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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国历代名女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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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回杭州扫墓,孙云凤闻讯后,邀集了杭州城里所有的袁门女弟子,设宴西湖畔的风雨楼,为老师送行洗尘。数十名名媛闺秀济济一堂,铁光髦影,脂粉香浓,大家饮酒献诗,燕语骂声,情景着实羡煞游人文客。恰好有袁枚的七八位男弟子也凑巧游湖到此,大家一时,便邀上楼来一同宴饮,暂时破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坐在孙云凤旁边的是一位锦衣绣帽的俊雅公子,看他洒脱的举止,冷眼相观的神态,一定是个身份颇高的官家子。他对孙云凤倒是十分殷勤,为她斟酒送盘,介绍菜肴,言语中满是热情的关照。交谈中,孙云风得知他叫程懋庭,果然是一位官宦子弟。

  孙云风向来是认才不认人的,纵使程公子百般示好,她却毫不动心,只是淡淡地应付着。程公子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人们酒意阑珊,争相交流诗作时,他故作随意地从袖中摸出一帧诗笺,悄悄推到孙云风面前,口称:“还望师姊指教。”孙云凤见是一首字迹清俊的小诗,侥有兴趣地拿起品读,这是一首“咏柳絮”:

  白似轻霜软似绵,东风飘泊最堪怜;

  不如点入桃花水,化作浮萍转得圆。

  虽是写寻常小景,字句亦似平淡,可一种明澈洒脱的情趣跃然纸上,颇有袁门“性灵派”的神韵,可算是好诗。孙云凤将诗夸奖了一番,对程公子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了。想不到这人除了锦秀外表之外,还有一份锦秀才情,在贵家公子中可是少见啊!

  几天后,孙云凤独坐闺房闲索诗句,忽然有一闺友登门来访,欣喜地将她迎入房中坐定。闺友神秘地说:“此行乃是负任而来,有人托我转送一帧诗笺给孙小姐。”说罢,小心地掏出诗笺递给云凤。这是一贴素花笺,细看字迹,与那天在风雨楼上,程懋庭所出诗笺上的一模一样,孙云凤心里有了数。“可知是谁所托?”闺友故意戏问。“莫不是程公子?”孙云凤老老实实作了回答,以免引出更多的调笑话来。闺友点头称是,孙云凤这才低头细读那首诗:

  坐拥寒衾思悄然,残灯挑尽未成眠;

  纱窗月落花无影,只有钟声到枕边。

  诗句似乎只是轻诉闲愁,但是特意央人送到姑娘手中,其中便有一份特别的心意了,聪慧的孙云凤当然领会了个中奥妙。

  “诗写得可好?”闺友在一旁暗窥动静,见孙云凤持诗不语,已猜中了她的几分心思,接着又解释道:“这位程公子是我二哥的好友,诗是通过我二哥转到我手上的,还说要尽快转送与你。”闺友又说了一通程公子的好处(从她二哥那里贩卖来的),就起身告辞了。

  闺友走后,孙云凤心中总有一份失落的感觉,怎么也挥不散。三天后,程家请的媒人来到孙家提亲,孙父照例征求云凤的意见,这次她竟含羞默许了。

  本是门当户对,又是一对天配佳人,孙云凤与程懋庭的婚事进展得十分顺利,桂子飘香时节,孙云凤便被风风光光地迎进了程府。

  拜完天地,送走亲朋,满室红辉的洞房中只剩下新郎和新娘,两个人心中都象喝了蜜一般的甜。新娘孙云凤不愧是才女,当新郎掀开她的盖头,急不可耐地想拥她入怀时,她忽然伸手挡住,好声道:“程郎不必太心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娘子有何请求?”云凤的娇痴神态稳住了程懋庭,他停下手关切地问道。

  “我们既然是以诗相会,何不在洞房花烛之夜也以诗添趣,学一学当年的才女苏小妹。”

  “吟诗?”程懋庭所料未及,露出几分慌张,可是既然新娘提了出来,他也不便推却,只好接应道:“那就请娘子出题吧!”

