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狙击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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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牌的人很安静,没什么吵嚷声音。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呢?生死与共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
向前进默默地看了众人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窗户外面的大暴雨。
训练场上的各种障碍设置在雨中静默着,看不到一个人。整个训练营这段时间都很安静,以班排为单位的侦察兵队开走了一拔又一拔,后续被抽调来接受训练的人很少,人去楼渐空,整栋宿舍都很安静。
安静是一种孤独。
人在孤独寂静中难免会反观自身,生发出倾听心灵之声的欲念。现在向前进的内心里有一种忧虑在萌动,无端生发起来。
因为任务已经下来了,明天晚上就得要离开这里。
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大好,不知明晚会是如何?他有点担心。这样的大雨,不停的下下去,可能道路会被冲毁。要是这样的话,重返前线去的很多路乘车不安全,得要自己走。当然走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延误了指定到达时间那可是事关重大的。行军打仗,时间一分一秒钟都延误不得!
情报说有一个侦察连的人马捕获了几个重要人物,但被困在敌后了,按照预定撤离计划,他们应该在今天晚上达到A位置,可是他们远离A位置尚有数十里,且被敌人重重围困在山地丛林中。由于连日作战,那个连队损失已经很惨重,捕获的俘虏可能带不回来了。
军情紧急,今日清晨已经有好几支侦察兵小分队前去接应了。去了三支,大约六十余人。而他们作为预备队,准备着在明晚开拔。
明天晚上真要开拔,也就是说,前去接应的人都失败了。连番失利过后,军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十万火急也不为过。而若因为道路不能通行,不能预期到达,那可是要死很多人的。不错,军人是应该战死沙场,但那是为了胜利,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完不成任务,得不到胜利,牺牲就没有任何的价值了,只能是白白的送死,浪费生命。
到了那地步,他们十几个人去,情势又能有什么改观呢?
不过看问题不能老这样看消极悲观的一面,应该往好的一面去想,那么就免除了许多不必要的担忧。人的乐观主义总是要一点的!用乐观主义来看,也就是说,如果顺利,今日前去的这三支人马分头到达预定点后,将那个连队接应回来,那么明晚他们的行动将取消,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但他却不能这样往好的方面去想,现在他已经不是那种那种过于乐观主义的人了。
他已经做好了明晚开拔的准备,每一个人在昨天晚上接到了命令后,也都做好了开拔的准备。
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明晚的命令,开拔。
又是深入敌后这种事,想起来可不简单哪。区区十几个人,进入到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度,而且是交战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碰上的任何人射杀,更别说敌国的正规军队、民兵、游击队、青年冲锋队遍地都是。可这是他们的命运,从被选做了侦察兵开始,这种事就已经跟他们挂了钩了,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更是使命,不可推卸!今后他们作为师首长们的手中利剑,主要的任务就是深入敌后去搞针对性的报复、刺探、暗杀、破坏、捕俘等。他想起那次自己被困在异国丛林,被那个连长带领的侦察排救出来,那可是相当幸运的事情。否则自己只怕已经被敌人给关押了起来,真格的作了俘虏。
他倒不是害怕又深入到虎穴当中去,他只是想起这种事情,真的是一般人不可能做得到的。现在的情况是一个侦察连的人马尚且被困住了,去区区几个小分队,又能怎么样呢?那只有天知道了。搞得好,天降奇兵,把侦察兵的本领发挥到极致,神出鬼没,自己班里的人,个个能征惯战,到时候旗开得胜;搞不好,遇上了敌人伏击,瞬间全军覆没,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牺牲不要紧,当兵的人,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捡回来的性命,谁还会顾惜贪生?只怕任务完成不了,牺牲得不值得。
他想起第一次带队去搞偷袭时,那时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现在他知道那不是容易的事情了。困难重重不说,主要的是觉得有了一种责任。人一旦背负了思想上的负累,就不能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时难免有种种顾虑了。他毕竟才十七岁,实在不堪师首长们的重担委任。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有十一个人的身家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弄得不好,他们全都要葬送在自己手里,或者是一念之间。
军事使命和兄弟性命,他能挑得起来么?
