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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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哪敢再等?急急奔过去,果然取了张草席铺在地上,欲拉萧宝墨下榻,裹入席中。
拓跋顼迅速站起身,一拳击到内侍的手上,嘶哑地叫道:“她还没死!皇上,她还没死!”
内侍惶恐,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察看着拓跋轲的神情。
拓跋轲轻描淡写:“将她埋了,很快就死了。如果你真要她,一个月后,朕把她挖出来给你。到时,你就会发现,腐烂之后,她同样是一副白骨,满身蛆虫,和任何女人没什么分别。”
拓跋顼唇边颤得厉害,到底不敢辩驳,只将手腕翼护着萧宝墨,不肯退让。
拓跋轲吩咐:“拉开皇太弟,动手罢。”
拓跋轲随身带的内侍,身手自然不错,见他发了话,也不敢犹疑,两人冲过去拉拓跋顼,又有两人分别拎过萧宝墨头和脚,只在拓跋顼甩开拉自己内侍的一瞬间,便将萧宝墨身体抱起,放到草席之上,迅速裹紧,拿了丝绳去扣。
“你们住手!”
拓跋顼短促的呼喊一声,蓦地拔剑,毫不犹豫地出手,闪电般的亮光,蛇信般吐出,但闻连声惨叫,拦住他的两名内侍立时被刺倒在地,呻吟不绝,显然受伤不轻。
而他已跳过床榻,迅速刺向正扣草席的两名内侍。
泪,已干涸于面颊;而手中的剑,已不再容情。
所有的退让,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故作心狠,无非盼着眼前女子好端端活下去,渐渐过上幸福的生活。
哪怕,执手偕老的,并不是他。
可对着这个被毒得半死不活,又即将被活埋的少女,他再也不知,他所有的退让,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保不了她!
他让她吃尽了苦头,他让自己受够了委屈,还是保不了她!
身后传来怒喝:“拓跋顼,你疯了!”
黑影扑来,在他即将把那两名内侍刺倒时,一掌击向他的手肘。
拓跋顼武功极高,此时满心悲怒,感觉有人袭向自己,立时改刺为削,反削向攻向自己的人影。
锋利的宝剑划过衣衫血肉时的触感传来时,他才看清向自己出手的人。
竟是拓跋轲!
“皇上!”
内侍太医们齐齐惊叫,连拓跋轲自己也苍白了脸。
拓跋轲久经沙场,武艺虽是高强,可再不料弟弟会对自己动起刀剑,即便拓跋顼未尽全力,伤势也是不轻了。
从左肩向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破开黑衣露出,鲜血翻涌,很快浸染了半边衣裳。
一把挥开前来查看伤势的太医,拓跋轲掩不住眉目间的恼怒失望,冷笑道:“好……好得很!朕养你一场,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弟弟!”
拓跋顼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拓跋轲的伤处,然后低了头,再望一眼萧宝墨。
其实,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这少女整个身体都已被紧紧包在了草席中,只有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有几缕拖曳在席外,带了墨汁般的油亮。
当初,那长长的黑发,曾在竹林中和水碧的衣衫一起飞扬,然后柔软地滑过他的手,将整个身体,都柔软地伏倒在他的怀中;
后来,他也曾见到侍寝后的南朝公主,一头长长的黑发迤逦于地,如无力摆动着的海藻;
如今,只剩下一缕断发,被殷殷地放到他的手中,想让他今世记得她,想让他来世再娶她。
如今,让她孤独一个人走么?
就像两次由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苦苦挣扎哭泣,自己以保护她的名义袖手旁观?
拓跋顼,你还要让她失望多少次,孤寂多少年?
拓跋顼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涌动着的激烈情绪忽然之间便沉了下去。向着拓跋轲,他垂头跪倒,吐字清晰而平静:“是,我不是皇兄的好弟弟,皇兄白养了我一场!拓跋顼令皇兄失望,所有恩德,愿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幽暗的深眸转动,他望向了萧宝墨的方向。
温柔和绝望相揉合形成的痛楚,即将满溢而出,呈现出彻底解脱的姿态。
这一次,轮到拓跋轲心中猛地抽紧,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惊恐。
他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温和固执,聪慧善良,具备着帝王该有的文韬武略,却不具备帝王该有的心狠手辣;能够做到帝王该有的胸怀天下,却失之于优柔寡断,过于重情重义。
帝王可以多情,却不可以专情,更不可以让一个女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智以及治国之策。
而萧宝墨……
的确是个尤/物。
别说是拓跋顼这样十岁的少年,便是拓跋轲自己,何尝不是差点一头栽入便出不来?
他不能再让萧宝墨影响了自己,再左右拓跋顼。
快刀斩乱麻虽然急痛了些,到底比慢慢受那些零碎折磨好些。
这样的急痛,他可以承受,甚至可以若无其事,依旧让人看到一个心如铁石的铁血皇帝。
可拓跋顼,能承受得了么?
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将他逼得太紧了?
当真要在一天之内,让两个最让自己觉得亲近的人彻底从眼前消失么?
“皇兄,对不起!”
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少年轻轻地说。
他的剑尖正滴着拓跋轲的鲜血,他却连擦也没擦,笔直地向他兄长跪着,慢慢握紧了剑柄,然后倒转了剑锋,狠狠刺向自己心脏部位。
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
阿墨,不用怕,我不会让你孤单。
压抑了太久的话,依旧无法说出口,却还能用行动诉说出自己的诚挚和无悔。
他闭目等着痛楚和死亡的来临时,伤处果然给扎得一阵锐疼,却不在心口,而在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开手,苦涩地睁开眼。
他的宝剑已“咣当”落地,拓跋轲正缓缓收回他自己的宝剑。
盯着拓跋顼腕上滴落的鲜血,他淡淡道:“即便她救活了,依然是朕的墨妃。”
他微微转头:“救人!”
