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亡新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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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辰时过后。魏国士卒将李斯及其侍仆从驿馆中押出。
哨长清点人数，吼道：“怎么少一个？”李斯上前拱手答道：“他是魏国人，昨晚回家未归，请哨长再等一会儿。”
“时辰已到，不等啦！快走！”哨长端坐马上，两腿一磕，押着李斯等人向城外走去，直到此时，车马一动，才看清前车的驭手已换成王贲，蒙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和入城时的景况极为相似的是，街道两边又已拥挤着众多神色诧然的人群。他们想不透怎么前天才来，今天就被驱赶出城？都大睁着一双愕然的眼睛，看着李斯及其侍仆乘座的马车，从身边向城门走去。
城门前也早已拥挤着众多围观人群，有人在低声议论：
“不是说来向公子无忌祝贺的吗？怎么就走啦？”
“是被赶出去的。他们说公子无忌将要即位为咱魏王，根本就没那么回事！”
“如果公子无忌为王，那该多好啊！”
“再敢说公子无忌为王，你不要命了吗？”
李斯挑开窗帘，从沿途两边围观人群愁苦不解的脸色上，他看出秦国君臣设下的“釜底抽薪”之计极其成功，因而脸上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他庆幸自己投奔秦国，以求在乱世中展露才华，完全选择对了。同时更对新王子楚对他的信赖，首次随驾探视老帅蒙骜，就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而感激不已！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助子楚在完成荡平六国，一统华夏的丰功伟业中，做出自己的贡献，并以此光大自己的门庭！
李斯一行被押至城外时，他打开车门对哨长拱手一揖道：“承蒙关照，我们后会有期！”
哨长极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谁还跟你后会有期。”
李斯笑着再道了一声：“我跟你后会有期。”大梁我们一定还会来的……”
纵横连绵数十里的盟军帐蓬，如满天繁星般的围扎在函谷关城外。军营中旗帜飘扬，练兵场上杀声阵阵。因连打胜仗，数十万盟军全都士气高昂，紧张有序地在军营中补充粮草军需，准备着对函谷关发起猛攻。
中军帐内，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公子无忌与盟军众将围在沙盘前筹谋着再胜秦军的高招妙策！从将领们神情轻松，笑声不断的氛围上，大可看出他们在公子无忌的统率下，对战胜强秦有着何等地信心和勇气！此时只听有人说道：“顶多再过十天，粮草军需就补充够了。”
另一将领指着沙盘道：“攻下函谷关，距咸阳已不到二千里。我的骑兵还要让蒙骜尝尝什么叫摧枯拉朽，什么叫风卷残云！”原来他们已在制定攻下函谷关，兵锋直指咸阳的大计了！
又一将领却诙谐地调侃道：“祈年宫中美女极多，千万告诉你的骑兵，可别一冲进去，就出不来了！”此言一出，立时引来了一片哄然大笑！
与帐中轻松爽朗的气氛相反，中军营门前却发生着一场精彩的打斗——
原来执哨军士，见远处有四名魏国骑兵紧随一信使飞马而来，便立即架枪阻拦，高声断喝：“站住！军事重地岂能乱闯！”
信使端坐马上：“大王有万急旨意，请速禀公子接旨！”
执哨军士一阵“哈哈”大笑后，讥诮地道：“大王！哪个大王？我们是五国联军，只听大帅号令，不认大王旨意，快滚吧！”