  孙云凤思索了片刻,缓缓说:“今夜洞房花烛,来日生活如花,不妨就以四季花为题,各吟两首吧!程郎可先选两季。”

  “娘子才高为先,我就作后面的秋冬两季好了。”程懋庭还想显示些礼让的姿态,把前面的春夏两季让给了云凤。

  于是开始酝酿,孙云凤依然坐在床沿上凝思。程懋庭则在房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

  不大一会儿,孙云凤喜声说:“有了!”程懋庭停下来看着她,她便轻声地吟了春季“墨牡丹”一首和夏季“荷花”一首:

  墨牡丹

  白玉栏边折一枝,春寒日日雨丝丝;

  人间自有清华种,多恐胭脂不人时。

  荷花

  窗对遥山水绕庐,红衣摇落感秋初;

  西风吹醒闲鸥梦,香冷银塘夜雨疏。

  “真是绝妙好诗!”孙云凤声音刚落,程懋庭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搂住云凤,嘴唇便雨点般地落到她的粉颊上。云凤好不容易从心跳耳热中挣扎地说了句:“你的诗还没成呢!”程懋庭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一边拉扯着她的衣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今夜我已被你迷昏了头,哪有心思作诗!好娘子饶了我吧,明日再去作诗,今夜得先作了百年好事啊!”云凤已被他揉搓得心思迷离,无力强求,便由了他登床取乐了。

  第二天午后,小夫妻俩闲会在院中花亭里,孙云凤便提起两首四季花诗。程懋庭有些发窘,盯住云凤痴痴地推说:“新婚燕尔,我满心里都只是你,哪里还有诗啊!”他一番情话,说得云凤无法坚持。

  甜蜜的日子飞快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过去了,每逢提起作诗的事,程懋庭总是支支吾吾地拖延。孙云风不免心生疑窦。一天在程懋庭书房翻书看时,孙云风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妆奁,分明是闺中之物,怎么跑到书房来了?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一叠诗稿,诗笺是素花的,上面的字迹是那般熟悉。一想原来与当初程懋庭送给自己的两贴诗笺同出一辙。程郎为何把诗作都藏在这里?云凤想不出理由来,翻看着那些诗,竟首首都清雅别致,感人肺腑,可内容总觉得有些脂粉气,很象是闽中怨妇所作。翻着翻着,竟发现其中还有两封信笺。云凤忍不住看下去,不禁大吃一惊,一颗本浸在新婚喜悦的心顿时掉入了冰窖。原来,信是一个叫林小青的妓女写给程懋庭的,从信中的叙述可以看出,她与程懋庭曾有过一段很深的情缘。程懋庭还答应过要为她赎身并娶她,可后来由于程家父母的反对,程懋庭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寻求新欢去了。那些诗都是林小青写给程懋庭的,她把它们全部送给他,似乎是想以此唤起他的旧情,可是一切只是徒劳。程懋庭安然地收下了这些东西,转过身又凭着其中两首诗,侥幸地占胜了无数对手,娶到了才女孙云凤。

  程郎竟是个始乱终弃的薄情郎!程郎竟是个窃用别人的诗骗取自己感情的骗子!程郎竟是个徒有其表的草莽汉!孙云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再一联系到那两首老是作不出的四季花诗,孙云凤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等外出访友的程懋庭一回来,孙云凤毫不客气地将那只盛诗笺的妆奁丢在他面前,气得脸色发白,却说不出一句责问的话来。程懋庭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秘密已被妻子窥破,先是面露愧色,无言以对;慢慢地竟稳住了情绪,厚颜无耻地讪笑道:“这一切我迟早要告诉你的,你又何必如此气恼。”

  “你这个骗子!”孙云凤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哪里能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得到你吗!”程懋庭竟然嘻皮笑脸起来。

  一连好些日子,孙云凤都对丈夫不理不睬,可是木已成舟,一切又是自己的选择,一腔苦楚只有暗自吞下。

  程懋庭开头还对妻子好言相求,见妻子不肯动心,他也索性摆出自己无所谓的样子来,恢复了以往花花公子的面目来。既然妻子看不起他的草莽无才,他也就不把妻子的才情放在眼里,想当初挖空心思追求孙云凤,并不是因为欣赏她的诗才,纯粹是想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占个头风;既然目的已达到,孙云凤在他眼里也就不显得那么有价值。就算她美貌可人,而美貌又多情的女子青楼里有的是,何必要来苦苦求她。从此后,程懋庭常常在外面吃喝玩乐,寻花问柳,为所欲为。孙云凤无心管他,也管不了他。

  进入程家,孙云凤只过了一个月甜蜜的日子,就沉入了无边的苦海,大多数日子独守空房;有时程懋庭酒醉归来,不是倒头就睡,就是对她冷言相讽,到后来竟敢对她打骂起来。

  已经误走到这一步,孙云风不知如何摆脱苦难,只好过来顺受,聊借诗词寄托愁怀。想起往日的温馨,自己春风得意,众人仰慕,就因走错了婚姻这一步,生命便到了万劫难复的地步。春花秋月都是愁,从此她的诗词就象她的心情,浸满了忧愁与凄怅,秋日登高,她感触到的是:

