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天下--南明痛史-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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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刘文秀不知情实,闻讯大骇,连忙入宫。
白文选说:“此时我们应该迅速出兵与孙可望交战,马宝、马维兴等数将皆暗中与我有约,稍有疑迟,事机必露,大事去矣!”
李、刘二人犹疑,以为白文选使反间计,不敢听信他的话。
白文选看出二人心思,大声道:“如再迟不发,我辈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我有一字诳骗皇上、有负国家,当死于万箭之下!我现在先赴阵前,你们马上整兵速进!”
言毕,白文选上马驰去。
李定国、刘文秀二人,此时亦无退路,只得整兵策兵,前往交水安营。
他们与孙可望士军只隔十里。对方有三十六营,而李、刘二人仅三营而已。
本来,当白文选忽然叛走之时,孙可望恐人心不附,打算退兵,召诸将计议。
马宝害怕大军回贵州后,自己先前与白文选的密谋泄露,便挺身激劝:“白文选所领不及万人,而我军十倍于对方,为什么国主您以白文选一人之故为进退,难道我辈不是人吗?”
孙可望手下猛将张胜也拍案而起,大叫:“我一个人出马就可活捉李定国!白文选什么东西,何必拿他当回事!”
这样一来,孙可望大喜,以为军心可用,笑说:“诸将如此,吾复何忧!”
大清早,孙可望登高,算了算李定国大营人数,知道昆明之兵尽出,就对张胜说:“你可率马宝等人简选七千精骑,连夜走小路去昆明城下突袭。城中有王尚礼等人接应。昆明一破,李定国一军家属尽在城中,定无战心!”
张胜得令,约马宝一共进兵。马宝忙遣人持密信至李定国营,催促对方马上出战,否则张胜提前一步到昆明,大事皆去。
这一天,是九月十八日。本来李定国约孙可望二十一日决战,接此信,骇然大惊,忙遍召诸将,命令连夜拔寨,于十九日黎明提前总攻。
永历朝廷活〃曹操”(8)
孙可望心中有底,从容应战。
对阵之初,刘文秀手下大将李本高从马上摔下,被孙军杀掉砍头,刘文秀军小却。
见状,李定国心慌。孙可望在高岗山望见此景,急挥令旗,命令诸营进击。
李定国、刘文秀与孙可望共事多年,深知其谋多智广,又众寡不敌,心中生惧,商议阵前退兵。
幸亏白文选拍马而来,在旁怒斥:“张胜已提兵往袭昆明。如果现在退兵,孙可望以精骑蹑追我军之后,士兵肯定惊溃散亡,我们不可能活着回到昆明。前进死于战阵,难道不比后退死于追兵马蹄之下强吗?何况,孙可望军中马维兴等人均与我有约,假如我们决志而前,他们必定阵前反戈!”
见李定国、刘文秀仍旧沉吟不决,白文选大喝一声,策马而前,先率手下五千铁骑直冲孙可望大阵。
望见马维兴军阵不动,白文选知道对方有心,直奔过去。马维兴军不放一箭,忽然开阵,腾出空档,放白文选马队驰入。片刻之间,二将合营,直抄孙可望后阵。
他们所向披靡,连破数营。
孙可望在高岗见此情状大惊:“马维兴与诸营都叛我啊!”其余诸将见此惊骇,皆无斗志。
直到这时,见孙可望军中旗帜渐乱,白文选、马维兴二部合力击杀,李定国、刘文秀立刻抓住时机,率军队突前奋击。
孙可望军败如山崩,拨马返身狂逃。
见战场胜负已决,李定国要刘文秀与白文选等人继续追击孙可望,他本人率兵疾驰,回救昆明。
孙可望手下将张胜地走小路,五天内即赶至昆明城下,准备攻城。城中王尚礼披挂骑马,正欲接应,却被沐天波骗入朝中,软禁起来。
张胜等了半日,不见城内有人接应,只得硬着头皮下令攻城。欲挥令旗时,他忽然看见城内碧鸡坊的门楼上高悬“飞报大捷旗”,非常纳闷,就问城外居民那大旗是什么意思。
居民讲:“李晋王在交水杀败秦王,昨夜差人报捷,故而竖旗。”
马宝趁机说:“我们大营兵败,李定国必派兵截我们后路,现在只能撤退为上!”
