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之飞龙在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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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来了吗?”
“我……我……弟子……”庞涓说不下去,竟自哽咽起来。
“庞涓,你有心事,就说出来吧。”
庞涓泣道:“先生,弟子是想……想……”
“你想下山,是吗?”
庞涓改坐为跪,叩道:“弟子不孝,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
鬼谷子轻叹一声:“唉,是聚是散,皆是缘分。你想下山,下山就是了!”
庞涓再拜于地,泣道:“先生——”
“听你所言,可是想去魏国?”
“先生圣明。前几日弟子前往宿胥口,意外得知,魏王迁都大梁,在大梁设立招贤馆,向天下招贤纳士!”
“嗯,眼下秦、韩、赵三国谋魏,魏国正是用人之机,机会倒是不错。”
庞涓暗忖:“此生得遇先生,是天赐机缘。今日看来,先生学问,依然高深莫测。一旦别去,就等于断了求学之路。万一先生还有宝物,我若错过,岂不抱憾终生?”想至此处,眼珠儿一转,“先生,弟子虽然有意下山,可又感到学业未就,下山之后万一狼狈,岂不有辱师门?因而,弟子前思后想,是去是留,难有主见,还望先生点拨!”
“你已得了吴起的用兵精要,若善用之,山外当是无人可敌,怎会有辱师门呢?”
庞涓听出鬼谷子话中有话,心中一惊,赶忙问道:“先生是说,山外无人可敌,在这谷内却有胜过弟子的?”
鬼谷子望着庞涓:“是否有人胜过,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庞涓心中忖道:“弟子当然清楚。在此谷里,能够与我交手的唯有孙宾。就眼下而言,他所知的,我无所不知。我所知的,他却一丝不知,我们两个,谁高谁下,已是摆明了的!”
想至此处,庞涓信心十足,再次叩道:“谢先生栽培!先生教诲之恩,弟子万死不足以报。弟子父母双亡,自进鬼谷,即视先生为父。弟子忧心的是,出山之后,山外驱驰不胜繁重,弟子若想再见先生,恐怕艰难。弟子……弟子真的舍不下先生哪!”哽咽起来。
“能有此心,老朽已知足了!”
庞涓擦拭一把泪水:“弟子谨听先生之言,近日便下山去!”
“下山之后,第一步棋该如何下,你可心中有数?”
“弟子欲去大梁求见魏王!”
鬼谷子轻轻摇头。
庞涓一怔,急急说道:“弟子恳请先生点拨!”
“先圣曰:‘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你将此言颠倒过来,或可成功!”
争函谷秦公再谋魏 占草花庞涓首出山(13)
庞涓一怔,急将老聃之言颠倒过来,喃喃有声:“将欲张之,必故歙之;将欲强之,必故弱之!”
鬼谷子望着他,缓缓问道:“其中道理,你可明白?”
庞涓沉思片刻,眼珠儿连转几转,豁然开朗:“弟子明白了,谢先生指点!”
鬼谷子点了点头:“嗯,明白就好。”
鬼谷子缓缓起身,正欲走开,庞涓急道:“先生,弟子还有一请!”
鬼谷子只好又坐下来:“说吧!”
庞涓不无忐忑地小声问道:“弟子下山,前路渺茫,能否得意,还求先生点拨!”
鬼谷子思忖有顷,缓缓说道:“此系命数。明日晨起,你可到山中摘取山花一株,老朽为你占上一卦!”
庞涓叩道:“谢先生!”
翌日,庞涓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起。庞涓猛然想起先生所嘱,不及洗梳,拔腿就朝山中走去。
“先生要我晨起摘花,日头已经出山,我得抓得紧些。”庞涓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
然而,此时已是季秋,百花早已开过,又因山中高寒,野菊却又刚好含苞,不能算花,庞涓四处寻觅,急切之间,竟然看不到一株。
庞涓离开山路,向丛林深处走去。又觅一时,庞涓的眼前突然一亮。前面石壁上,一株草花开得正艳。庞涓大喜,将其连根拔起,拿在手中细细观看。看有一时,庞涓自语道:“此花开得虽艳,却是一株草花,位卑身贱,不为大器,待我再寻一株!”遂将草花扔在地上,一路向前寻去。
又寻多时,竟然再也看不到一株。庞涓原本不信命相,此时寻得气恼,遂将一脚踩在石上,自忖道:“先生什么都灵,只此故弄玄虚,却是可叹!大丈夫凭本领吃饭,小女人凭脸蛋得宠,天下之事,都是人为的,哪有什么命相?此花便不去找,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庞涓干脆一屁股坐在石上。坐有一时,见太阳升起老高,庞涓这才站起身子,按原路折回。走至方才弃花之处,庞涓停下步子,盯住地上的草花呆看一阵,弯腰将其捡起。此花经过阳光照射,开始枯萎了。
庞涓再次将草花端详一番,纳入袖中,轻叹一声:“唉,也罢,且将此花拿回去,先生万一查问,也好有个搪塞!”