他是如此年轻,未经世事。他拥有的,不过是一些天生的军人的悍勇,凭着一些好运气。一旦任务真正来临,他才感觉到害怕了。
咔嚓!一个闪电过后,又是一个巨大的雷声。
“班长,雨有什么好看的,过来打牌吧。”武安邦说。
向前进回过头去,见是熊国庆和田亮出门去撒尿了,还缺着一个人。
现在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醒了的人没什么可以打发日子的,真的都很无聊,除了抽烟,就只有打牌。见另外那两个都望着自己,向前进嗯了一声,于是他加入了进去,主要是不想让大家失望。
“我首先申明,没烟输给大家。”
“知道,加入进来就好了,我们也没烟来赌了。”
向前进对家是马小宝,人很机灵,脑子很好用;喜欢说话,不喜欢沉默。摸牌的时候,他问:“班长,你看明天的任务会不会取消?我觉得去了三队人马,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2。
马小宝说话的时候,摸牌的速度慢了一点,武安邦催促他说道:“马小宝,别老顾着说话,用心打牌吧。噢,对了,班长,我记起来一个事,一直都想问问你,又没有时间问。这次得闲了,不知你可不可以跟大家说说?”他说得很客气,向前进本也无心打牌,这样边说话也好,于是问:“什么事,说吧。”
武安邦先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那我看门见山吧,有个什么你老婆的,是什么来头?听人说起来,好像很不错,不会是在战地医院疗伤那阵搞上的吧?我这人一向可都没有什么女人缘,空自有羡慕的份。”他说起来这话,眼角都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武安邦这人没什么别的兴趣,但说到漂亮女人,特别来精神。
连刚醒来的几个人也都来精神了,看着向前进,听他有何话说。
看到大家的样子,向前进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话?”
武安邦呵呵笑着说:“当然是中国话了,难不曾还是越南话?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几个月前,我记得临从连部驻地来此时,那个张文书来叫你接电话,大家还记得有这事不?他说是你老婆叫你去接的,我们大家可都是没有听错。”
大家笑起来,纷纷说:“不错,是有这回事。好像后来有好几次在训练当中,也是有个什么人打来几次电话,叫你去接。看来张文书没有假,我们大家可都给你蒙了。原来有什么事你跟张文书有商量,把我们班里的弟兄撇一边去了。”向前进给人冤了,无法细说,只得道:“哎呀,张文书的话你们也相信?太单纯了吧。干脆告给你们,免得你们也胡说八道开去,越来越离谱了。他说的是一个战地女记者,大家见过几次面,你们不能听张文书这个人的话,他有点捕风捉影了。”
黎国柱出了张牌,说:“那倒不见得。我听说是有那么个女记者喜欢你,现在也没什么事,都是一个班里的,给大家说说?人长得什么样?”
这种事情,在单身汉军营中热门着呢,人们又总是越描越黑。向前进见不是话,急忙摇手,分辨着说道:“大家扯远了,什么我老婆,见几次面就是我老婆了,那我见得人多了。还有我女朋友不久前给我寄来了照片的,你们也都见过了,信也拿去读了,还有什么问题?”
见班长这个人很认真,缺乏了点那种幽默感,于是没有再下说下去的必要了。
“没有。”大家都说,有点失望。“打牌,继续打牌。”
于是打牌的接着打牌,睡醒来还没起床的接着再睡。
打牌的刚出了一圈,武安邦忽然又叹息一声,说:“我今年22岁了,还没交上个女朋友。想不到班长17岁,动起手来,还真是快当,一点也不迟疑。那写来的信,真让人陶醉啊!呵呵,亲爱的向前进,你在前线还好吗?我们在后方天天想念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月亮,我总是睡不着,很想你······真是肉麻啊!有什么绝招?给大家传传,帮带一下?”