  渚清沙白孤帆远,云冷江空一雁来;

  人事独悲秋渐老,少年须惜水难回。

  人生如水,东流难回,时时刻刻需小心珍惜。一旦走错一步,想回头就很难了。孙云凤的诗作为袁枚最称道的是《媚香楼歌》,此诗从历史的角度歌咏秦淮名妓李香君的一生哀荣,格局较大,并于叙事中见性情。

  中国历代名女……金纤纤梦入秋水渡

  金纤纤梦入秋水渡

  金纤纤,又叫金逸。是袁枚的“闺中三大知已”之一(另两位是席佩兰,严蕊珠)。金纤纤是个爱做梦的女孩,她短短的一生似乎总是与梦有着不解之缘。

  清代乾隆三十五年春天,苏州金阊门外“金记绣庄”的老板娘怀胎已是十月。这天夜里梦见七仙女站在彩云上向她召唤,待她抬头时,七仙女突然撒下一束彩丝,直飘向她怀里,她猛然惊醒,膨大的腹部开始阵痛,天亮时便产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因梦见纤纤彩丝入怀而得女,女儿又生得特别纤弱,所以取名纤纤。

  金家算得上是苏州城里的富户,见女儿体质孱弱,从小就注意她的滋补调理。各种名医开的汤啊、丸啊吃了不少,金纤纤却仍然长得纤瘦细长,弱不禁风。虽不丰腴,肌肤却白净细腻,弯弯的细眉、长长的凤眼、纤鼻薄唇、身姿柔若无骨,使纤纤看上去象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人们都说她简直就是从“金记绣庄”的绣屏上跑下来的画美人。

  体弱多病的金纤纤自幼慧黠多才,十二三岁时,正逢大诗人袁枚提倡“闺阁文学”,在江南一带招收女弟子。颇有诗情的金纤纤投到袁枚门下,成为袁门十三位女高足中名列前茅的一位,深得老师的青睐。

  金纤纤喜欢做梦,很多诗都与梦有关。她闺房的窗前挂着一串风铃,晨风袭来,铃声叮咚,伴着远处传来的卖花声,敲醒了她的一帘春梦,她嘟囔着吟了一首“晓起”诗:

  风铃寂寂曙光新,好梦惊回一度春;

  何处卖花声太早,晓妆催起画楼人。

  多愁善感的金纤纤不但是常常做梦,而且也十分相信梦中的际遇。梦景的好坏颇能左右她的情绪,她为梦而喜,为梦而忧,一首“记梦”道出了其中滋味:

  膏残灯尽夜凄凄,梦淡如烟去往迟;

  斜月半帘人不见,忍寒小立板桥西。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瘦骨磷峋与梅花梅骨颇有相通之外,于众花之中,金纤纤尤爱梅花。父母了解她的嗜好,在她的闺房外植了一大片梅林,无论有花无花,金纤纤总喜欢对着梅林发呆,竟写出一首这样的梅花诗:

  理骨青山后望奢,种梅千树当生涯;

  孤坟三尺能来否?记取诗魂是此花。

  此诗似乎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年纪轻轻的金纤纤偏偏要提身后之事,思之所致,都在有意无意间。

  十五岁那年春天,金纤纤做了一个这样的梦:白雾迷茫的原野上,她独自一人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轻轻飘飘,一条小路遥遥无际,她不知要走向哪里,却身不由己地走着,心中萦绕孤寂与无助。走呀走呀,前面隐隐出现一片竹林,竹荫幽幽,她更加害怕,这时竹下走出一个年轻的书生,满脸微笑地向她招手。她觉得心中阴郁顿时消散,步履轻快地向那个书生跑去,与他手拉着手向前走,很快就走出了竹林,前面的路一片阳光灿烂……

  醒来后,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甚至那种心情的体验还清清楚楚地印在心中。金纤纤认定这是一个真实的预兆,可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书生是谁呢?

  不久后,父母做主为金纤纤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临近吴县的富家公子,年方十八的秀才陈竹士。父母告诉金纤纤时,她别的都没记住,只记得那人的名字是陈竹士,竹士,莫不是梦中的那位竹下之士,一抹红晕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悄悄飞上她苍白的面颊。

  也许是担心女儿柔弱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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