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之飞龙在天-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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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惠王气冲冲地旋入自己的行辕,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在帐中来回踱步,耳朵里充塞着齐国君臣的狂笑声。踱有一阵,魏惠王终于爆发出来,将身边物什一件接一件地抓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公子卬、陈轸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发作一阵,魏惠王开始平静下来,颓然走到几前坐下,目光转向陈轸:“陈轸,这是怎么回事?”
陈轸叩头如捣蒜:“陛下,微……微臣不知!微臣使齐时,一切均已讲妥,齐王甚是高兴,赏赐微臣诸多财物,这这这……怎么会是这样呢?”
魏惠王点了点头:“看来,田因齐是存心羞辱寡人的。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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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9)
公子卬叩道:“儿臣在!”
“传旨,拔帐回魏!”
公子卬目视陈轸。陈轸大急,再次叩道:“陛下,相王大典尚未举行呢?”
魏惠王冷笑一声,将几案震得山响:“相什么王?难道你嫌寡人所受羞辱还不够多,是吗?”
陈轸泣道:“陛下——”
魏惠王转向公子卬,喝道:“还不传旨?”
“儿臣领旨!”
陈轸回到自己的帐篷,闷坐一时,转对戚光道:“齐王态度大变,里面定有蹊跷。你且留下,查查此弯绕在何处?”
戚光点头。
翌日晨起,天尚未亮,魏惠王及其随行的五千人马尽皆拔帐而去。齐王以魏王背约、不辞为由,命田忌点兵五万伐魏,同时传檄天下,共诛不道之魏。
依旧身背破旧包袱的庞涓站在一个土岗上,远远地望着齐国三军络绎进发魏境,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至此为止,出山之后所迈的第一步终于落定。
然而,庞涓知道,真正艰难的是下一步。迈向何处、如何去迈,哪一点都是关键,稍有不慎,他就会满盘皆输。
魏国大梁,刚刚落成的魏国王宫里,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清新的木香和油漆味。
夜已深,魏惠王却毫无睡意,独自坐在御书房里,两眼痴痴地盯着面前的几案。几案上是一只黄玉盘子,盘中是一颗鸡蛋大小、精美绝伦的夜明珠。
魏惠王久久地凝视着它,似要将它看穿。不知过有多久,魏惠王慢慢地抬起右手,将夜明珠拿在手中,捧到眼前,轻轻地抚摸它。魏惠王的耳边,渐渐响起齐国君臣的狂笑:“哈哈哈哈——”狂笑一声接一声,似乎没完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惠王的脸色渐渐紫涨,扬手将夜明珠猛地掷向玉盘。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与盛放它的玉盘一道,于顷刻间成为块块碎片。
魏惠王喝道:“来人!”
被惠王的怪异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的毗人跌跌撞撞地走到跟前:“陛下,老奴在!”
魏惠王一字一顿:“召惠施、朱威觐见!”
“老奴领旨!”
当惠施、朱威跌跌撞撞地赶到御书房时,魏惠王的火气已降下去,正在眯着两眼望着几案上的玉石碎片。看到两位重臣叩在面前,魏惠王微微抬头:“两位爱卿,平身!”
惠施、朱威谢过恩,忐忑不安地分坐两侧。
魏惠王缓缓问道:“看到这些碎石块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
魏惠王长叹一声:“唉,都是它们害了寡人哪!”
惠施、朱威互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魏惠王慨然说道:“寡人自来世间,只会羞辱他人,未曾受到他人羞辱。此番徐州之行,这一课算是补上了!现在想来,田因齐羞辱得好哇,寡人连做二十余年的梦,一下子让他羞醒了!”
惠施应道:“陛下,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魏惠王点了点头:“唉,这么晚了,寡人却睡不去,坐在这儿思来想去,总算明白一个理儿:错不可怕,怕的是不肯认错!这些年来,寡人一错再错,却死要面子,不肯认错,终于酿成今日大错。今天晚上,寡人面对一地碎石,向天下认错,特请两位爱卿做个见证!”
惠施、朱威听闻此言,各跪于地,泣道:“陛下——”
“惠爱卿方才说得好,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寡人召两位来,还有一事,就是补这破牢!两位爱卿——”
惠施、朱威齐道:“微臣在!”
“你们所拟的改制条陈,寡人也都看了,玺印也加盖了,放手做去吧。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十年而雪奇耻大辱。寡人不如勾践,二十年总也够了吧!”