于是,张胜、马宝等人再不敢攻城,纵兵城外大掠一番,趁乱逃走。
城中被软禁的王尚礼听说张胜撤走,知道事情败露,惊慌中以腰带上吊自杀。
张胜回撤途中,在浑水塘正遇李定国,双方列阵死战。由于只有这一条退路,张胜挥兵拼死杀前,一时间杀得李定国军几乎不稳阵脚。
刚经交水大战,未及修整,又连夜赶路,李定国军战斗力消耗极大,打了近一个时辰,疲态顿现,李定国属下士兵扛不住,呈现全线溃败之势。
列于张胜阵后的马宝发现情况不妙,马上向张胜兵阵连发大炮,呐喊杀来。
张胜虽是勇将,见此也不得不惊,大叫:“马宝也反了!”拍马就逃。
跑了一宿,张胜半路见自己部将李承爵来迎,心中大喜,庆幸自己终于逃得一命。
二人正寒喧间,忽然冲出数名兵士,把张胜击于马下,五花大绑。
张胜大骂:“汝为部将,何敢叛我?”
张承爵回道:“汝敢叛天子,又安能责我!”
张胜哑口无言。他被押送昆明后,永历帝下令送入闹市斩首。
十月一日,孙可望逃至贵州境内,忙令留守大将冯双礼把守威清等地要路,相约说:“如果刘文秀追兵至,可速放三炮通知我。”
冯双礼早得到李定国让孙可望疾逃的指令,没过多久就点放三炮,吓得孙可望连水也没有喝一口,携妻儿亲信以及大批金银辎重逃出贵阳城。其实,当时刘文秀大军离城尚远,刚到普安。
众叛亲离之际,孙可望这个“国主”狼狈至极,行至新添,他的妻妾、辎重,尽为冯双礼手下所劫掠。
到达偏桥时,孙可望随从只剩二十个人。路过镇远、平溪、沅州等地,南明守将以及他昔日手下将皆闭门不纳。
到了靖州,他才得喘一口气。
穷愁之下,孙可望有如下几种选择:
第一,隐退山林,与李定国讲和。毕竟二人从前一个锅里吃饭,他政治上已经失势,李定国饶他一命应该不难。
第二,招收旧部残兵,伺机反扑。看上去虽然很难,随时间的推移,仍旧存有可能性。
第三,最下的一招,就是向清军投降。
孙可望选择了最下的一招,恨恨表示:“孤不惜此数茎头毛(指剃发),当投清营借兵,以报与李定国之不世之仇!”
孙可望最后确实狼狈,明兵追杀之下,仅与十余人投往武冈清营,身几不免。
不久,李定国与马宝进兵永昌,擒杀王自奇,其余孙可望兵将,皆束手归诚。至此,云南、贵州大定。
论功行赏,永历帝下诏,封白文选为巩昌王,众将赏爵有差,皆获厚封。
至于那位永历帝先前赐金簪让他与孙可望请和的张虎,情急之下率残兵投奔老同事刘文秀。
刘文秀立马派人把他捆绑,痛斥说:“天子派你去讲和,你却挑拨说是让你用金簪行刺,真是小人!”立刻把他押至昆明。到后,遭凌迟处死。
那位一直窜掇孙可望称帝的方于宣,本来正在靖州一带主持考试,所出题目有“拟秦王出师讨逆大捷”等。得知孙可望败走消息,他马上派人送信给贵阳原被孙可望软禁的巡按钱邦芑,表示说他本人要“纠集义旅,生擒孙可望以献功朝廷。”不久,昆明有人来把他抓住,宰相未当成,就地被人宰掉。
永历朝廷活〃曹操”(9)
黔滇大定之下,永历朝廷并无振作之相。
马吉翔与李定国手下亲信金维新等人打得火热,逐渐地,李定国本人日益受其蛊惑,疏远正人,信任宵小,致使奸党布列朝廷。
见此情形,有识者皆知南明国事渐紊,大不可为。
到死难洗一生羞——丧家狗孙可望的下场
孙可望降清,是南明史上一件大事。他投降之后,虽未亲自为清朝军队作向导,但把西南三省虚实尽告洪承畴,致使清朝及时调整方略,直捣虚处,南明彻底丧掉喘息的机会。
交水之战爆发,清廷得到这个消息很晚。大战发生的一个多月后,即顺治十四年(1657年)十月二十七日,湖南永顺地方军才接到土司送来的情报,得知南明内讧的消息。
十一月一日,孙可望手下将领赵世朝先到清营,报称孙可望要降清。清军总兵李茹春急忙调兵前去接应,在杨田桥,巧遇被自己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孙可望。重兵相迎,派人把他护送到宝庆府。
对此,洪承畴极其重视,本来他要去宝庆亲迎孙可望,又怕南明军发动忽然攻击产生危险,就派人接孙可望至长沙。很快,他本人也到湘乡翘首而待。十二月初三,两个人携手来至长沙。
安置过后,孙可望一行人正式剃发降清。
