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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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得正厉害时,刚大破魏军的征西大将军萧彦忽然上奏,呈上据说攻破广陵时在魏营找到的一封信笺,却是卑词请求魏军撤兵,愿割舍江北所有城池,奉北魏为上国,与北魏划江而治。这信笺虽无落款,字迹却与吴鑫相似,一时朝中哗然。原来吴系官员中一些狡猾之人看出些苗头,也开始保持沉默,暗中观望。
火已燃起,我何妨再去浇上一桶油?晏奕帆那等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
萧宝溶看我安排着,皱眉叹道:“丫头,你还真有些从政的天赋。”
我把侍女送来的银耳莲子羹亲自舀了一碗,送到萧宝溶跟前,嘿嘿笑道:“这是三哥和端木先生教导有功!嗯,也该谢谢吴皇后,否则,我还是个只知整天在三哥跟前嘻笑玩闹打雀儿。”
萧宝溶喝了一口羹汤,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宁愿……你终日只知在我跟前嘻笑玩闹打雀儿……”
我怔了怔。
萧宝溶已经垂下眸去,白皙到半透明的肌肤清清浅浅,淡天琉璃般不真实。云过天青的轻纱广袖微动,连舀着羹汤的姿势都清雅得如同月下横箫,水边奏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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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吏部尚书晏奕帆联合大理寺卿上奏朝廷,所擒奸细一名,搜出宁都详细攻防图,并供认是兵部侍郎吴德提供,据说吴德在出使过魏营时,与魏帝达成了某种协议。
永兴帝大怒,立即令人将吴德交廷尉严加审讯,另命有司彻查丞相吴鑫及吴氏相关官员被弹劾诸事。
吴皇后见娘家不保,带太子在武英殿前长跪不起,力辩父兄冤枉。
我听了回报,笑嘻嘻地拉萧宝溶去看热闹。
萧宝溶叹道:“吴家败局已定,我们只袖手看着吧,何必再生事?”
袖手看着?当日我受的种种折辱,岂是袖手看看便能了事的?
我再不管萧宝溶的一脸倦乏,生拉硬扯地将他拽上马车,径奔皇宫。
我们到达武英殿时已是未时,这时正是六月最酷热难耐的天气,阳光毒辣,暑气熏人,加上蝉鸣不绝,正是让人心思烦躁的时刻。
顶着青色团花伞盖,我们远远便看到了脱去簪饰、一身素衣兜头跪在石阶前的吴后和太子萧康。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在这等地面可以煮熟鸡蛋的大热天里下跪,大约出世以来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罪吧?
萧宝溶家常的绉纱软袍,衣袂翩飞,虽走于烈日之下,依旧清凉宁静,了无汗渍,比那两个给晒得满脸通红满头汗水的皇后太子,不知清逸超脱多少倍。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八)
“皇嫂好!太子殿下!”
萧宝溶似不曾见到二人的尴尬,一如既往的温文微笑,诚挚有礼的英秀面庞。
萧康神思恍惚地抬眼一望,忽然一把抓住了萧宝溶的衣裾,叫道:“三皇叔,快帮向父皇求求情吧!孤的外公年纪那般大了,这大热天的,经不起狱中的折腾!”
吴皇后嘴唇颤了颤,看了萧宝溶一眼,殊无求情之意。
她出身贵家,在宫中浮沉那么多年,能稳住中宫和太子之位,心思必定机敏异常,早就料到这些可能都是萧宝溶在背后操纵了。但她自恃尊贵,再也不肯求这个她素来瞧不起的小叔。
我瞧着她干裂失色的唇角,汗水纵横中的皱纹,扬着脸冲萧宝溶叹气:“三哥啊,大皇兄怎么不叫他们起来呢?在地上跪久了腿很疼吧?”
萧康年纪和我相若,脸上同样残存着稚气,大约也是硬给吴后拉来的,苦着脸道:“五姑姑,不然你帮求求情吧!这么跪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是哦,的确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说不准大皇兄便会因此心软了。”我摇着扇子,向萧宝溶微笑道:“三哥,当*想入宫为我求情,在宫外跪了多久,大皇兄才宣你觐见的?”
吴皇后蓦地眸光冷厉:“萧宝墨,你在记恨本宫和皇上?”
我拿起团扇,往她狼狈之极的脸上扇了几下,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身为大齐公主,为大齐做点牺牲,原是本份中事,哪里有什么委屈的,又哪里敢记恨皇后和皇兄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不是吴德,把大齐公主卖了,再来卖大齐江山!”
吴皇后咬牙切齿:“你在报复!”
我含了笑,盯着她那双晒久了太阳过于炽烈的眼睛,凑到她耳边,低声吐着字:“我就报复了,又怎么样?我的好皇嫂,这才是开始!”
成功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冷笑,摇着团扇,曳着轻雾般软薄的月华裙,学着三哥那样优雅行走的姿态,缓缓踱向武英殿。
阳光虽炽烈如火,我心底却如清泉滑过般舒爽着,简直是四体通泰。
萧宝溶到底心软,早早离了那对母子,立在朱墀前等我,一起入内觐见永兴帝。
武英殿内,沉香烟气袅绕,一丝一丝静静游走着,迷蒙如蓄了一殿的幽幽雾气,连云龙天花和飞龙戏珠的藻井都微觉模糊不清。
永兴帝正半瞑着眼,卧在竹榻上,周围侍女林立,小心翼翼地轻轻挥舞着错金羽扇。蟠龙红木御案下放了两桶冰,案上湃着冰镇的瓜果,却是满满的,显然永兴帝并没有胃口吃。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九)
“三弟,你来了?”听到身畔动静,永兴帝侧了侧头,看向萧宝溶,眼袋深深,看来又老了些。
听说这些日子他犯了头风,精神很不好,瞧来是真的。
“臣弟拜见大皇兄!”萧宝溶并不失礼,领了我行礼。
“起来吧,自家兄弟,不用拘礼。”永兴帝在侍女挽扶下慢慢扶着头坐起身来,略显混浊的双眼盯住我,良久才道:“阿墨,近日过得还好吧?”
