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宫·玉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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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贼先是到莲园,后来不知怎的碰上了罗姑娘……”
“竟然到相王府采花来了,胆子也忒大了点……”
几把火光经过莲园,没发现隐站在门口阴暗里的身影。园里夜风来得急,碧莲披着件斗篷,脸在暗处,一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赵易抱着晕厥的莫莫从门前走过,丝毫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火光明了又暗,她慢慢回转过身子,像一朵在夜间游动的莲花,娇媚地,寂寞地进了左侧的垂花门。
=============西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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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祝各位新春快乐,在牛年里什么都牛!
第四十九章 香残玉簟秋(一)
王傅胜抱着他的大药箱,挥汗如雨。他停下步伐,喘了口气,把药箱塞给引路的长生:“你帮我扛着!”
“王御医,王爷在寝殿等着呢。”长生接过笨重的药箱,催促道。
王傅胜扶着窗棂,挥袖拭去额上的汗,张口喘着粗气:“知道了知道了,让我歇下脚。这样下去,非得把人赶出病来不可!”
相王寝殿内。
莫莫似乎还徘徊在悠长的梦境里,眉目轻阖,平淡得无视清冽的阳光已照亮了整个殿堂。赵易轻握着她的手,凝望着这如婴儿般恬静的睡容,心思微动,他徐徐俯首,轻吻了她。梦中人仍无醒彻之意,徜徉在昨夜未了的深浓睡意里。他拢过罗被,覆住她微凉的手。
“王爷,王御医来了。”长生躬身进来,放下药箱,轻缓了动作,箱里的药瓶小件还是嗑出了细碎的声响。
赵易眼不离醉卧榻上的人,开口道:“让他进来。”
王傅胜来到榻前,拢袖屈指,熟练地替莫莫切脉。细听脉音后,他想说些什么,思虑半天,吱了一声:“呃……”
“怎么样?”赵易有些着急。
“奇了。”王傅胜砸巴了下嘴:“真奇了。”
“怎么奇了?”
“脉象趋弱。如果没记错的话,下官前些日子帮罗姑娘把过脉,那时因虑长途跋涉,脉搏不稳乃常事。今……”王傅胜又把手搭在莫莫的手腕上:“今时比那日更弱。也是,罗姑娘中了麻药……这麻药也到时辰该解了,不过尚存丝缕牵绊,使人昏睡不醒。莫急,待下官先替罗姑娘去去这睡意……”
王御医打开了沉重的箱盖,点拨着几个瓷瓶子,喃喃自语道:“冰片,白芷……不对,是良姜,良姜和苍术。川芎……还有桂皮。好了。”
他把混合了草药的瓶子凑在莫莫的鼻下,晃悠着,让那股浓郁的药味随着她的呼吸缓慢渗入。不多时,莫莫便睁开了眼,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赶忙用手捂住鼻子。
赵易看着她笑。她才知道昨晚在这寝下了,双颊飞红。
“罗姑娘感觉如何?”王傅胜小心问道。
“口渴。”她老实答道。
“除了口干外?”
“没有其它的感觉……”
“罗姑娘近几日可食了什么?”
“都是府内的膳房备的菜品……”莫莫坐起身子,接过茶盏:“记不得了。”
“脉象平弱,小感风寒,无它碍。”王傅胜随手开了张药方:“每日一剂,以逆流水煎服,服用七日后,下官再诊……”
“慢着。”赵易打断了正在忙罗的王御医。他转头看着莫莫:“昨晚那个人,大多是胡人。”
“对,对。”王傅胜一拍手,急忙接过话:“麻药是乌狼附子,是胡药,此药性猛……”
“你看清了他是谁?”赵易没理会王御医,他看着她,深幽的眸子闪过询问。
“没有……”
“在哪儿遇上的?”
“在……去膳房的路上。”莫莫避开了莲园。她想起了那个习惯将自己藏匿在黑暗的人,以及他孤单的背影。
“然后他送你回了绾云居。”赵易一丝冷笑:“夜寒天冷,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贼。”
莫莫躲开了他的直视。
“我一直在想,夏侯枫为什么会送你回来。”赵易还是直直地盯着她:“看来,他是另有目的。”
“啊,夏侯枫!”王御医像是忽然开了窍,又接了话:“早听闻此人才干非凡,年纪轻轻的,就极通药理……个中楚翘,少年英才!”
