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传-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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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两粒,它开起花来,其色斑红,其瓣六出,清香袭人。由于难得,便有人模仿那花的样式画在团扇上,竟相习成风。每当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都如铺了锦绣一般,时近中秋,后主命驾往游浣花溪,罗列水嬉,一片莺莺燕燕,口呼万岁,真个是风流天子,千古盛事。
孟昶日日饮宴,觉得肴馔都是陈旧之物,端将上来,便生厌恶,不能下箸。花蕊夫人便别出心裁,用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紧紧卷起,用石头镇压,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把来进御,风味无穷,号称“绯羊首”,又叫“酒骨糟”。孟昶遇着月旦,必用素食,且喜薯药,花蕊便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又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称为“月一盘”。
孟昶最是怕热,每遇炎暑天气,便觉喘息不定,难于就枕,于是在摩河池上,建筑水晶宫殿,作为避暑的地方。其中三间大殿都用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毫无隔阂,再将后宫中的明月珠移来,夜间也光明透澈。四周更是青翠飘扬,红桥隐隐。从此,盛夏夜晚水晶宫里备下鲛绡帐、青玉枕,铺着冰簟,叠着罗衾,孟昶与花蕊夫人夜夜在此逍遥。这晚还有雪藕、冰李,孟昶又一次喝醉了,但觉四肢无力,身体摇摆不定,伏在花蕊夫人香肩上,慢慢地行到水晶殿前,在紫檀椅上坐下。此时倚阁星回,玉绳低转,孟昶与花蕊夫人并肩坐在一起,孟昶携着夫人的素手,凉风升起,那岸旁的柳丝花影,映在摩河池中,被水波荡着,忽而横斜,忽而摇曳。孟昶回头看夫人,见穿着一件淡青色蝉翼纱衫,里面隐约地围着盘金绣花抹胸,乳峰微微突起,映在纱衫里面,愈觉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孟昶情不自禁,把夫人揽在身旁。夫人低着云鬟,微微含笑道:“如此良夜,风景宜人,陛下精擅词翰,何不填一首词,以写这幽雅的景色呢?'孟昶说:“卿若肯按谱而咏,朕当即刻填来!”夫人说:“陛下有此清兴,臣妾安敢有违?”孟昶大喜,取过纸笔,一挥而就,递与夫人,夫人捧着词笺,娇声诵道:
冰肌玉骨,正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
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绳
低转。但屋指西风儿时来,文只恐爱年暗中偷换!
最后一句或为: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然而就在蜀主孟昶与花蕊夫人不道流年挟弹骑射,游宴寻诗的时候,中原地区的后周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检点赵匡胤效法郭威,演一幕“黄袍加身”的闹剧,取代后周而君临天下,国号宋,改元建隆整军经武,南征北伐,目标逐渐指向后蜀。花蕊夫人屡次劝孟昶砺精图治,孟昶总认为蜀地山川险阻,不足为虑。
宋太祖乾德二年十一月,宋太祖赵匡胤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率军六万向蜀地进攻,并命工匠在汴梁为蜀主孟昶起造住宅,谕令将士:“行军所至,不得焚荡庐舍,驱逐吏民,开发邱坟,剪伐桑朽,凡克城寨,不可滥杀俘虏,乱抢财物。”这月汴梁大雪,宋太祖在讲武堂设坛帐,衣紫貂裘帽视事,忽对左右说:“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士,冲犯霜霰,何以堪此?”即解下紫貂裘帽,遣太监飞骑赶往蜀地赐给王全斌,且传谕全军,以不能遍赏为憾事。于是宋军人人奋勇,十四万守成都的蜀兵竟不战而溃。孟昶对花蕊夫人说:“我父子以丰衣足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竟不能东向发一矢!”乾德三年元宵刚过,司空平章事李昊草表,孟昶自缚出城请降,自王全斌出兵之日算起,才六十六天后蜀灭亡,比起前蜀王衍被后唐所灭还快,而两次草拟降表的都是李昊,于是有心情忠愤不平的人晚上在李昊的家门上写道:“世修降表李家”。
