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明清那些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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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下回：卖油郎的故事——“找一个值得爱的人，到底有多难？”
14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与明月（1）
——“卖油郎”的故事
有句俗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们平常说这话往往是指一个条件特别差的男性异想天开地想去追求一位条件特别好的女性。那男的，我们说他是“癞蛤蟆”；那女的，我们说她是“白天鹅”。这俩人放一起的话，谁都会觉得不般配，所以这句话就是用来嘲笑那位“癞蛤蟆”的痴心妄想。
但我有时又想，说到底，爱与不爱，爱谁不爱谁，那纯属是个人的情绪，也就是说，从心理活动的角度看，爱情，它根本就是一个人的事儿！癞蛤蟆如果就是喜欢白天鹅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位癞蛤蟆一定见过白天鹅，要不就不会喜欢上她了，他们一定就生活在同一片湖泊里。癞蛤蟆每天看着那只美丽的白天鹅飞来湖里觅食，又看着她美丽的身姿振翅飞去，从审美的角度上看，喜欢上她甚至爱上她完全是正常的蛤蟆心理。别以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蛤蟆也可以拥有嘛。虽然自己长得丑点，但不能因为自己丑，就拒绝所有的美啊！
况且，那白天鹅也不一定就像我们以为的那样根本就对癞蛤蟆看不上眼啊，如果有一次白天鹅在泥沼里泥足沉陷而癞蛤蟆奋力将她推了出来呢？如果有一次白天鹅面临鳄鱼的偷袭而癞蛤蟆不顾危险跳出来惊动了鳄鱼从而拯救了白天鹅呢？如果有一次白天鹅看着癞蛤蟆觉得他怎么就像那只青蛙王子呢？如果……如果……
如果最后白天鹅真的跟癞蛤蟆走到了一起，我们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眼红看不过去，因为打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那一刻起，爱情的大魔咒就会改变世俗的一切。
有这么一只“癞蛤蟆”，也突发奇想地祭起了爱情的“大魔咒”。
其实说这个小伙子是“癞蛤蟆”，我觉得对他不太尊重。因为他不过就是长点差点儿、身上脏点儿，干的活粗点儿，日子穷一点儿，生活境遇苦一点儿，但好歹他还自食其力，还有工作呢！
他本来是个流浪儿，小时候因战乱跟父母失散了，后来被一个开油店的老朱收为义子，结果店里有个叫“如花”的女伙计看上了他，而他还把自己当白天鹅，就是对人家不领情，结果这个女伙计就跟另外一个男伙计好上了，然后两个人就阴谋陷害他，以至于他最后被他义父赶出了家门。但他并没气馁，用多年积攒的三两银子买了幅油桶挑子，走街串巷地卖，因为小伙子勤快，人又好，又老实，大家都亲热地叫他“卖油郎阿重”。
阿重姓秦，原名秦重。他要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卖他的油，也没人会骂他是“癞蛤蟆”。可有一天，他卖完油坐在一个街口休息，突然看到了一位姑娘下轿子，这一看不打紧，立马让他掉进了那个“癞蛤蟆”的陷阱里。
他跟旁人一打听，别人说这姑娘你都不知道，没见识，这可是杭州城鼎鼎大名的名妓之花，名叫莘瑶琴，外号花魁夫人，小名跟老鸨的姓，叫王美儿，跟她来往的不是太守就是府尹，不是翰林就是衙内，一般的人想见一面也难，你小子刚才看了一眼，就算是有福了。
秦重很疑惑，就问了，她不是妓女吗？难道他不接客吗？旁边这位呵呵一笑，“据说她接客，一晚要十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呢？当时一般的情况是，你要到红灯区去消费，一晚上任你怎么玩，大概也就一两银子左右。据记载，当时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也就二十两左右，明代刑律中规定，当官的贪污五两银子就可以被处斩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这十两银子一夜的价格那在当时可是天价了。这就是头牌，这位杭州城的花魁夫人大概就像北京城的杜十娘，那在当时应该是南北两大“超级女生”，那绝对是重量级的“白天鹅”，秦重看上了她，你说是不是把自己扔进“癞蛤蟆”的陷阱里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世事难料，那位杜十娘挑来挑去，就挑中了李甲那个糊涂蛋，那么这位花魁夫人莘瑶琴是不是也有可能会看上秦重这样的一个老实人呢？
