

  唱唱好人刘德全——

  春天修山路

  夏天筑河堤

  秋天挖水井

  冬天烧泥砖

  依哟——

  我拿碗筷哟!唱起来唉

  唱唱好人刘德全——

  刮风留夜宿

  下雨送蓑衣

  落雪匀炭火

  天晴问明天

  好人刘德全,比不过方老爷

  一碗大热粥,救人万万千

  ……

  救人万万千,哟!……

  这是首百姓村很熟悉的民歌,歌颂的是村里的一个好人。此人叫刘德全,也不知生在那朝那代。总之,百姓村那时只有几户人家,与世隔绝,过着摘野果、狩田猎的生活,日子异常艰难。东面的侗山终年积雪,开春后山脚的积雪融化,雪水带着泥石奔泻而来,冲走茅屋、生畜和兽皮。人们不知其故,以为上苍震怒,惩罚他们,于是他们年年都要祭祀,祈求上苍施与教诲,启蒙心智,以改其错。月明之夜,他们不睡觉,相互鞭挞,以代上苍惩戒。惟刘德全带领全家六个儿子修石路、通河道、筑河堤、掘泉井、烧砖窑、盖瓦房。他们终年不息,修筑了一条通到山外的通道——就是现在连到山外的这条山岭,有人算过光台阶就有八千级。从此,百姓村开始与外界相通。全村开始疏浚河流,铲除水患,人畜繁荣兴旺。百姓村祖祖辈辈都感激他,并把他的事迹编成了民歌,代代传唱。民歌的曲调哀婉悲切,据说是刘德全死时一位老者在葬礼上最先唱的。后来,不知怎的,饥荒年月,那些出去要饭的,也拿这个曲调挨家挨户去唱,后部分填上新词(比如∶好人刘德全,比不过好东家,施我一碗粥,积德阴子孙……),它也就成了一首要饭歌。现在,铜钵也拿这个曲调唱起了方家老爷——

  好人刘德全,比不过方家大老爷,哟,依哟,……

  所有的人都被铜钵的歌声吸引了。他的样子很怪,那颗黑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一样,手上一面敲着碗,脚下还跳起交叉舞步,远远看去,就像跳大绳。蛇手是本村人,懂得这掌故,反倒认为铜钵是在讽刺。他知道全村都恨死了方头鬼,怎么可能拿他和刘德全相比呢?这是首那些要饭的唱的讨饭歌,拿讨饭歌来歌颂老爷,这不明摆着是讽刺吗?这铜钵胆子也太大了。于是,他喝道∶

  “别唱了!你是想造反怎的?”

  铜钵惊得一错愕。声音和手脚都停了下来。“我是在唱方家老爷……”他以为蛇手没听清。

  “别跟我来这套。我还不懂你这点伎俩?你这是在唱吗?你嘴上是唱,可心里是在骂。——把他抓起来!”

  两个佤帮士兵立刻冲上去,将他的两只手反挎在身后,用手叉着他的后颈窝,押到跟前。蛇手说∶

  “胆敢当众闹事,给我打他一百鞭。”

  铜钵歪着头叫∶“我冤枉啊,冤枉啊。”

  然而,士兵们已经将他按倒在地上,拿鞭子抽了起来,口里还用佤语数着。很快,铜钵背上的衣服破成一条条的在背上飞舞,每一鞭下去立刻露出一条血印。铜钵口里叫冤枉,不一会儿就叫不出声来。所有的人都想不到有这场变故。苗生顿时也吓懵了,刚才心中按奈不住的怒火也早消得无踪无影。除了帮财和那几个兵若无其事,面带微笑,其他人脸色吓得铁青,有几个手不住发抖。狗熊手里的两条大狼狗也咻咻地吐着长舌头,瞪着铜钵的血背。只有根茂脸上显现出若干同情神情。

  打完鞭子,蛇手集合队伍重新上路。铜钵己经昏死过去,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铜体的老太婆带着两个女儿扑了上去哭开了。帮财说,这事没什么好看的,该上山的上山了;吃完粥的也回家去:散了散了。

  铜钵被老太婆和女儿们轮流背回家——就是那一角上挂了油毡布的菜园。路上,铜钵醒了过来。老太婆把他安顿在稻草铺的地铺上,打发女儿快去请洪先生。老太婆对铜钵说∶

  “你这是何苦呢?……”

  “村里的人都欺负我们,我唱歌是想讨好方家……可谁知招来一顿打。”

  “以后我们就是死也不投靠方家。”老太婆说。

  “你看这村里那有一个好人?水生刚被人捅了;晚上连睡觉也不让,有人专门向我们扔石子……这叫我们怎么活啊。”铜钵眼泪流了下来。这老俩抱头失声痛哭。

  铜钵挨的这顿鞭子,连根茂和帮财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从桥头回来后,根茂说∶

  “蛇手这杂种够心狠手毒的。我看那黑铁头是真心唱我家老爷的——你没看出来?他是专门唱给我们听的呀。”

  “我怎么会没看出来!但我知道他也不是真心唱,他是有事求咱们……今天这蛇手真他妈的躁,好端端的拿人家出气。你瞧他今天那副样子!他又不想女人,怎么也这么烦躁?真他妈的!”