绿柳才黄的时侯,孟昶,花蕊夫人与李昊一行三十三人被押赴汴梁,杜宇声声:“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实在叫人心碎。到汴梁后,孟昶被封为秦国公,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宋太祖赵匡胤如此优待孟昶,只因他久闻花蕊夫人艳绝尘寰,欲思一见颜色,以慰渴怀,又不便特行召见,恐人议论,便想出这个主意,重赏孟昶,连他的侍从家眷也—一赏赐,料定他们必定进宫谢恩,就可见到花蕊夫人。果然如此,那天谢恩,孟昶的母亲李夫人之后就是花蕊夫人。太祖格外留神,觉得她才至座前,便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令人心醉,仔细端详,只觉得千娇百媚,难以言喻,等到花蕊夫人口称臣妾费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时,那一片娇音,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方才把太祖的魂灵唤了回来,但两道眼光,仍射住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眨不眨。花蕊夫人也有些觉得,便瞧了太祖一眼,低头敛鬟而退。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更是勾魂摄魄,直把宋太祖弄得心猿意马。七天后孟昶暴疾而终,年四十七岁,史家多认为是太祖毒死的。
太祖听到孟昶已死,辍朝五日,素服发表,赙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为楚王。孟昶死后,他的母亲并不哭泣,但举酒酹地,说道:“你不能以一死殉社稷,贪生至此,我也因你而苟活在人间,不忍就死,现在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绝食数天而死。孟昶葬在洛阳,他的家属仍留汴京,少不得入宫谢恩。太祖见花蕊夫人全身缟素,愈显得明眸皓齿,玉骨珊珊,便乘此机会,把她留在宫中,通令侍宴。花蕊夫人在这时候,身不由己,只得宛转从命,饮酒中间,太祖知道花蕊夫人能诗,在蜀中时,曾作宫词百首,要她即席吟诗,以显才华,花蕊夫人吟道:
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
吟罢,说道这词是当日离开蜀国,途经葭萌关时写的,写在驿站的墙壁上。还说:“当年在成都宫内,蜀主孟昶亲谱‘万里朝天曲’,令我按拍而歌,以为是万里来朝的佳谶,因此百官竞执长鞭,自马至地,妇人竟戴高冠,皆呼为‘朝天’。及李艳娘入宫,好梳高髻,宫人皆学她以邀宠幸,也唤作‘朝天髻’,那知道却是万里崎岖,前往汴京,来见你宋主,万里朝天的谶言,却是降宋的应验,岂不可叹么?”宋太祖赵匡胤听罢长久不语,连饮三杯,说道你再做一首新的。花蕊夫人沉思片刻,再启朱唇: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宋太祖本也是个英雄人物:当年千里送京娘,当年以一条棍棒打遍十八座军州。此时有感于花蕊夫人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竟更加深了对花蕊夫人的爱慕之心。饮了几杯酒后的花蕊夫人,红云上颊,更觉妩媚动人,太祖携着花蕊夫人的手,同入寝宫,不久封花蕊夫人为贵妃。自此太祖每日退朝必到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
这日退朝略早,径向花蕊夫人那里而来,步入宫内,见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悬着画像,点上香烛,叩头礼拜。太祖不知她供的是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细看去,只见一个人端坐在上,眉目之间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只好问花蕊夫人。夫人不意太祖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秘事,心下本就惊慌,见太祖问起,连忙镇定心神,慢慢回答道:“这就是俗传的张仙像,虔诚供奉可得子嗣。”太祖听如此说,笑道:“妃子如此虔诚,朕料张仙必定要送子嗣来的。但张仙虽掌管送生的事,究竟是个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柜供养,若供在寝宫里面,未免亵读仙灵,反干罪戾。”夫人听了太祖的话,连忙拜谢。实际上花蕊夫人所供的并不是张仙,而是蜀主孟昶。她本与孟昶相处十分恩爱,自从孟昶暴病身亡,她被太祖威逼人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承太祖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下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亲手画了她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不料被太祖撞见,只得谎称是张仙。可怜那些宫里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便都到夫人宫中照样画一幅,供奉起来,希望生个皇子,从此富贵。不久,这张仙送子的画像,竟从禁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儿抱子的,也画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如此,孟昶九泉有知,也一定会十分感念花蕊夫人了,后人有人咏此事:
供灵诡说是神灵,一点痴情总不泯;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花蕊夫人后来因介于宋廷权力之争,触犯了太祖弟弟光义的利益,在一次打猎时,被赵光义,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乱中一箭射死。太祖虽然英明,也无从追究,正在悲悼中,又有一个军机消息传来,便把雄心提起,又去用兵……
《中国历代名女》——名妓卷……王朝云患难相随苏东坡
王朝云患难相随苏东坡
岭南惠州有一方清丽秀美的湖泊,风景极似杭州西湖,当地人也把它叫做西湖。一座小山依傍湖边,也叫孤山。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可见一片苍翠的松树林,林中寂立着一座小亭——六如亭。亭柱上镌有一副楹联,出自北宋著名文人苏东坡之手,联是这样的: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这不是副普通的亭联,它包含了苏东坡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而这种感叹最终又是维系在一位红颜知己的身上,她就是长眠在六如亭下令苏东坡“暮雨倍思”的爱妾王朝云。
要了解王朝云的为人、长相,可先回味苏东坡一首脍灸人口的诗——“饮湖上初睛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
这首诗明为描写西湖旖旎风光,而实际上寄寓了苏东坡初遇王朝云时为之心动的感受。王朝云,字子霞,钱塘人,因家境清寒,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她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虽混迹烟尘之中,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宋神宗熙宁四年,苏东坡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被贬为杭州通判,一日,他与几位文友同游西湖,宴饮时招来王朝云所在的歌舞班助兴,悠扬的丝竹声中,数名舞女浓妆艳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而舞在中央的王朝云又以其艳丽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别引人注目。舞罢,众舞女入座侍酒,王朝云恰转到苏东坡身边,这时的王朝云已换了另一种装束:洗净浓装,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别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沁入苏东坡因世事变迁而黯淡的心。此时,本是丽阳普照,波光潋滟的西湖,由于天气突变,阴云敝日,山水迷濛,成了另一种景色。湖山佳人,相映成趣,苏东坡灵感顿至,挥毫写下了传颂千古的描写西湖佳句。此后苏东坡对王朝云备极宠爱,娶她为妾。
苏东坡似乎与王姓颇为有缘,原配夫人王弗,嫁到苏家时才十六岁,红袖添香,是苏东坡的伴读良友,可惜二十七岁便去世了。化为苏东坡感情极深处的悲思。不久,续娶了王闰,是前妻的二堂妹,是一位庄重能干的大家闺秀。现在在杭州又纳王朝云为妾,此时苏东坡已经四十岁了。
苏东坡是一位性情耿直豪放的人,喜欢在人前口无遮拦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更无所顾忌地在诗词中畅论自己的政见,抒发自己的不满,“如蝇在食,吐之为快。”正是这种性格屡屡为他惹祸招灾,得罪了当朝权贵,几度遭贬,甚至几乎赔上性命,然而他终不悔悟。
在苏东坡的妻妾中,王朝云最为温婉贤淑,善解苏东坡的心意。一次,苏东坡退朝回家,饭后在庭院中散步,突然指着自己的腹部问身边的侍妾:“你们有谁知道我这里面有些什么?”一侍女答道:“您腹中都是文章。”苏东坡不以为然。另一侍女说:“满腹都是见识。”苏东坡也摇摇头,到了王朝云,她微笑道:“大学士一肚皮的不合时宜。”苏东坡闻言,捧腹大笑,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从此对王朝云更加爱怜。
苏东坡在杭州四年,之后又官迁密州、徐州、湖州,颠沛不已,甚至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副使,这期间,王朝云始终紧紧相随,无怨无悔。在黄州时,他们的生活十分清苦。苏东坡诗中记述:“今年刈草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