说秦重“每常不吃酒，今日见了这女娘，心下又欢喜，又气闷”，自己忍不住跑到路边小酒店去买了一壶酒，也舍不得要菜，就坐在那儿干喝。他一边喝，一边就琢磨：“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女子，落于娼家，岂不可惜！”你看他首先还是去同情人家“白天鹅”。接着他“又自家暗笑道：‘若不落于娼家，我卖油的怎生得见！’”你看，他也明白自己是“癞蛤蟆”。 。 想看书来
14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与明月（2）
说他“又想了数回，越发痴起来”，心里发狠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能和她共渡一夜，那也就难忘今宵了！
但转念一想，又在心里说：“呸！你终日挑这油担子，不过日进分文，怎么想这等非分之事！正是癞蛤蟆在阴沟里想着天鹅肉吃，如何到口？”你看，癞蛤蟆也知道他不应该想吃天鹅肉的。所以秦重心想：“他相交的，都是公子王孙。我卖油的，纵有了银子，料他也不肯接我。”
可不行啊，念头一起来，酒再一上头，欲望就让人控制不住，所以他又给自己找理由：“我闻得做老鸨的，专要钱钞。就是个乞儿，有了银子，他也就肯接了，何况我做生意的青青白白之人。若有了银子，拍他不接！只是哪里有这几两银子？”
然后他就千思万想，喝完酒走在回家的路上也不停地盘算，终于给他算出一个“计策”来，他想：“从明日为始，逐日将本钱扣出，馀下的积趱上去。一日积得一分，一年也有三两六钱之数。只消三年，这事便成了。若一日积得二分，只消得年半。若再多得些，一年也差不多了。”他就这么一路上胡思乱想，一路上自言自语，还一路上为自己的想法傻笑，自鸣得意，昏昏沉沉地就到了家，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了。
你看，这个秦重还是很可爱的。所谓“食色性也”，他对王美儿的非分之想看起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的这种情感还是很人性、很健康的。另外他一个“癞蛤蟆”，对人家“白天鹅”还充满了同情之心。还有，他想来想去，想出来的办法不是去偷、去抢、去走歪门斜道，而是勤勤恳恳，日积月累，哪怕最快也得一年后才能实现愿望，才能见到花魁夫人，这也能让他得意，让他自足！所以在写完秦重的这一段心理活动之后，作者冯梦龙有一句评论——“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
这句话用在这儿，让我觉得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二天，大梦醒来之后的秦重就开始了自己的代号为“白天鹅”的计划。
他努力工作，还定期到美儿所在那家妓院去送油，因为小伙子勤快，价钱又公道，不只是美儿那家妓院，那整条街、整个红灯区都用他送的油。就这样，秦重既能实施自己的“白天鹅”计划，有时碰巧还常能碰到美儿，虽然说不上话，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能让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兴奋上半天，从而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
就这样，一年半之后，辛苦工作的秦重终于攒到了十六两银子。这一下秦重开心极了，仿佛这样就能“吃到天鹅肉”了一样。于是他揣着银子，换了一身书生的行头又来这每天卖油的妓院。
老鸨一看吓了一跳，说阿重，你发疯啦，打扮成这样！有扎着方巾来送油的吗？
秦重被说得不好意思，但这会儿箭在弦上，再不好意思也得说啊，于是期期艾艾地嘟哝了半天。那老鸨是老江湖了，一看就明白了，说一定是看上了我们这儿哪位姑娘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没关系，说看上谁了？
秦重脸一红，挤出了一个名字：王美儿！
老鸨一听，本来笑着的脸就变了色儿，说你小子真的发疯了吧，你是不是故意来戏弄老娘的？你知道美儿姑娘的“出场费”要多少钱吗？一晚上十两，十两啊，你个穷小子失心疯了吧！
哪知道秦重磨磨矶矶地从兜里掏出两锭各五两的银子来，还有二两碎银子，给店里的所有人请一顿酒席用。
这一下连老鸨也感动了，我想是被那白花花的银子感动了，于是慷慨地说，虽然我们家美儿结交的都是达官贵族，但冲你这片痴心，我成全你。但有个条件，这美儿太忙了，每天都有应酬，你不能说让她不理那些公子哥儿来理你吧，所以你得等，等哪天有空，我就给你安排。