下山之后,庞涓来到溪边,洗梳一番,这才整好衣冠,走向草堂。草堂里并无他人,鬼谷子盘腿端坐,显然是在候他。
庞涓走进来,在鬼谷子跟前叩道:“弟子庞涓叩见先生!”
鬼谷子辟头问道:“你的山花呢?”
“回禀先生,时值季秋,百花开过,弟子寻有多时,竟然看不到一株山花!”
“没有山花,你的袖里却是何物?”
庞涓大吃一惊,心道:“真是神了,连此袖中之物,先生也能看到!”迟疑一下,只好从袖中摸出那株已是半枯的山花,双手呈予鬼谷子,顺口解释道,“这株山花不为大器,弟子本来不屑摘它,后来实在寻不到其他山花,方才带它回来。只因此花非弟子所愿,是以未曾示给先生,请先生见谅!”
鬼谷子点了点头,拿过山花端详一阵,递还庞涓。庞涓接过,见鬼谷子闭目端坐,似在运神冥思,顺手将花放在一边,叩首于地,静候先生卦辞。
鬼谷子冥思有顷,睁眼说道:“此株草花共开一十二朵,昭示你荣盛一十二载。此花采于鬼谷,见日而萎,鬼旁着委,喻你成功之地当在魏国!”
庞涓心中忖道:“昨晚我已讲明去魏应聘,成功之地自然是在魏国,此事何劳再说?”
庞涓正自思忖,鬼谷子话锋一转:“不过,你拔后弃之,弃后拾之,心怀二志,又在老朽面前藏而不露,昭示你日后必将欺人,亦终将受欺!”
庞涓心中再次忖道:“常言道,兵不厌诈。这个世道,我不欺人,人便欺我,此话又是哄人!”
鬼谷子似已猜出庞涓心中所想,略顿一顿,轻声叹道:“再容老朽饶舌一句,此花马喜食之,羊却不喜,因而,老朽送你一句偈语:‘遇羊而荣,遇马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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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函谷秦公再谋魏 占草花庞涓首出山(14)
庞涓听毕,再三拜道:“先生所判,弟子谨记于心!”
鬼谷子追问一句:“你谨记什么?”
“遇羊而荣,遇马而绝!”
鬼谷子轻叹一声,起身说道:“记住就好,你可以下山了。”
庞涓冲着鬼谷子的背影再拜三拜,见鬼谷子已经走进洞中,这才起身,正欲出去,忽又看到地上的山花,遂弯腰捡起,一边端详,一边走出草堂。
走有一时,庞涓将那半枯的山花啪的一声甩在路边:“什么荣盛一十二载?什么马喜食之,羊却不喜?如果猪也喜食,又该如何?想必是先生见我执意下山,心中不快,这才拿话唬我!抑或是先生故弄玄虚,断不可信!”
庞涓回到自己的草舍里,开始收拾行装。他翻找衣物,拿出两件像样的放进包袱,又从床底取出一只布包,打开来,正是那捆他凭记忆抄写出来的《吴子》。
庞涓翻看一阵,轻声叹道:“唉,可惜只有六篇。要是一部完整的《吴子》,该有多好!”
庞涓将这捆竹简小心翼翼地包进衣服里,放进包袱,将包袱放好,出门拐进孙宾的房门。孙宾见他进来,招呼道:“贤弟请坐!”
庞涓却不坐下,而是慢慢地跪在地上,朝孙宾拜道:“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孙宾大惊,疾步过来,一把拉起他道:“贤弟,你——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庞涓站起来,缓缓说道:“在下欲别孙兄,准备下山去了!”
孙宾猝不及防,一下子怔在那里,半晌方道:“贤弟,这么大的事,你——你该早点告诉在下才是!”
“在下也是临时决定的。”
“怪道这几日贤弟心神恍惚,原是为的这事儿!”
庞涓点头道:“是的,在下心神恍惚,是因为主意未定,这一定下,谁都没说,第一个就来告诉孙兄!”
“谢贤弟看重!此事先生知道不?”