信使气急扬手一鞭向哨兵打去，执哨军士向后一闪，他便顺势冲进营门。他这一冲可苦了后面紧随而来的四名骑兵，他们还未清醒过来，就被数名哨兵以步骑战术中刀劈马腿，枪剌马腹的方法，使战马负伤受惊，将骑兵从马背上颠了下来，接着便一拥而上，拳脚交加地一顿暴打！一名校尉还吼叫着：“把他们捆起来！”
中军帐前，一校尉见营门前大乱，正想去看个究竟，却见有一骑士已冲进营门，正向大帐奔来。便稳如泰山似地叉腿站于帐前，瞪眼怒视着胆敢闯营的单人独马。信使冲到中军帐前，不待骏马驻足，早已骄健地飞身下鞍，接着便跌跌撞撞地向大帐奔来。
校尉迎上前去，厉声吼道：“站住！”
“大王有万急文书，要面交公子……”
“文书由我转达，快拿来！”
“不行！必须面交公子！”
“军中只有统帅，没有公子，更没有大王，你快滚吧！”
“联军统帅就是我家公子，闪开！”
“嘿！你小子胆敢撒野！来呀，把他给捆起来！”校尉一声吆喝，帐前执哨军卒一拥而上。信使也非等闲之辈，摆开架势，与众军士恶斗于中军帐外……
正在帐内筹谋下一步军事计划的众将，听到帐外大乱，都怔了一下。
无忌诧异地抬眼望着帐外的侍卫：“什么事？”
校尉从帐外奔来，单膝跪地执军礼道：“禀大帅，有一信使说有国书要交给大帅。我们说这是联军帅帐，书信由我们转交，他不但不听还猛闯中军……”
“他从哪儿来？”
“大梁！”
“人呢？”
“被我们捆起来了！”
“快把他带进帐来！”
片刻后，校尉让执哨军士，将已被五花大绑的信使押入帐内。信使一见无忌，双膝一软立时跪倒在地，哭丧着道：“大王有书信要我面呈公子，他们……他们动手打我……”
“中军重地岂能乱闯！信呢？”无忌肃然地问。
信使以下颏示意：“在小人贴身衣袋中。”
无忌对亲兵示意道：“解开他。”
军士应声立时解开了信使。他们原以为闯了大祸，见统帅并未责怪，才放下心来。
信使从身边取出已被汗水浸湿了信封的书信，双手奉给无忌：“公子请看。”
无忌展开书信，急切地阅读过后，立时皱起了眉头……众将惊诧地望着他，谁也不敢贸然询问。沉寂片刻，李牧问道：“信谈何事，大帅因何如此焦急？”
无忌面色沉重地缓声道：“信上说王兄病危，要我即时赶回大梁，有事嘱托……”
此言一出，众将均感事关重大，一时都怔住了……
“魏王贵体不适，召公子速回大梁有事嘱托，我等不便阻拦，不过……”李牧临急不乱，思忖着道：“按盟约规定，联军统帅变更，应由各国推举出任。如今公子虽然只去数日，但仍需推举一人代行统帅之责，以免群龙无首，将前功付之东流！”
“李将军言之有理，此乃当务之急，我等必须出以公心，选好代行统帅职责的人！”一将领附议声刚落，帐内立即响起一阵混乱的吵嚷声：
“我推李牧将军代行统帅之职。”
“我推卫祥将军代行统帅之职。”
“我推周胜将军代行统帅之职。”
“我推钟诚将军代行统帅之职。”
……
无忌愁苦地巡视众将，他深知自己在联军中的威望无人可以代替，联军的存亡与自己息息相关。别的事他都可以置之不理，魏王龙体不适，事关魏国安危，他不得不返回大梁。幸好联军补充粮草军需还需十天左右，下一步军事行动才能展开，便对众将道：“众位将军稍安毋躁！本帅因王兄龙体不适。暂回大梁探视病情，多则十日即可返回，军中之事暂由李牧将军代行统帅之责。为确保联军安全，本帅返回大梁之事，必须绝对保密，千万不能让秦军知道。各位将军以为如何？”
李牧知道因自己年轻，众将不服，因而代职难度极大。此时见无忌已经宣示，便站起身来执军礼道：“末将代职最多十天，请主帅速去速回。”
列位看官尽知，先前由魏王主持的廷议决定，是召公子无忌“回都城述职嘉奖”，以利再战。而此时送达的信函怎么会是“王兄病危”，要他即时赶回大梁有要事嘱托呢？原来晋诚明白，如果按廷议决定下诏，即便钤有魏王的“玉玺”，无忌也是不会回来的。更何况无忌是联军统帅，岂能是魏王可以调动的！于是阅历丰富，并对无忌怀有杀弟之仇的晋诚，就在他执笔拟稿之际，便将内容改成了：魏王龙体不适，要他尽快赶回大梁……如此大胆的改动，于臣子来说无疑是一桩大罪！但晋诚明白，由于无忌的威望对王权已构成了威胁，只要能让无忌回来，不管怎么改魏王也是同意的。果然，尽管魏王在用玺时发现了文稿的“紕漏”，但他不仅不恼怒严责，反而对晋诚的干练十分欣赏。于是一封紧急“家书”，就这样由信使日夜兼程送到了无忌手中。而可怜的战国“四公子”中，成就最大的信陵君公子无忌，却对此一无所知……秦国君臣制定的“釜底抽薪”。先除无忌的绝妙计划，在晋城的“帮助”下，就这样顺利地展开并实现了……
