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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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旦被打成“右派”瞬间就上升为敌我矛盾,由人民老师变成了阶级敌人,丧失了老师做人的尊严,并被剥夺了给学生上课的权利。“右派”除了被批斗,还要进行劳动改选,在校反右工作组的监控下进行检查、回报。
他们一早起来就要去清理厕所,打扫校园和饭堂卫生,学校里的一些脏活累活都是叫“右派”去干,当时他们所处的地位连学校的勤杂工都不如。
早在1953年,州东小学上初小时我就加入了少先队。咸宁小学上高小的时候,虽然家境贫寒,生活困难,但我的学习成绩仍然在班里名列前矛。曾经两年担任少先队的大队干部,每逢“六一”、“十一”学校开大会时,多是由我担当司仪主持大会,有时还代表学生在会上发言,在学校里可以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上初中后,因为课程增多,加上我开始偏爱文学和美术,经常利用课余时间看一些课外书籍。在周末、星期天穿城到北关外的县文化馆图书室看书看报,翻阅资料,慢慢地对政治进步和靠拢组织已无兴趣。
决心多学些知识,长大后做一个自食其力,脚踏实地的人。
当年,我们初中的美术课是一个叫牛清洲的老师任教。他是安徽涡阳曹市集人,年近四十,中等身材,较为清瘦,一对不大的眼睛却能抓住素描的特征。他擅长国画,又能搞些油画的写生。
当时,我在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常到他那里练习素描和学画人物、山水、花鸟的绘画技能,有时还跟着他学画徐悲鸿的《奔马图》和齐白石的《群虾图》,对我的绘画知识和绘画技能均有提高。
1957年开始反右时,他因画了一幅挺着大肚子的农村社员孕妇,下地干活的漫画,落下了攻击农业合作化的罪名,从而被打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因此他被剥夺了给学生上课的权利,每天与另外几个“右派”一齐去干掏厕所、打扫卫生的杂活。
下半年,学校为加大反右斗争的力度,继续揭批新的揪出来的“右派”罪行,校党委、反右工作组竟然把正在接受劳动改造的牛清洲给叫回来,让他在校政治处的会议室里,根据别人的揭发材料用漫画的形式给画出来,以便师生们对新打成的“右派”进行批斗。
因时间紧促,他一人无法完成,反右工作组通知班主任让我每天上完课,在下午和晚上到会议室帮他一起画。
我们根据工作组提供的新的“右派”反党材料,他在前面勾草图,我在后面用毛笔勾线条,然后上色,还要在图的下方配上文字说明。一幅幅的画面如同连环画一样,既简单而又明了。
当时,我虽然忙于学习无暇主动靠拢组织,但这次却是组织上主动找我的,表明了在反右斗争中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同时也是在政治上对你的考验,我固然是不敢拒绝的。
而牛老师前不久因画漫画而获罪,现在反右工作组又把他抽回来,利用他的一技之长,让其画出漫画去揭露新打成的“右派”罪行,这叫做立功赎罪,以毒攻毒。他当然不敢怠慢,十分认真,谨慎小心的去画,以图换来组织上能够对他有一个改造良好的认定。
在连续一周的绘画中,他甚至废寝忘食,不知劳累,有时在晚上十一点钟,学生下了晚自习课,已经息灯就寝,我们俩仍在会议室里画。他是那么的认真,一丝不苟,不仅构图要形象逼真,同时内容还要附合无产阶级的政治要求。
可是事与愿违。在我们画完几十幅批判用的漫画后,学校也都全部采用,有力地配合了反右斗争。但是牛清洲的罪过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所升级——由“右派”变为“极右”,两个月后以反革命罪被县公安局逮捕,判刑入狱,弄得家庭破裂,妻离子散。
直至二十多年后,冤案才被平反昭雪。然而此时的他已是年过花甲,老态龙钟,已经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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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中学时代 险象迭生(三)