北京的顺治帝也特别重视孙可望的到来,以极快速度破格封他为“义王”。对此,孙可望感激涕零。回想自己坐拥滇、黔时,南明朝廷为一个王爵迟迟不予的前境,清朝主子二话不说就赏王衔,不得不让他感慨万千。
研究南明史,乍看洪承畴给北京清廷的奏表,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即孙可望早已与洪承畴联络,他一直准备降清。而且孙可望降清的原因,似乎是洪承畴此前做了许多工作,循序渐进,终于发生成效。
实则不然。
洪承畴任五省经略后,清军在湖广、两广、四川等地举步维艰,进守无兵,驻守无粮,进退维谷,基本上与南明处于艰苦的战略相持时期。
清军不仅士气低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招降招抚的招术也很难管用。
从孙可望方面讲,他从贵州逃出的路上准备投降清朝时,就已经向洪承畴发信。他当时的要求,是“借兵复仇”,收复云南,其本意还想事成后做一面之王,条件是向清廷接年交贡纳赋。如果他手里有兵,自然可以以这样的语气来与清政府讨价还价。
孙可望败得太快,跑到湖南时,基本成为光杆司令。于是,他只能改变口气,表示说只要向大清借兵“以雪深仇”,并希望自己能成为清王朝属下的太平百姓,再不敢提及自己要回据滇黔之事。
洪承畴为清朝主子鞠躬尽瘁,毕竟精力体力有限。作为五省经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一直误判形势,对李定国、孙可望、郑成功等人的关系搞不太清楚。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和清军的尴尬局面,他总是上疏渲染李定国、孙可望、郑成功等人的互相“联合”,对南明各系中的矛盾没有本质的认识。
由于当时洪承畴的误判,北京顺治朝廷非常动摇,费粮耗饷下,北京清廷不想再拖耗下去,甚至准备放弃湘、粤、桂、川、赣、滇、黔七省,与南明永历政权同为“南北朝”。
清廷内部产生这样的想法,与其当时的满洲高层贵族状况有莫大关联。顺治六年,豫王多铎病死。转年,摄政王多尔衮病死。而后清廷内部政治斗争,豪格、阿济格两个王爷均被赐死。再后,郡王罗洛辉、阿巴泰、博洛等人相继病死。顺治九年,敬谨亲王尼堪又为李定国所杀。所以,除郑亲王济尔哈朗以外,名王宿将,凋零殆尽。清朝富有实战经验的军事领导层,基本报销掉,八旗兵力迅速下降。在这种情况下,清廷才不得不信用汉人“三王”以及洪承畴等前明降臣,并以绿营汉兵为战斗主力军。
由于征兵转饷,致使数省骚动,又无任何大的进展,洪承畴到任后,不断受到在京大臣弹劾。作为官场老油条,洪承畴以退为进,在顺治十三年,他已经上疏求退,要求回京休养。
顺治帝失望之余,也下诏同意他的请求。洪承畴很能装,他在揭帖里把自己的病情写得活灵活现:“……热症大发,烦躁有加……每一阖眼,则塘报、本章、兵马、钱粮、俱聚胸中,魂梦思想,语言颠倒……稍一停歇,则喉舌干枯,气竟隔断……如此者,已将及十日,米食全不想下咽……(我)一身固不惜,倘致有误,封疆大计,关系非小……”
正欲离职之际,孙可望归降信到,郁郁寡欢的洪承畴兴奋莫名,假病变真病的衰态刹那全消。
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他马上给顺治帝上疏要求带病留任——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想把孙可望投降之功全据已有。
洪承畴一向见人下菜碟,同为“势穷来归”,生前南明将领张名斌带一百多士兵投降,洪承畴立刻下令处决,并把降将的妻妾财产皆没收入官。孙可望仅携二十左右人来降,由于他名气大,是南明“秦王”,洪承畴知道对方利用价值大,就立刻破格对孙可望即时薪俸全支,上疏竭力为老孙争取王爵。
喘定之后,孙可望投桃报李,无论是逢人宣讲还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