惠施泣道:“陛下有志如此,魏国不治,当无天理啊!”
话音刚落,毗人急急走进,将一份边关急报呈送魏惠王:“陛下,边关火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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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10)
魏惠王拆函阅之,面色渐变。惠施、朱威面面相觑。惠王看完,将信函慢慢递给惠施,惠施阅之,大惊。
沉默许久,魏惠王陡地将拳头重重地拍在几案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田因齐,你——你也欺人太甚!”
惠施急道:“陛下——”
魏惠王转对毗人,一字一顿:“敌寇袭境,敲响警钟,通知百官,紧急朝会!”
“老奴遵旨!”
不一会儿,连续不断的警钟声从魏宫里传出,响彻在大梁上空。大梁城里一片惊乱,百官各从梦中惊醒,穿好冠带,驰向王宫。三更时分,百官毕至,魏惠王面色冷凝,目光严厉地扫视众臣,连扫几遍,沉沉的声音略显沙哑:“诸位爱卿,听到钟声了吗?”
百官异口同声道:“听到了!”
魏惠王说得非常缓慢,却极具感染力:“这是敌寇犯境的钟声!寡人自继承大统以来,立政二十二年,征伐的钟声听过无数,敌寇犯境的钟声却只听过两次。第一次是秦人,从西边来!这一次是齐人,从东边来!”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魏惠王依旧缓缓地说:“诸位爱卿,寡人年岁日高,百姓生活日苦,魏国不想打仗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田因齐自封为王,盛情相邀寡人。为求睦邻,寡人不计身价,应邀赴徐州为他捧场,不仅未得好遇,反而受他百般羞辱。寡人尚未找他算账,他倒领兵打进寡人的家门口了!”
众臣无不面面相觑。
魏惠王突然抬高声音:“田因齐羞辱寡人,寡人可忍。田因齐兴兵犯境,羞辱我堂堂大魏,你们说,寡人还能忍吗?”
众臣激动万分,齐声吼叫:“誓抗齐寇,为陛下雪耻!”
魏惠王声如洪钟:“不是为寡人雪耻,是为你们自己雪耻!是为大魏国雪耻!诸位爱卿,任何来犯之寇,无论他是秦人、齐人、赵人还是韩人,都是寡人的敌人,也是大魏的敌人。寡人举倾国之力,宁可粉骨碎身,不做亡国之奴!”
百官齐道:“誓死追随陛下,保家卫国!”
魏惠王将目光落在朱威身上:“朱司徒,除去各地守备,还能征调多少兵马?”
朱威跨前一步,朗声禀道:“回禀陛下,可征调铁骑一万,武卒四万。另有苍头十万可供征役!”
魏惠王点头道:“好。诸位爱卿,齐将田忌率兵五万来袭,寡人也有精兵五万,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御敌?”
公子卬用肘顶了一下陈轸,陈轸迟疑有顷,出列奏道:“陛下,微臣保举一人,可迎战齐寇!”
魏惠王看他一眼:“爱卿保举何人?”
“安国君!”
众臣皆将目光落在公子卬身上。公子卬精神一抖,出列奏道:“启奏父王,儿臣愿意挂帅出征,代父王教训齐人!”
魏惠王看也不看他,面向众臣:“还有何人?”
众臣纷纷低下头去。魏惠王沉思有顷,转向公子卬:“安国君听旨!”
“儿臣在!”
“封安国君为大将军,张猛为副将,点三军五万,迎战齐寇!”
“儿臣领旨!”
朱威急了,跨前一步:“陛下,张猛在西河一线,秦人——”
魏惠王斜他一眼:“秦人不是尚未到吗?”
朱威正欲再奏,惠施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朱威嘴唇动了几动,不吱声了。
魏惠王转对公子卬:“卬儿,兵情火急,你速去准备,辰时点兵,卯时出征!”
“儿臣领旨!”
魏惠王想了一想,又叮嘱一句:“田忌精通阵法,用兵诡诈,你当小心布阵,坚守城池,万不可轻易出击!”
“儿臣谨记于心!”
退朝之后,百官纷纷走出宫门。朱威紧走几步,赶上惠施,急道:“相国,陛下让安国君挂帅,您——您怎么不吱一声呢?”
惠施反问他道:“不让他挂,你说让谁去挂?”