第三节
反右斗争在我们学校激烈地进行,从教师的队伍中打了几个“右派”,但此时并没有忘记上海送来的两个大学生“右派”,对他们也分别进行了清算。
一个是个子较高、身材瘦弱,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三棒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唐思成。他眼睛极度近视,戴着一副左眼六百度、右眼八百度的近视镜。在一次劳动中,不慎把眼镜掉在脚傍,他慢慢地蹲下去,双手毫无目的在地上划来划去地乱摸,如同瞎子摸象一样,竟然逗得旁边的老师和学生们都过来围观取笑。
另一个是年仅二十岁出头,个子不高,性格外向,爱说爱笑,从来就不知到什么叫做苦和愁的杨嘉桂。
在师生批斗他们的时候,唐思成总是低头不语,形同一个哑巴貌似一个呆子,一时惹得积极分子们怒火顿生,一个个相继发言,厉声地斥责,口号声此起彼伏。经过一番较量,闹得批斗者口干舌燥,嗓子里冒烟,有的竟叫喊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声嘶力竭,最后也和他一样成了哑巴……
而在批斗杨嘉桂时,他总是有问必答,积极地配合,态度尚好。有时在交待自己的“右派”言论时,他还给自己上纲上线,狠狠地自己批判自己,还批得没完没了,逗的大家哭笑不得……
常言说的好,巴掌不打笑面人。加上他平时劳动干活又十分的卖力,批斗会往往到此也就只好结束。
1957年反右斗争,从初夏到秋末在我们学校进行了半年多,开展的异常激烈,如火如荼。从全校的教师中揪出了几个倒霉的“右派”另外还把两个“右派”上报到公安机关批准逮捕,判刑入狱。由此可见反右运动当年在亳县二中所取得的成绩是何等的巨大。
然而,世上就是这样的奇怪,往往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就会突然发生。
1957年10月中旬,在一个阳光充足,金色灿灿的中午,学生们上了几节课后,纷纷从教室出来成群结队的朝饭堂走去,马上十二点钟学校就要开饭了。
我和一个同学最后走出教室,被落在后面,在我们前面几米远的地方走着的是给二(4)班刚上完政治课的反右工作组组长龚明——当时他还兼任学校政治处的主任职务。
龚明四十来岁,中等个子,身材较瘦,长型的脸上还有几个不太显眼的白麻子,说起话来带有一点尖声尖调,就是他的这种酷似女人的娘娘腔,在反右的大会上宣布了我们学校几个命运不佳的老师成了“右派”。
人往往不可以貌而定,从他貌不惊人的长相上你绝对看不出他是个大权在握,决定别人命运的人。
然而,他却是上级部门派到我校的反右工作组组长——党的代表。
他是学校反右工作的决策者,其它领导都要听从他的意见,他可以决定别人的前途,一个人的命运,在师生们的眼中他的权威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此时,他刚刚下课,沾满粉笔灰的手托着课本和粉笔盒,朝着他的办公室兼往处的两间砖房走去。当他走到房子门前时,迎面过来了两个身着蓝色制服的年青人,问他是不是叫龚明,在他回答是时,一个青年右手握住手枪已抵住他的胸膛,左手持着一张逮捕证对他厉声地喝道:“你被捕了!”。
龚明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课本和粉笔盒掉落在地上。
另一个青年上来给他戴手铐时,龚明还很内行的问道;“前铐、背铐?”。
“背铐!”持手枪的青年说。
龚明顺从的把双手放到背后,那个年青人很利索的把他铐上。
“你的枪放在哪啦?”持枪的人在追问他。
“放在床头的木箱子里。”
另一个青年立即进屋把龚明的手枪取出,并退出子弹一齐收缴。然后又让龚明带着背铐的手用大拇指在逮捕证上按了手印,而后一左一右的押着他走出了学校大门。
龚明从逮捕到押走前后时间总共不超过五分钟,在一旁观看的我们几个学生都被惊呆了。
“好家伙这两个年青人真厉害!他竟敢把我们的反右组长给逮走了……乖乖。”一个学生被惊诧得在自言自语。
当我们俩人进入大殿改造成的饭堂时,一桶桶饭和一盆盆的菜还都摆在地上,并没有开饭。每个班还排着队正在听教务处的杨主任宣布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龚明是一个叛徒、特务、历史反革命,刚才已被省公安机关来人逮走……现在同学们可以开饭啦!”