“在下方才已经别过先生了!”
“那——贤弟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鸡鸣时分。在下也想知道,孙兄打算何时下山?”
孙宾长叹一声:“唉,似我这般呆笨之人,虽然进山三年,却是处处懵懂,哪里能及贤弟,仅此三年,就已学有大成。至于出山之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庞涓安慰道:“孙兄不必自谦。孙兄为人为学,无不一丝不苟,在下愧不能及。在下急于出山,无非是山外热闹,在下浮躁之心一时无法按捺,蠢蠢欲动而已。不像孙兄,沉稳若定,大器晚成!”
“贤弟说的哪里话!就用兵而言,列国之中,贤弟已是无人可及,建功立业必是早晚之事!”
“谢孙兄吉言。在下临别,还有一事相求!”
“请贤弟直言!”
“先生学问,高不可测,纵学一世,也是学不完的。在下急于求成,仓促下山,心中却是忐忑。在下走后,先生若有绝学秘笈传予孙兄,万望孙兄看在你我结义这情分上,教知愚弟一二!”
“贤弟何出此言?孙宾为人,贤弟当是知道的!”
庞涓跪拜于地:“就孙兄此言,请受庞涓三拜!”
孙宾忙又将他扶起:“贤弟——”
庞涓却推开他,朝他连拜三拜,这才起身,握住孙宾之手,泪如雨下。二人伤感有顷,孙宾道:“贤弟在此稍候,在下这就告诉大家,今晚为贤弟饯行!”
庞涓摇头道:“不必了。鬼谷之中,在下割舍不下的唯有二人,一是孙兄你,二是师姐!其他人,就不惊动了!”
“这样不好吧。咱们几人好歹也是共学三年,贤弟要走,无论如何也该打声招呼才是!”
庞涓再次摇头:“自古迄今,成者王侯败者寇。庞涓此番出山,是成是败,尚未可知,有什么可以惊动的?再说,张仪那厮,不见也罢!”
孙宾见庞涓执意不肯,只好说道:“好吧,在下就听贤弟的!”
这日晚间,玉兔初升。玉蝉儿摆好琴架,面月而坐,凭着记忆弹奏鬼谷子昨夜弹过的《月光》曲。一曲弹完,身后陡然响起击掌声,玉蝉儿一惊,回首视之,见是庞涓。
争函谷秦公再谋魏 占草花庞涓首出山(15)
庞涓朝玉蝉儿深揖一礼道:“师姐,庞涓有扰了!”
玉蝉儿起身还礼:“小女子不知庞公子在此,丢丑了!”
庞涓叹道:“师姐仅听一遍,就能弹得出神入化,庞涓是个粗人,心中唯有敬服!”
“谢庞公子夸奖!夜已深了,庞公子有何指教?”
庞涓知道玉蝉儿是在逐客,轻叹一声:“唉,庞涓不敢。庞涓此来,只是想看师姐一眼!”
玉蝉儿想起当初溪中之事,心中一凛,乍然变色,冷冷说道:“小女子依旧是小女子,一丝未变,庞公子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庞涓应道:“师姐依旧是师姐,庞涓却不是庞涓了!”
听到此言,玉蝉儿不无惊讶:“庞公子何出此言?”
“此前的庞涓虽有冒犯师姐之处,却无冒犯师姐之心!今后的庞涓唯有冒犯师姐之心,再无冒犯师姐之处了!”
玉蝉儿越听越糊涂:“庞公子,此言何解?”
“庞涓已经拜别先生,将于明日鸡鸣时分下山谋生,此来是向师姐作别的!”
玉蝉儿怔了一下,缓缓起身,朝他拱手道:“小女子恭祝庞公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庞涓亦还一礼:“谢师姐吉言。师姐,庞涓内藏一言,今日不吐,怕是再无机缘了!”
“庞公子有话,直说就是!”
“庞涓今对明月起誓,此生若爱一个女人,就是师姐!”
庞涓表白得如此大胆,玉蝉儿猝不及防,一时窘在那儿,脸红半晌,方才定下心来,再揖道:“小女子谢庞公子厚爱!”
庞涓再次还礼:“庞涓本是龌龊之人,不配师姐高洁之躯,但天地日月可鉴,庞涓挚爱师姐之心,真真切切!自今而后,庞涓无论身居何处,师姐但有驱使,庞涓唯命是从,若有背逆,天地不容!师姐,请保重!”
言讫,庞涓弯腰鞠躬,由于弯得过低,头几乎就要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