秦重一听这话，千恩万谢，说等绝对没有关系。心的话，我这“白天鹅”计划本来是三年的，这都提早了一半了，这本就是老天的恩赐了，再等等有什么关系。于是他隔三岔五就穿着他那唯一一套“正装”来打听一下，可这花魁夫人是交际花啊，是名妓啊，她的生活是夜夜笙歌，哪有空呢？
这样下来，又过了半年的光景，终于有一天，腊月里了，天气预报说，北方有一股强冷空气南下，温度骤降，大雪纷飞。秦重心想这个天，美儿应该没什么安排了吧。于是他又跑了来，结果美儿还不在，不过老鸨跟他说，今天美儿去俞太尉家赏雪去了，这俞太尉七老八十了，美儿肯定不用住在他那儿，说晚上就回来，刚好有这么个空，要不你到她房里等等？
14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与明月（3）
秦重一听，喜出望外，这花魁夫人的房间也还是第一次进去呢。进了人家女孩子的闺房，只闻得满屋子香气，熏得秦重头有点晕。这样等到深夜，王美儿终于醉醺醺地回来了。老鸨骗她说有个大款，一个山西煤老板在等她。这王美儿本来就有点醉了，一听什么大款小款，心的话有钱的我见了多了，不见！老鸨说人家钱都付了，又等了你一夜，你就凑合着糊弄一晚呗。
这话秦重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但也不敢说什么，一会儿，只见他心中盘算过无数遍的那只“白天鹅”晃晃悠悠走了进来。进屋看见桌上有酒，又拿着喝了十几杯，边喝边看了两眼秦重，突然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你想啊，那秦重每天来店里来送油，王美儿就算是没搭理过他，也见过很多回面，知道有这么个卖油郎。但现在她醉酒之后本来神智就不太清醒了，现在秦重又换了身打扮，老鸨又说他是山西煤老板，这王美儿一下子也闹不清。几杯酒又下肚之后，倒头在床上就睡了。
秦重又要了一壶热茶，老鸨关上门就出去了。这下，屋里就剩下了“白天鹅”和“癞蛤蟆”。
按道理，“癞蛤蟆”得偿所愿，可以和“白天鹅”同床共枕了。可秦重看王美儿醉得这么厉害，就很担心，盘腿坐在床沿上，也不敢脱衣就寝，就拍拍王美儿问她怎么样。可王美儿醉酒之后根本就不搭理他。秦重正没辙的时候，突然王美儿一阵咳嗽，秦重连忙问要不要喝热茶，王美儿只是点头，等秦重捧了热茶来，王美儿突然咳得要吐，秦重来不及去拿痰盂，这美儿姑娘已经开始吐了，秦重又怕吐脏了被褥美儿就没法睡了，于是赶紧用他那套正装把所有的污秽都接了下来，然后包起来放在了墙角。这时候美儿吐过了，口渴得很，要喝茶，秦重又伺候着美儿喝茶。结果王美儿喝两口就又睡了，可过一会儿又要喝，于是一整夜，秦重怕茶凉了，就一直坐床上把个茶壶暖在怀里，就这样陪着这位醉酒的“白天鹅”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早晨，王美儿醒来了，突然看到一个小伙子坐在自己床沿上，怀里还捧着壶茶，这时她不糊涂了，一眼就认出来：“你不是那个卖油的阿重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重只好据实回答。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王美儿渐渐地把昨晚的事儿都想起来了。看到秦重用一年半的辛苦钱换来的一夜未合眼，还这么细心的照顾自己，当时这位花魁夫人就感动了。其实她也是个苦命人，她和秦重基本上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因为她和秦重同岁，也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因战乱跟父母失散，也是因为是一个流浪儿而被老鸨骗入了妓院。说这个美儿姑娘从小就很要强，而且很倔强，任凭老鸨怎么威逼利诱，她都坚决不接客，后来在老鸨的毒计之下失了身，于是只好在事实面前低头，可从来都想着怎么跳出这个火坑。
但她再有名，结识的达官贵人再多，也没有见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也就是可以让她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她的日子虽然花团锦簇，但在尔虞我诈的生存环境里，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真心关怀的温暖。所以我觉得这也是杜十娘会看上李甲这个貌似很老实的书生的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的老实人，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