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作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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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文睁着肿得只余一条缝的两眼,入眼的是宿舍里其余十一个同学,心下感动,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没死啊,我……在哪?”
“没死!你不能死!你还要在校里的联欢晚会上出节目呢!”许正寅含着泪花说道。
“这是医院,我等你回来晚上帮我拿刀呢。”说话的是梦游神黄自强,他的刀最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交给杨修文保管。
众同学正七嘴八舌间,学校教导主任谢同的声音传来:“校长来了,同学们让一让。”
“小文,医生说,你的伤不碍事,好好养十几天就可以下地了。但是,伤你的坏人都跑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陆老校长的话让杨修文放下心,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瘫痪,在床上过下半辈子。
“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我只记得……那些坏蛋叫领头的人为……。罗爷,他脸上有条伤疤,还有个人叫……黄烟枪,给我打得……不死……也成残废,咳……咳……”杨修文说话太多,难过得咳嗽起来。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个叫罗爷的人,叫罗天刚,外号疤脸,是晋城的流氓地皮,他脸上那个伤疤是十几年前跟其他流氓打架留下的,现在他手下的流氓有二十几个人,跟政府的官员关系很深,特别是警察局和税务所,他们借警察局或税所的名义,经常向商家催交钱粮税款。我家的货栈,每个月都要额外交好多钱给他们,要不然他们就会来捣乱生事,所以我常常拿着刀在身上。那个黄烟枪,是我的亲叔叔,抽大烟把爷爷分给他的家产全抽没了,婶婶也带着堂弟改嫁。这一切都是疤脸做的,要不是他,我叔叔也不会抽上大烟,所以我认得这伙人。”梦游神黄自强恨恨地点出那伙人的底细。
“校长,这事有些难办,我们也得罪不起这帮恶人。”教导主任谢同提醒老校长。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让病人安静,都出去!”一个女护士在门边喊叫道。
“我们马上出去,请让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老校长向护士和气地解释,转头对杨修文问道:“小文,你在晋城有没有什么别的亲友?我要通知他们来照顾你。”
通知亲友?通知蒋一汀,他现在正忙着与日本人过招,这件事不能影响他,最好不通知他。通知郭子善就等于通知郭子玉,这个二小姐的火药性格非把天炸塌不可,要不然就哭哭泣泣的,算了,不用通知郭家。杨修文想了想,在这个世道上,有枪就等于有权,就能挖出这伙歹徒,还是告诉赵营长吧。
“校长……你把我受伤……的事,全部……告诉东门军营的……赵承远赵营长,他有个外号……叫赵九指,很容易……找到他的……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知道,他也是我的学生。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老校长说完领着一帮人离开。
教导主任谢同走在最后,一脸的庆幸,他早想给杨修文找茬,一直没机会,现在听说杨修文与赵九指拉上了关系,他更加不敢。
因为,那个赵九指,是个煞神。
…………。。
杨修文打了针,吃了药,吞了一碗粥,再接着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一眼就看见戴着大口罩的护士小姐正在准备给他打针吃药。赵承远赵营长那个变态正靠在床前的椅子上打盹。
“营长,新兵杨修文向你报到!”杨修文努力学着军营里的规矩,可是喉咙就是不大听使唤,发出的声音难听死了。
“新兵?对,是新兵!尽管你只在我军营里做了一天的兵!可你这个新兵,比我这九指营长还狠啊!昨晚打你的人,当时就被你弄死了一个,有三个成了残废,其余的个个带伤,连疤脸那个奸鬼,也被你砸了一把椅子在他头上。”
“人呢?”
“疤脸收到风声,跑了。其他的人,只要是昨晚有份的,无论死人活人,都在我的军营里。”
“查到幕后的指使人没有?”
“没有,除了疤脸知道详细情况以外,其余的人不清楚,这些废物被弟兄们打惨了,只供出疤脸是受人之托,听他们说,你只是一个做苦力的。杨老三,你他MD给我想想,到底这几个月在晋城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你到哪去做苦力?”