话说公子无忌率亲兵十人离开军营之后，一路上归心似箭，日夜兼程，三日后大梁城的身影已出现在不远的前方，他们仍在狂奔不止。当公子无忌率亲兵一阵风似地冲关入城时，身着魏装在城边游荡的蒙恬，立即转身向城外走去。
蒙恬疾步离去，没走几步却和快步走来的一戎装军士撞了个满怀。蒙恬抬头一看，认出是与之打过交道的哨长，立即撒腿便跑。
哨长先是一愣，也认出逃去之人即是随李斯而来的“驭手”，便立即拔刀追赶，边跑边喊道：“抓住他，他是秦奸！”数军士闻声迎面堵了过去。蒙恬身手骄健地立时与魏国军卒恶斗起来。
远处的一队魏国骑兵听见喊声，迅即勒转马头赶了过来。正危急间，突然一骑快马从天而降，马上一员小将高喊着：“大哥勿惊，王贲来也！”
列位看官：你道王贲从何而来？原来李斯等离大梁前，虽在城中暗伏了打探无忌回城的蒙恬，之后又在城外潜藏了接应蒙恬的王贲。此时王贲见蒙恬被围，便高举战刀冲入敌阵，连劈二名措手不及的魏国骑兵后，蒙恬趁机夺过一骑战马，骄健地飞身上鞍随王贲冲出重围，加鞭向前奔出。
哨长指着蒙恬、王贲跑去的方向，对随后赶来的大队魏国骑兵吼叫道：“别让他们跑啦，他们是秦奸！”
魏国骑兵一听，立即纵马加鞭，吼叫着气势慑人地向前追去……
就在大梁西门乱成一锅稀粥之际，公子无忌一行已飞马奔至王宫门前。无忌飞身下马后刚踏上王宫台阶，一年长内侍立即迎了出来，躬身施礼道：“公子回来啦！”
无忌见他拦住去路，没好气地挥手道：“无忌应召回宫，快去禀报大王！”
“大王服药后正在歇息，”他抬起头来，盯着无忌再道：“御医说大王须静养三日方能痊愈，请公子先回府待命，大王如有旨意，奴才将过府禀报。”
“不行！本公子奉召日夜兼程赶回大梁，就是想见王兄一面，你快让开！”
“大王服药后正在歇息……”年长内侍不仅不让，争执间他的身后又涌出数名内侍，全都躬身施礼，堵住宫门不让无忌进去。
自接到信使递交的文书后，无忌心急似火地赶回大梁，想不到回到王宫却不让进去。他强压怒火，无奈地长叹一声，转身走下王宫台阶……
无忌一行在府宅前下马。府前守军一见公子无忌突然到来，全都惊诧得愣住了……
无忌踏上府阶，刚迈步进入府门，老仆魏仁抬眼见是无忌，惊愕地颤声问道：“公子您回来啦！”
“夫人呢！”
“夫人在后堂，待老奴前去禀报！”
“不必啦！”无忌仍然气愤地边走边道。可话未说完，魏仁已转身向后堂奔去了。
无忌穿过前堂，刚来到后堂的庭院中，只见夫人韩氏在侍女簇拥下，惊惶地已从后堂中奔出来了。
“公子返回大梁也不差人送个准信，刚才听说你已经回府，还把妾吓了一跳！”韩氏夫人将无忌迎入后堂坐定，爱抚地盯着无忌道。
“我能有准信吗？”无忌气不打一处来，冷脸吼道：“信使十万火急，催我立时起身赶回大梁，可刚才我去王宫求见王兄，又不让进去……我肩负八十五万盟军的安危，我能不急吗？”
“信使十万火急！”韩氏夫人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事这么急呀！”
“信上说王兄病危，要我即时返回大梁，有事嘱托……”
“大王病危……没听说呀！”韩氏夫人敛目一怔，思忖着再道：“这事一定与李斯有关吧！”
“与李斯有关，李斯是谁？”
“六七天前……”韩氏夫人掐指回忆着道：“六七天前，秦国派遣李斯为正使臣，携珠宝来大梁说什么是专门前来祝贺公子无忌荣登魏王宝座，以求秦魏交好，共享太平！搅得人心惶惶，全城不安！后来大王召见李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