我眨巴着氤氲的眼睛,垂头弄着发,低柔着声音道:“大皇兄放心,阿墨很好。多亏了大皇兄让三哥想法救出了我,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阿墨……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话语到最后,已经拖起了隐隐的哭腔,偏让这位用妹妹换儿子的好哥哥看到我的委屈,又故意懂事地不让他看分明。我的好大哥,你愧是不愧?
永兴帝果然尴尬,低咳了一声,侧头吩咐宫女:“还不把瓜果端来给文墨公主吃?”
又微笑着向我道:“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些。”
我温顺地点头,指一指紫红透亮的荔枝,娇俏道:“我要吃这个。”
宫女忙剥了两颗,放到玛瑙小碟中,送到我跟前。
艳红如火的碟子,衬着莹白如玉的荔枝,愈加地红白分明,可爱诱人。
我微笑着拈了一颗入口中,吃了,才说道:“我便知大皇兄最疼我。我在广陵时便想着,这辈子怕再也吃不着南方的荔枝了,忍不住便想哭,又不敢给服侍的魏人瞧见,都只在半夜时才敢躲在被窝中流泪。没想到还有逃出生天的一日。”
永兴帝略显不安地站起身来,扶着腰踱了两步,才道:“你能救出来……嗯,是三弟的功劳。”
他的混沌眼睛凝到萧宝溶身上,终于有了一抹帝王的威凛:“三弟,你的才识胆识,朕这一向……还真小瞧了。”
萧宝溶的笑容和他的衣衫同样浅浅淡淡:“大皇兄,阿墨是臣弟看着长大的,如果让她沦落敌手受人羞辱荼毒,臣弟着实是日夜寝食难安。人给逼到急处,总比寻常时聪明些。这就也所谓的急中生智了。能救出阿墨,着实侥幸。”
永兴帝缓缓走到窗边,透过蝉翼窗纱望着跪于烈日下请罪的皇后和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哦?三弟当真只是急中生智?怎么朕觉得三弟是智珠在握呢?”
萧宝溶面色微变,迅疾走到永兴帝跟前跪倒谢罪:“大皇兄,此次入魏境前后,臣弟的确有擅专之处,请皇兄责罚。”
“责罚?”永兴帝喟叹,浮肿的眼袋更显青黯:“三弟,你虽不居功请赏,但齐军大胜,除了萧彦,便是你居功至伟,朕并不糊涂,哪会看不出?”
琼枝秀,几曾识干戈(十)
萧宝溶垂首,低覆的浓睫弧度柔软,将面庞衬得愈发温润秀雅,莹澈如玉。他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臣弟不敢居功,只愿能与以往一般,伴着阿墨逍遥度日,与世无争。……自然臣弟也不希望再有事端,让臣弟与阿墨不宁。”
永兴帝双眼微咪,将萧宝溶一打量,旋即轻笑:“到了今日,大约也无人再能让你和阿墨不宁了吧?吴德倒也罢了,吴鑫两朝宰辅,虽是骄纵了些,但要说他通敌卖国……朕还是不信。他便是投到北魏去,一个南人,拓跋轲能给他多大的官做?了不得,封个有名无实的王侯,哪会有在大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何况他已这等老迈……三弟,你觉得呢?”
永兴帝果然不糊涂。
萧宝溶虽然从未出面,永兴帝还是能看出那些朝臣敢齐心对付吴家,背后有着他支持,至少,是纵容。时局正乱,连手掌军权的萧彦站在吴鑫的对立面,宣告他对吴相笼络的毫不领情,永兴帝虽想赦免吴鑫,也不敢轻易行事了。
萧宝溶眉眼宁静,唇角微微一弯,答道:“皇兄言之有理。不过空穴来风,岂是无因?吴相贪财纳贿,结党营私也是证据确凿。皇兄念其昔年辅助有功,何妨宽大处理?皇后娘娘这般纡尊降贵,无非怕吴相偌大年纪遭那抄家灭族之祸罢了,大约也不会指望经了这么一场风波,吴相还能稳居相位,翻云覆雨吧?”
他这口气,明摆着只要吴鑫给罢了相,便不打算追究了。可吴家势力若不根除,又有皇后和太子在,假以时日,必能卷土重来,到时惠王无法掌控局势,该抄家灭族的便是我们了。
眼看永兴帝神情一舒,我立刻吐掉荔枝壳,笑道:“是啊,大皇兄,吴相年纪大,别追究了。我看吴家也就那个吴德特别坏。上次把我送到广陵的魏军手里,怕我乱说话惹出乱子,居然威吓我,说谁也救不了我,顶多一年半载,这江南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让我学着些大国威仪,安份侍奉魏主,还能有条出路。”
话未了,两位兄长已不约而同盯向我。
萧宝溶立起身来,低声叱喝:“阿墨,别胡说。”
我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委屈地嘀咕道:“我没胡说啊!说这话时魏帝的心腹太监管密还在那里呢,笑得鬼头鬼脑,差点把我气死。吴德去见魏帝拓跋轲时,也不知商议什么,把我锁在了驿馆里,都不许我跟着去的。皇兄不相信,可以去问当日陪吴德前去的那些随从属官,吴德是不是对着那个太监一脸奴才样,是不是一再警告我敬重大国威仪,是不是把我锁在驿馆中独自去见魏帝!几十双眼睛看着呢,哪是我撒得了谎的!”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一)
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