说着,他没再看萧宝墨一眼,便转身离去。
顿挫有致的稳稳脚步声,听不出半点受伤后的虚弱无力。只有一路的鲜血沥沥,见证着他不轻的伤势。
拓跋顼坐在冷冷的地上抱了肩哆嗦片刻,游移的目光捉住了那一动不动的草席,顿时凝住。
他的声音,如被扯裂开的宣纸,同样地闷哑而破碎:“救人,救人,快救人……”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一)
那是一场,持续了很久的睡眠。
久到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昏暗的梦境,有着七零八落的片段,包括男人的抚摸,男人的亲吻,还有辨不出滋味的各类汤汁,都曾若隐若现,起起伏伏。
意图想抓住些什么时,依旧是黑白的底色,蒙昧不清的触感,整个人如游魂般飘荡着找不到着落之处。
当眼前终于有了点别的颜色时,我依然在想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烟幕黄的颜色,很浅,很模糊。
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沁到鼻尖时让我很迷惑。
不是萧宝溶清新的杜蘅香气,不是拓跋轲刚硬到危险的体息,而是一种春日阳光般温和的明净和清澈。
那是久远得想让我流泪的气息,甚至连模糊的烟黄都让我感到亲切。
下意识地握住眼前看得到的烟黄,居然真切地抓到了实物。
柔软的棉质,没有精美的刺绣或华丽的蹙金,落在掌心的感觉很舒适,很安心。
喉咙间动了下,我似乎发出了声音,但耳边还只是静寂,了无声息。
但掌中的烟黄忽地一动,接着,我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整个地被带入了一个健壮的怀抱中。
极有力的臂膀,强硬如铁铸,叩在后脑勺,有点疼。
可这种疼痛也有着莫名的熟识,仿佛在很久很久前,也经历过这种类似幸福的疼痛。
那有力的手臂,此时居然有些颤抖,用很轻却很急的幅度,晃动着我,模模糊糊似乎有张脸也在我眼前晃动着。
我睁大眼,努力想看清眼前那张脸到底是谁,却始终是和那团烟黄粘连的苍白,连眉眼的轮廓都看不出来,只有那嘴唇看得见依稀的开阖。
这人在说话么?
可我什么也没听到。
于是,我竭力蠕动自己干涸的唇,问他:“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很虚浮,我的呼吸应该也很微弱。
但我敢肯定,我的确发出了声音,即便喑哑而无力,我也该发出了足以让人听清的话语。
可我没听到自己的话。
抱着我的那人顿了一顿,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凑在我耳边,继续开阖着嘴唇。
我依稀辨出了他眼睛的位置,黑乎乎的两点从颊边晃过。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扑过来,有点痒。
我缩了缩脖子,疑惑地转头,对住那双黑乎乎的眼睛,想仔细地辨别出这人是谁。
鼻尖已经触到了对方的鼻尖,腻而冷的水滴沾到了我肌肤上。
“你是谁?”
我疲惫地皱眉,继续问。
可我还是听不到我自己的声音。周围安静得有点可怕,间或有耳鸣般的隆隆声。
这时,抱着我的手腕僵了一僵,然后耳边有大口的热气扑来。我只根据那呼出的气息,断定他吐着两个字,像在唤着谁的名字。
心里忽然一动,我捧了那人的面颊,茫无焦点地在他脸上转着目光,急急问道:“你是不是阿顼?你是阿顼么?”
手中的脸庞僵了一僵,然后很快地上下移动,分明是在点头。
果然是拓跋顼,那个在我喝完毒酒后才出现的拓跋顼,那个看我快死了,依然不肯答应与我下世相守的拓跋顼!
转动着眼珠,只有极蒙昧的光线流转着,周围的物体,看不清轮廓,大片大片混沌在一起的颜色,彼此浸润。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微笑着向眼前这个男人说道:“你救了我?然后弄瞎了我的眼睛,弄聋了我的耳朵?”
看来我中毒昏死过去前的告白还是有点效果的,他终于想起了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段“旧情”。
他救了我,然后将我弄得又聋又瞎,让我再也没有能力逃走,再也不能成为影响他们兄弟关系的猫儿狗儿。
又或者,他是以此为代价,向拓跋轲要来了我?
我是不是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眼前的拓跋顼听了我的话,果然没有摇头,只是扳着我的肩,说了句什么。
我听不到,只能茫然望着他,努力维持着凄怆的笑意。
拓跋家这对兄弟,根本就是两只把我戏于爪下的禽兽,想玩就玩,想杀就杀,想弄成个残废,就毫不犹豫地向下药。
可即便是禽兽,我也得向他们微笑,就像一条狗,想活着,就不得不摇尾乞怜。
我受的折磨屈辱已经够多,好容易死里逃生,就绝对不能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否则,我吃的一切苦头,就是白搭了,就是死了,也不过是白白地死了。
不晓得我还有没有机会凭藉自己的力量报仇,但如果有机会,我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我日夜盼着萧宝溶来救我,但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又宁愿他不来了。
若他看到我变成这样,一定伤心得很。
这天底下,只有他对我的好,从来不曾掺杂太多的算计和阴谋,只将我的悲欢爱恨放在了第一位。
拓跋顼扳着我肩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放开我,将我扶了躺下,忽然匆匆离去。
素心改,无花空折枝(二)
不很清楚我现在到底在哪里,但从触目可见的颜色,我也可以断定,这里绝对不是琼芳阁,更不是重华殿。这里的气息也很陌生,没有用任何的香料,被子上也是给晒得蓬松的天然棉花味道。
真是奇怪,才醒来时,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