一下子学生们马上散开,纷纷围住饭桶打饭,蹲在地上就着瓦盆里的萝卜炖白菜“呼噜……呼噜”的在喝红薯小米粥,此时大殿里顿然响起了阵阵桶勺碗筷交响曲……似乎学校里并没有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
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龚明被捕后学校的气氛骤然变得异常紧张,就连平时三天两头去参加批斗大会,经常和龚明为首的反右工作组一齐商讨给某一个“右派”定案定性的积极分子们,此时也都像缩头乌龟一样鸦雀无声,沉默不语了。
但这并不说明阶级斗争就此停止了,而是正处在树欲静,风不止的时候。据《毛选》所分析阶级斗争是长期而复杂的,乃是敌中有我“战斗在敌人心脏”,我中有敌——不然的话叛徒、特务、历史反革命又怎么能钻进革命队伍中当上了反右工作组的组长呢?
当时学校的反右运动并没有因为龚明是叛徒、特务、历史反革命,先前是由他担任反右工作组长时而打成的“右派”中会出现冤情和错误而进行针别纠正。既成“右派”,一旦“右派”帽子扣到你的头上,三年五年你是难以摘掉的,也只有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接受持久的没完没了的劳动改造……,因为当年从中央到地方由上至下反右工作始终都是“正确”的。
加上第二年夏天,在学校一个男厕所里又出现了“反标”,使得校园里的空气更加的紧张了。
“反标”出现在校西北角一个男厕所的墙壁上,经过公安人员现场查看和拍照后,学校让学生在教室里各自在纸上写出“打倒”二字交给老师,再送到校部查对笔迹。还让班主任带上学生到出事的男厕所里去看现场。
那个歪歪歪扭扭、字体潦草的红粉笔字是写在小便池上方一米多高的墙壁上,在我们看到时仅剩下“打倒”二字和后面已被擦掉三个粉笔字的痕迹;学生们排队由厕所南门进去,看完后再由北门出来,然后回到教室还要分组声讨反革命的滔天罪行。
一周后,在一天下午学校通知大家紧急集合,校领导宣布已经查出“反标”是初中三年级的“***和***”两个学生所写,并宣布开除他们的学籍,由县公安局将其逮捕。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从此也就永远地离开了学校。
1958年是一个多事之秋,从春季开始就大搞“实验田”和除“四害”运动(消灭蚊子、苍蝇、老鼠、麻雀);当时是大跃进、人民公社、全民皆兵、大炼钢铁、大放“卫星”的狂热年代,许多新鲜事物应运而生,层出不穷,农业上出现了“千斤田”、“万斤田”(亩产)。工业上提出了“以钢为纲”的全国性的大炼钢铁,力争钢铁产量实现超英赶美的目标!
我们的政治老师也在课堂上讲:“现在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日新月异时代,很快就要完成社会主义进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共产主义天堂了!”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大办食堂的热潮中,一些做法可以说是违背科学,劳民伤财的蛮干。当时浮夸成风,宁“左”勿“右”的冒进行为给人们带来了一些损失,也是后来造成“三年灾害”的直接原因。
第十四章 中学时代 险象迭生(四)
第四节
1958年秋,外公一人住在汤王墓村,当时他孤苦伶仃,年老多病,已经到了人生的风烛残年,成了人民公社的“五保户”。
此时,我在二中上学只能利用星期天去看望他,每次到那总要先给他打扫一下房子,清洗一些衣物,此时外公已瘦弱得躺在麦草铺的地铺上,很少起来走动了。
当时五间草房已经倒了三间,剩下两间住了几十年的陈旧破烂土屋已是多年损坏,四面透风,房内一贫如洗就连最后的一口铁锅也被捐出为大跃进、大炼钢铁作“贡献”了。小屋里阴暗潮湿,霉变味刺鼻,当时还有一个本村比我外公小两岁,但一直没有住处的赵老汉与他同住。赵爷爷能为他们一天两次地跑到队里的食堂打饭,端回来两个半碗的煮红薯或是煮黄罗卜,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