  “就算他不是真心,让他唱唱有什么不好?好歹人家是称颂老爷呀。”

  “这你就不懂了。我家老爷从来就没有想到做好人,也不要人家称颂他是好人。他说老爷是好人,就是在骂老爷呢。”帮财说。

第二部第五章
第五章

  几天后,铜钵能起来走动了。背上的鞭伤虽然还没有全好,但他挺住要和大伙上山去砍伐木料。他对人说,他一家子不能白吃方家的粥啊。“你听他说的!”许多人不相信,但也不为难他了。他挨的那顿鞭子仿佛也替大家解了气。至于铜钵唱歌到底是讽刺呢还是屈膝奉承呢,没有人去想,但心中似乎觉得铜钵是在当众人面讽刺方头鬼,不然蛇手何至于要打他呢?从这点来说,也有人佩服他,因为他们只敢在心里骂,背后骂,当面从不敢说一句话的,更不要说讽刺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铜钵坐在木料堆上看苗生与其父在锯木头、凿柱眼。这父子俩在干活时不说一句话,他们眯着眼睛瞄墨斗线,用曲尺在刨好的柱子画着线条,然后把墨笔插在后腰上。苗生有一股子力气,他用斧子将木头劈成正梁,一块块木片飞了起来。铜钵觉得他们干这活是一种享受。而且他们的斧子也特别锋利,斧子的两面磨得锃亮。铜钵特别羡慕他们的斧子,真想借来上山一用。他知道木匠的斧子是从来不能带上山砍树的,锋刃只要碰上石头,斧子就完蛋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斧子,简直像柄大铁锤。他走了过去,说,借你们的磨刀石磨一磨斧子。

  “铜钵,你昨天不是磨过了么?今天怎么又磨!你那斧子应先到河边的大青石上磨。你拿我们的磨刀石,斧子磨不快倒把我们的石头磨坏了。”苗生过来把磨刀石抢走了。铜钵傻笑着,一面把苗生放在地上的斧子拿了起来,用大拇指在锋口上舔着。

  “苗生,你的斧子真快,可以吹断头发吧。”

  “吹断头发算什么,我要拿它杀人呢!”

  铜钵觉得苗生的口气不对,脸也变了色。要是平常,他会过来把斧子拿走,说:“木匠的家伙不要随便乱动!”他顺着苗生的眼光回头望去,只见帮财和根茂正从不远处向这里走来。

  “这两个杂种!”他听到苗生咬牙低低地骂。

  铜钵站了起来。自从被蛇手打后,铜钵看见方家人就躲开。

  上山伐木的人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黄须公家经常倒换人。癞痢头家仍然是大头和桌布。现在和铜钵搭档的是高水。高水是个吝啬的家伙,他只带镰刀斧头,并不带绳索——因为绳索放木头时容易被磨断,而且干活时小心翼翼,生怕斧子在石块上碰坏了,他的斧子像是比木匠的还珍贵。他宁愿多花力气,也要用铜钵这把像铁锤一样的斧头。铜钵的绳索用了几天,快磨断了,他让高水明天带绳索来。高水说,凑合用吧,他家里没有。铜钵说,你明天要不拿,你就在前头拐,我在后面拉,绳子断了反正砸不着我。高水说,好啦,好啦,我在前面拐。第二天,当他们往山下放木头时,绳子突然断了,差一点砸在高水的腿上。铜钵喊∶“高水!你要财不要命啊。连一根绳子都不舍得!”

  老实说,和高水一起,铜钵很高兴,高水因为吝啬经常受到他的奚落。虽然他吃了一点亏,但换来了精神上的快活,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他还时刻不忘报仇的事。那天绳子断了以后,回来躺在地铺上,突然想起了一个报仇的办法。第二天中午,他趁大家喝粥吃饭时,他偷偷地拿来苗生的斧子,到大家扔放工具的地方。他找到了大头用的那根绳索,拿起来,在斧子锋刃上划了几道看不见裂口,然后把绳子放回去。他刚要转身送还斧子时,突然撞上了苗生。苗生气冲冲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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