向前进脸上红红的,黎国柱忙给他打圆场,说:“武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小俩口的私房话,你看了就看了,别再这样念念不忘,有事没事背诵一段。”
大家都笑。
武安邦说:“我空自羡慕一下也不行么?唉,天天挂嘴上的搞不了事,闷声不作气的家伙,手段却挺高明,将人家的心都勾引到前线来了,厉害!我要是也这样有一个人为了我牵肠挂肚就好了。”
黎国柱说:“武哥,别这样老是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好不好?有了的,就有了,你还没有,就算了。我们是战士,刀枪无情,子弹不长眼睛,说不定哪天就光荣了,那是害人家痛苦。”
马小宝接口过去说:“他是有点慌了,22岁,其实也不是很大。再说,没女朋友有没女朋友的好处。至少我现在就不想这回事,等着到退伍的那一天吧,要是还留得命在,又手脚健全,那我就在退伍回乡后第一时间找一个。不是我自吹,像我们几个的样貌,都还看得过去,还怕没人嫁?”
武安邦说:“那倒是!听你们两人这样一说,我又好过了一点。弟兄们的话,都说得过去。照这样看来,倒是班长大人,你得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向前进问:“我考虑什么?”
武安邦想想说:“我给你参考几条,纯属于个人不成熟的意见,你别生气。不是我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这世上的女人,有的还真是势利,我当兵多年,可见得多了。”
向前进扬手止住了他,接口过去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他想起了在医院的那个广西籍的病友。
武安邦说的那话的含义大家也都明白。马小宝说:“所以我说,当兵的,尤其在前线的,生死未卜,最好别谈什么情啊爱啊的之类,很可能到头来害人害己,痛苦得不行。”
向前进腰身一挺,笑着说道:“也没那么严重吧?我要是失了恋,绝对不会有什么痛苦的。不过失去了你们当中的某一个的话,那可就让我难过了。”
黎国柱说:“打仗,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但我也像班长你说的那样,不希望看到班里的任何人牺牲。我还尤其担心我弟弟,我们本不该一同来参军,更不该一同进一个连队,到现在还在一起,还要去出征,以后会有什么事,那是相当难预料的。唉,听天由命吧。我家里就我们兄弟俩,父母没别的孩子了。要是他妈的运气不好,一同光荣了,还真不知老爸老妈会怎么样。想起来,当初我们是有点固执了,太不体谅做父母的了。我跟我弟弟都是一样的一意孤行,在来参军这件事情上,别人的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总以为是报效祖国,无尚光荣的。如果是现在要我选择,我会一辈子守在父母身边,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的担惊受怕。”
向前进点点头说:“你们当时是有点冲动了。兄弟俩,应该留下一个在家里侍奉父母。”
黎国柱脸上忽然有一种悲戚,这跟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完全两样。他沉思了一会,摇摇头道:“算了,别提这件事了。打牌!”
过一会儿,熊、田二人回来了,向前进将手中牌交给了熊国庆,退出了牌局,躺到了自己的铺位上去。听着窗外的雷电暴雨声音,他在想着刚才大家说的话和明晚任务的事。
军人,有征战就会有牺牲!可是明天会牺牲谁?明天没有牺牲,后天呢。这一次任务没有,下一次呢?无论牺牲谁,对他的心灵打击都将会是最为沉重的,对所有活着的其他人也都是一样。毕竟他们是一个冲出硝烟的班里的战士,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已经是没什么可以代替的了。他深深的记得几个月前他重返连队那一次黄昏浓雾中的战斗,当他看到黎国柱倒下地去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被敌人射杀了一样,完全不顾了一切了。岂止是他一个人这样?全班的每一个临敌的战友,哪一个不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倒了下去,其他人都会变得疯狂起来,不要命了。他尤其记得黎国石的哭喊声音,当战斗结束时,那种手足情深的牵挂,深深刺痛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