“我整天在学校里用功读书,除了最近去了郭家、蒋家和你的猪窝,就再也没出过校门。我能得罪什么人?咳……咳……”
“放屁!你这闯祸精,第一天进校门,就逼着人向你下跪认错。还说没得罪人!”赵九指怒不可竭地一脚踢向杨修文躺着的床,那床摇摇欲坠,吓了护士小姐一跳。
“你干什么?再同病人吵架,我就赶你出去!”一旁忙碌的护士小姐不客气地向赵变态吼叫。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没把他抓起来?”杨修文也冲赵承远吼。
“那齐家,是有后台的,没有证人证据,不能轻易抓人。”
“所以疤脸跑了,你就没辙?算了,你把那些抓起来的废物都放了吧,放之前,把他们的手指剁一个,让他们留个纪念,也好给这世上多几个有九只手指的废物。”
“他妈的杨老三,你拐着弯骂我,当我真是废物,听不出来啊?老子先揍死你这个小王八蛋!”赵九指咆哮如雷,护士小姐还待抗议,被他一句“你这没脸没皮的臭女人,再叽叽歪歪罗嗦一句,老子扒了你的皮,连你一块揍!”
那护士吓得不吱声了。
“这件事,明的来不了,来暗的!暗的来不了,来骗的!诈他几百几千个大洋,既给我交医药费,还能给弟兄们弄点零花钱,对方心痛加肉痛,以后再不敢乱来,更省得我下次到你那,还继续陪你喝稀粥。这点都不明白,废物就是废物!咳……咳……我大哥刚刚当兵的时候,你就是营长,现在我哥已经是营长,你还是营长。你这废物营长要是自己掏腰包给我交医药费,等我康复,非敲锣打鼓给你还回去不可!让你威名大振!咳……咳……咳……咳……咳死我了;也不会给我倒杯水!”
“老子揍死你这个小王……等等,你再说一遍,什么明的、暗的、骗的、诈的,说详细点,你们姓杨的,一肚子都是弯弯曲曲的花花肠子。我承认,我没你们杨家人的那副好下水。”
“漂亮的姐姐,先给我打针吃药吧。完事后,你离我远点,被废物白白揍一顿可划不来。”开什么玩笑,还有人在身边呢,这等密谋哪能漏给第三人知道。
赵九指被这句话一激,脸涨发怒,却不能打全身是伤的杨修文,急得抓耳挠腮,好不容易等到那个没脸没皮的(戴着口罩)护士离开,他扑到杨修文的脸前道:“快说!”
“满嘴的大蒜味,没被你揍死先被你熏死了,离我远点。”杨修文等到那股大蒜味闻不到了,才说出刚刚在心中里形成的计划。
“行!杨家的人就是诡计多!古有杨家将,现有杨修文,哈哈哈!先代表我营几百号弟兄谢谢你,如果计划成功,今年弟兄们第一次过一个大肥年。”赵九指听完大笑不止。
“派精明点的兄弟去干,可不要选废物。我的医药费、营养费、赔偿费,全靠你了。”
“放心,要是搞砸,你在我脸上写上废物两字。”
“要做的事很多,赶紧去布置吧。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帮抓来的废物砍掉一根手指!等抓到疤脸再放他们。”
“我不!我要砍两根!晋城只有一个九指,八个指头的是废物。”
“我管你砍几只,我只记得,煞神营长有九只手指,废物营长有八只手指。你要是办砸了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怎么办。”
赵九指摸了摸断手指,自忖道,好狠的家伙,要是做砸了事,还想砍我一只手指哩。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木秀于林
“来人啊,我要上厕所!”赵九指刚刚离开,杨修文开始大叫。早上喝了太多的粥,现在撑得慌。
“来了!来了!吼嘛吼?死不了你!”一个操河南腔的老兵跑到病床前。
“麻烦这位大叔,扶我一把,去厕所。”杨修文不想在这紧急当口得罪这人,只能软语相求。
“你这副熊样,还想站起来?逞嘛能!给你这个,在床上自己弄!”老兵熟练地从床下拖出一个尿钵递给杨修文。看来这老兵常常照顾病号,熟练得很。
杨修文左腿外侧被捅了一个口子,撤尿的时候还得让老兵帮忙翻身,忍着痛艰难地在被子里尿完,身上早痛得出一身汗。把尿钵递给老兵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尿液发红,看来自己所受的内伤相当严重,不由叹气道:“他姥姥的,下手真狠,咱半条命都快没啦。”
“兄弟,你也够狠!听说那些人十几个打你,反而被你瓜娃子打死一个,其余都挂彩。刚才你敢骂俺营长是废物,更狠!敢骂俺们营长的,只有死人!”老兵把那尿液拿出去倒了,自己拉张凳子坐到杨修文床前。
“怎么?你们营长骂不得?”