“他对你做过什么?”赵易旁若无人地问着话:“在回来之前?”
“他帮我解了兰花楹木毒,然后就送我回来。”莫莫保守着莲园的秘密,这次,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说王爷会来接我。”
“此人非同小可……”王傅胜收了药瓶子,放好在药箱内,合上了箱盖,对着自己说道。
“你没有说实话。”赵易捉住了她的手。
“我说的是实话。”
“那就是,没说完全。”他眉峰微聚,眼眸深不见底,有不羁,也有担忧。片刻,他松了她的手,叹了口气:“别让我太担心……”
王傅胜把药箱的皮绳勒在肩侧,一手夹着箱体,躬身告辞,仍不忘嘱咐:“记得用逆流泉水煎服,一日一次。”
一束阳光斜射进来,窗外是清冷艳阳天。
赵易去了承仪殿。莫莫起身回绾云居,路过莲园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下园外隔立的花墙,昨晚的黑影已被高空明朗的日光照得支离破碎,全然没有了在黑夜里聚留的莫测暧昧。她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园里,池上水榭空落,花色零落,只有几杆残荷枯梗冒出水面。她想了想,折身回去。
第五十章 香残玉簟秋(二)
相王府承仪殿内。髹崭新朱红大漆的殿柱霞躬身站着一玄色的背影。相王赵易坐在殿上的雕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蟾蜍叼铜钱的玉色水注,面色平静地听着民部侍郎刘伯兮娓娓道来的呈辞。
“王爷,晋州林尚农家业庞大,据下官调查,林家家业不下十万两黄金。上次的三万两白银实在不足挂齿……”刘伯兮停了停,抬头看了相王一眼,赵易仍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水注。
“王爷?”
“继续说,本王听着。”
刘伯兮清清嗓子:“商家为谋取暴利,通常会备假账本,况且商户大多游走各地,无从对其征赋征役。其家底,更是深不可测。”
“刘大人的意思是……”
“朝廷尚未实行禁榷制度,难以征收商赋。依下官所见,应是……”
“应是抄其家底,逼其奉上所有银钱!”赵易突地搁下水注,沉闷的撞击声。刘伯兮吓得一颤。
“本王问你,林家为朝廷奉上三万白银,依的是当朝哪条律法?”
“呃……尚无法可循。”刘伯兮擦擦额上的汗。
“法不依,理更不容。刘大人,林尚农的三万白银,应是为其女儿备的嫁妆。你说呢?”
“王爷……说得极是。”
“然后被入了国库。”
“这是皇上的意思……”刘伯兮一脸愁苦无奈的样子。
赵易离了龙椅,慢步踱到民部侍郎的跟前,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本王还没娶他女儿,刘大人就费心费力地替本王催促林家的嫁妆了。”
“这……”
“林家有多少家底,本王比你更感兴趣。毕竟,连相王府都是用林尚农的银子造的!刘大人为何不关注一下国库为何空虚?”
“下官正在想办法……而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奈何不得啊。”
“行了。”赵易无心多语,转身背对着他:“你下去。”
绾云居里的菊花满枝金黄,伴着清瘦的枝叶,左盘右转,斜插横逸,迷醉微醺地绽开在澄明碧蓝的一方空寂苍穹下。
“小姐,你真的要去安济堂配药?”金鸾拿着王御医开的药方子,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莫莫做着出门的准备。
“对。”莫莫戴上面纱:“你和我一起去。”
临居在王府的末秋被金枝流翠的盛菊点缀得更为清幽淡雅。这份洒脱无谓的随意却窥视不了姑娘藏掖在柔软心房的细腻婉约的心事。
“马上就回来。”莫莫往守门的宫人手里塞了锭银子,出了王府偏门。
东市大街今日和往常稍显不同,车水马龙流过铅青色的大街,轱辘马蹄碾过不平的路面,磕磕碰碰地消失在延伸的街道尽头。岁尾未至,思乡的情绪已开始蔓延在异乡行人漠然的神色里。
莫莫顺着捻熟的路,到了街角的安济堂。药堂的黑漆铜钉大门半敞,遮蔽住深院里的窄木楼梯。她轻轻推开了大门,门轴吱呀转动,木门并没有想象中的沉实。
“真是的,还真得到这里来配药。我说对了吧,触了霉头。”金鸾叨唠着,同莫莫进了药堂大院。
草药味骤然加浓。院里一老仆拿着把扫帚,收拾着随风而至的枯黄落叶。他见了两位姑娘,略一点头,埋首继续手里的活。
雕花大厅里身影来回忙碌,其中一个身影已抱拳出来相迎:“两位姑娘是抓药,还是看病?”