“张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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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11)
惠施摇头道:“张猛是员骁将,做先锋可以,做副将已用大了!”
朱威细想有顷,竟也无话可说,喃声说道:“可——相国大人,田忌是名将,公子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惠施叹道:“唉,要是有对手,齐王能这么急就用兵吗?”
河西之战,公子卬遭遇了生平第一次大败,在列国面前丢尽面子。此番齐人犯境,正好给了他扳回面子的机会。辰时点兵,刚到卯时,公子卬就急不可待地传令三军,迎战田忌。
齐军沿济水经大野泽过境卫地,杀向魏境。公子卬探得明白,引领三军沿济水迎击,在煮枣遭遇齐军,吩咐扎营。副将张猛得到诏令,连夜布置好西线防务,率轻骑千人,朝煮枣方向急驰。
公子卬刚刚扎下大帐,田忌战书已到,约他斗阵。公子卬熟读兵书,尤其对阵法颇有研究,闻知田忌善斗阵法,早想对他一决高下,当即回了战书。
煮枣外面的田野上,魏、齐两军各摆一阵,田忌纵马提枪,上前挑战。公子卬识破阵势,率军冲入,不想齐军临时变阵,反遭掩杀,大败一场,折兵数千。
次日,田忌再摆一阵,又被公子卬识破,公子卬率军再冲,又遭惨败,折兵数千。公子卬急了,摆出一个阵中阵,将生门、死门故意颠倒设置,让田忌冲阵。田忌看得明白,指使两员猛将从死门攻入,将魏军阵势冲乱。田忌乘势挥军掩杀,公子卬狼狈溃退。
退至平丘,副将张猛方才赶到。二人合兵一处,稳住阵脚。公子卬大帐点兵,见已折兵两万,偏将以上将军阵亡过十。
公子卬再也不敢隐瞒军情,急将战况报呈魏王,要他火速增兵。魏惠王接到战报,大惊失色,急召惠施、朱威,拍几怒道:“不让他攻阵,他偏不听,三战三败,折兵两万,竟然还有脸要寡人增兵!”
惠施奏道:“陛下息怒,眼下军情紧急,可暂调附近守军两万驰援平丘,再征苍头补充守军!”
魏惠王叹道:“唉,有此竖子,多少兵马也是无用!惠爱卿,拟旨,调他回来!”
朱威急道:“陛下,三军不可无主啊!”
魏惠王略一思忖:“可让副将张猛暂代主将之位。”有顷,长叹一声,“唉,田因齐是明欺寡人无人哪!”
朱威奏道:“臣保举一人,可抗田忌!”
魏惠王眼睛一亮:“爱卿保举何人?”
“龙老将军!”
魏惠王的眼睛马上又暗淡下去,半晌方道:“龙老将军虽是对手,可也太老了!”
“陛下,有龙老将军坐镇,军心必稳;军心若稳,齐必不撼。齐人长途奔袭,补给艰难。齐不撼我,军心自乱,持久必退!”
魏惠王看一眼惠施,见他点头,缓缓说道:“好吧,有请老将军!”
朱威领命,起身欲走,魏惠王摆手道:“慢!”
“陛下?”
“寡人亲自去吧!”
龙家宅院里,正堂已被改成灵堂,几个女人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眼中却无一滴泪水,只将两只大眼凝视着供在桌上的一柄满是血污的宝剑和一个头盔。
突然,孩子几步蹿上灵堂,将头盔和宝剑取下,麻利地戴上头盔,拿起宝剑,飞也似的冲出门去。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老家宰看到,大叫一声:“天哪,少爷拿剑跑了!”
几个仍在伏地悲泣的女人抬头一看,头盔和宝剑不见了,一下子呆在那儿。一个女人尖叫一声“虎儿”,晕厥于地。
另一个女人拔腿就朝门外追去,边追边喊:“虎儿,虎儿,你快回来!”
虎儿手拿宝剑跑到门口,刚好撞在已经下车、正在向大门走来的魏惠王身上。朱威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将虎儿一把抱住。看到他身上带血的宝剑和头盔,魏惠王面色发白,额头上沁出汗珠。
朱威看到是虎儿,急道:“虎儿,你怎么了?”
虎儿挣扎道:“朱伯父,你别拦我,我要去杀齐人,替先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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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威惊道:“你父亲他——”
虎儿泣道:“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