“俺们营长是晋城的第一硬汉,就连俺们旅长,都怕俺营长三分。就你这瓜娃子敢骂他,够狠!瓜娃娃,你不知道哇,骂俺营长的人,不死……也得在阎王那里挂个号。”
“我已经在阎王那里挂上号了!”
“末事(没事),听院长说了,你全身的骨头末丁点问题,只是内腑受点伤,吃好点,睡好点,你嫩瓜娃子家,正长身体哩,伤口很快就好了。”
杨修文终于放下心里的石头,这次受伤虽重,伤好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好。
“刚才谢谢你啦大叔,贵姓啊?”
“俺姓尤,行七,别人叫俺尤七,俺这名不好,跟刷墙的油漆末二样。兄弟,你不地道,咱叫你兄弟,你咋叫俺大叔呢?”
“那我就称你一声尤兄弟,成不?尤兄弟,在队伍上干几年了吧?”杨修文强忍心里的笑意,这个“油漆”还真……
“几年?整十五年!十五年前,你瓜娃娃都末出生,我已经扛枪打仗啦。”
“说说,这些年是咋过来的?末事,解解闷。”
“没啥好说。家里穷,俺哥要娶媳妇,末钱,俺就把自个卖给过路的队伍,得钱给俺哥娶媳妇,总不能让俺老尤家断了后哇。俺跟着队伍先打李胡子,队伍败了,俺回家,俺哥养不起俺,俺再把自己卖了,把钱往家里一扔,跟着队伍打罗光头,又败了。俺回家再卖自个,这回是打段政府,又败了,那就回家,再卖自个。反正,这支队伍败了,我就卖给另一支队伍,卖好多次,俺也记不往。直到五年前,遇上俺营长,俺营长是真心对俺好,不扣俺饷钱,有钱就发,末钱就欠着,跟大伙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冲锋一起后退。俺就想啊,这样的长官少见,就一直留到现在。”
杨修文只知道尤七说的段政府是指段祺瑞,其他的什么李胡子、罗光头则是大股小股的军阀,数也数不过来,不过,杨修文更想知道的是,这尤七当兵十五年,参加无数次战斗,打了那么多次败仗还活着,到底有什么原因。尤七开始不愿意说,杨修文许愿,伤好出院一定请尤七吃烧鸡烧酒烧鲤鱼,发誓不会把听来的秘密告诉别人,这才敲开尤七的口。
“你个嫩瓜娃娃,脑瓜子灵,一般人不问这个问题,他们都以为老子勇敢,这才命长。嘿嘿!他们不知道,勇敢的人,现在都变成白骨头,死在哪搭子都抹不清楚。当兵想保命,第一条不是勇敢,而是狡猾,先捞着阵地后边的活来做,送枪送弹送吃送穿,辛苦点也末打紧,前边的人死光了,才轮着我们上阵地。一般地说,前边的人打胜了,轮不上后边的人上阵地,如果败了,前边的人末死光就会后退,俺也就跟着往后退就对了,长官生气,也不会杀了俺。”
“有时,俺们也被上头逼着打血战,冒着扑天盖地的炮火枪弹往前冲,整支队伍不死剩最后一个人,是不能后退的,督战队的机枪就架在俺们屁股后边,只要我们脸向后望一望,没准就被突突了,这个时候俺只能猫低身子向前爬,要单干,千万不要扎堆,人越多的地方越招大炮子弹。俺爬到战场中间,前面的敌人打不着俺,后边的督战队更打不着俺,这就安全了。这个时候最好装死,要不然,就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枪还要打准,打不死人家反被发现,想跑都跑不掉,一炮轰死。俺的枪法很差劲,所以只有装死。”
杨修文哈哈发笑。
“有一年夏天,俺队伍摊上死守的活,被冯长官的队伍围攻,俺们在几座山上修了壕沟,那时我是排长,手底下有三十多号弟兄,防守第二道壕沟,冯长官的兵攻得很猛,大炮不要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