“抓药。”金鸾斜着眼看着笑容满面的掌柜。
“哟,这两位姑娘在下认识。”掌柜笑呵呵地说:“就在敝店开张时,有幸所得这位姑娘吉言……”
莫莫回他一个笑颜:“荣幸。请问掌柜的,今日坐堂的是哪位大夫?”
“姑娘是来看病的?里面请里面请。”掌柜一挥袖躬身引路。
“小姐,不是已经请王……”金鸾想说什么,被莫莫轻拍了下。
掌柜请伙计到内堂请大夫,莫莫和金鸾在堂前侯着。幽深的大堂两侧是高大的柜台,东侧为配方撮药柜,西侧悬挂着四块金字的丸药牌,两侧里壁均为大型百眼橱,格斗内存满了药材饮片,储药瓷瓶。一小伙计持杵捣着药,一声一声的石杵相磨成了堂内唯一的活络音色。
“请问,这药堂的东家是谁,姓什么?”莫莫问着研药的伙计。
“姓夏。”小伙计腼腆地答了话,手里不停活。
只见掌柜的领着一童颜鹤发的老叟从内堂而出。老叟满面红光,仙骨姗姗。他请莫莫坐下,把了她的脉。老叟微微点头,随后挥笔沾墨,写着方子,他直行书写,故意在撇捺之间发挥了一下,表情七分认真三分陶醉。
金鸾照着方子抓了药。掌柜还客气地送她们出了黑漆大门。
“请问掌柜,堂里是否还有位大夫?”莫莫冒失地问着。
掌柜脸色微变,随即又笑着说道:“就一位坐堂大夫,夏老先生。”
莫莫点点头,出了大门。微启的木门在身后严实地合上。
“小姐,那王御医的方子?”金鸾问道。
“到府上的药房抓药。”
应该是他。莫莫重新戴上面纱。“解除余毒。”夏侯枫的音容相貌在眼前一晃,晃过那颗赤红如她腕上朱砂的药丸。她吞下了它。
莫莫默默地走着,思绪空前的混乱。
第五十一章 香残玉簟秋(三)
莫莫把两张药方平摊在桌上,两张不同质地的麻纸上画着完全不同的草药名,横七卧八地占满了纸面,相比之下,夏大夫的字显得更为随意和圆熟。她轻轻一扬脆薄的纸面,甘辛扑鼻,安济堂特有的药味。
“就照王御医的方子煎药。”她吩咐金鸾。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莫莫把夏大夫的方子搁在铜镜下,揣摩着。那个黑衣人不外乎是夏侯枫。他是来王府见碧莲的……又一个苦情人。
金鸾不解莫莫的出神,她接过方子也不多问,转身就出去了,沿途自言自语着:“开了方子又不抓药……还是王御医的好。”
门开着,阳光拢了一束,斜照在榻棂上,晃动的罗帐浮起了浅金色的迷光。一抹水绿色仪态万千地进了屋,光被覆了影,轻盈得仿佛无可触及。
“碧莲?”
“我来看看你。”碧莲一点素娥,盈盈走来。她顾自坐下,取了个茶杯,斟了茶,抬手间增娇盈媚:“好些了么?”
莫莫点点头。已经倾斜的日光在窗棂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金,被树枝隔碎的光斑落在了姑娘们姣好的面容上。两个人无语般静静地坐着。辰光流转,又是日近西山时。
“其实……”碧莲开了口,转过脸看着莫莫。光斑顽皮地跳跃在她微醺的脸上。
晚风裹了一股浓烈的药味,金鸾冒冒失失地进来,用茶托端了一紫砂药壶,壶嘴正吐着热乎的白气。
“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碧莲没好气地斥她。
金鸾把药壶搁下,谨慎低声对着她们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长生他们在说……”
“说什么了,”碧莲拿了条厚白巾,裹隔着烫热的壶把,倒了满满一杯浓烈的药,端到莫莫跟前,轻描淡写地朝她努努嘴:“就爱嚼舌根!”
“哪有。我是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