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往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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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消息泄露了出去。一场意料不到的灾难发生了。
《蒙古往事》29
那天晚上，塔塔尔俘虏犹如一群黑豹，突然蹿出来，抢夺士兵的武器。还有那些半大孩子们，袖子里竟然藏着短刀。他们咆哮着，一起朝举刀的士兵们扑过去。很多乞颜部的士兵被扑倒了，捅死了。更多的士兵围上来，刀刃在月光下闪烁，到天明的时候，塔塔尔人全部被处死了，另外还有五百名乞颜部的士兵和他们一起躺在血泊中，难分彼此。事情传到铁木真耳朵里，惊出了他一身冷汗，气病了。因此，走漏消息的别勒古台遭受了最严厉的处分。
在耶速甘的照料下，铁木真的病好了。耶速甘是塔塔尔姑娘，生得十分俏丽。。铁木真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奖赏。他说，你是塔塔尔最美丽的姑娘，应该作我的汗妃才对。耶速甘却回答道，可汗如果这样说，汗妃就不应该是我，因为我不是塔塔尔最美的女人。耶速甘说，我的姐姐比我美貌，她在落难的百姓们中间，就像一颗珍珠陷在烂泥里，她的名字叫耶遂。铁木真派人把耶遂找来，这个耶遂果然气象不凡。铁木真问耶速甘说，既然你知道自己不如姐姐美，为什么还要把她推荐给我？耶速甘说最美的女人应该属于可汗。铁木真说你这么有容量，理应封作汗妃。
八月间，铁木真离开兀尔什温河，返回斡难河老营。途中，他在一棵樱桃树下乘凉，一边看塔塔尔百姓赶着牲畜从眼前走过。他有点困，打了个瞌睡，突然眼皮一跳，感觉一道目光刺来。他即刻让卫兵从人群中搜索刺客，拉出了那个男人。铁木真问他是什么人，他不说，但铁木真马上就知道他是谁了。铁木真直视着耶遂无比美丽的脸，问她要不要留下这个男人的性命。耶遂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就是耶遂的丈夫。在他看到耶遂之前，耶遂已经看到了他，她对他使眼色，示意赶快离开。可是他的脚就像生了根，他被耶遂的美给迷住了。这是他作为丈夫却未曾享用过的，却在铁木真身边焕发了出来，美得霸道，光彩夺目，毫无理由。他忽然明白了，以前他和她争吵，打她，都是愚蠢的，因为那不是她的错。其实，上天造出这样的美，无所谓对错是非，没有道理可言，你越想抓住它，它离你越远。兴许，下一次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没有下一次了，铁木真下令处死了驯马手。可怜的人，他还没来得及妒嫉，没来得及恨，生命就离开了他。仇恨和妒嫉未能凝结成形即随风飘散了，消失了。
耶遂又叹了口气。由于悲伤，也如释重负。
《蒙古往事》30
脱斡邻王汗生气了。因为他的儿子不听话，竟收留了扎木合没有告诉他。有一天，脱斡邻走进桑昆的帐蓬，见一个男人当地坐着，后腰挺拔，就知道不是平常人。见他来了，这人不向他行礼，也不避闪，只是点点头，问候了一声。脱斡邻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扎木合。扎木合说本来你的儿子要杀掉我的，是我让他给你留着来。你看，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儿子很有远见，你不应该生他的气，责怪他。
扎木合作了俘虏还这么盛气凌人。不过脱斡邻王汗也相信，如果不是扎木合心甘情愿，恐怕桑昆也不会捉住他。可他不放心：他扎木合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我什么地方需要一个俘虏的帮助？扎木合笑了，说谢谢你帮助我的安答打败了我。脱斡邻说我没有帮助谁，铁木真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右手帮助了我的左手。扎木合说你别跟我这样说，如果你的眼前只能留下一个，这个人是桑昆呢，还是铁木真？
札木合的话戳在了脱斡邻王汗的痛处。
正好，铁木真和妻子孛儿帖商量，打算让儿子术赤与桑昆的女儿结亲，这样就可以稳固和王汗的联盟。没想到他们的好意被桑昆拒绝了。铁木真正生闷气。桑昆又派了使者来，态度完全改变了，不仅答应了婚事，还请铁木真去喝定亲酒宴。孛儿帖心里很是疑惑。
后来，在去往克烈部赴宴的路上，阔阔出的父亲蒙力克把他的疑虑说了出来。蒙力克说，前次你叫人去为术赤提亲，他们曾经那般说，没过几天就换了说法，又预备了筵席请我们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说，当年你的父亲和你一样，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思想，结果遭人毒害。如果脱斡邻王汗生了这般心思，我们不是正好把自己送去了吗？铁木真听了，勒住了马。
其实铁木真不是没有这种担心，他想，如果事情真的像蒙力克所说的那样，这计谋就太简单了，不是桑昆能想得出来，也不是脱斡邻能做得出来的。他知道，往往最简单的计谋才最要命：它毫无根据地摆在明处，你不愿意相信它是真的，你觉得不可能，就是由于它太简单，太明显；让你觉得对它的猜疑多余，甚至还会为自己的多虑和胆怯感到羞耻。所以，你在犹豫彷徨之后，还是一脚踩中了机关。这样的计谋捕不到熊，却能捉住狐狸。这是专为聪明人设下的圈套。但，桑昆没有这样的心计，脱斡邻没有这样的心肠。或许有另外一个人，那么，他是谁呢？
这个人就是扎木合。
《蒙古往事》31
桑昆第一次对铁木真的使者说话时，扎木合就在近旁。但桑昆只顾自己说得痛快，没注意扎木合的眼色。然后扎木合又教给桑昆说了另一番话，派使者带给铁木真。可是，他们并没有预备酒席，而是布下了伏兵。扎木合声称自己完全是为了克烈部着想，否则他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安答。正如扎木合所料，哨马回来报告，铁木真果然出发了。
在此之前，脱斡邻反对他们这种做法，他不相信扎木合，指责他们这样是坏了心肝。脱斡邻说：我的铁木真儿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要你们这样谋害他？他曾经两次救我，给我好处。说你又是听了扎木合的挑唆。扎木合反问道，我的扎答兰部已经失散了，没有了，我挑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脱斡邻一甩袖子出了金帐，说我不管了。
扎木合知道，脱斡邻说不管了，其实就是默认了。出了金帐， 他也不会走远。这头黑熊要独自斟酌，不是他舍不得他的铁木真儿子，只是觉得没到时候，老家伙都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动手的。这一刻很快就来了。不久，又有哨马来报告说，铁木真半路又回去了，还捎来口信，说冬天马瘦，等养好了膘再来。当然是借口。扎木合认为他们的计谋败露了。目前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等铁木真来进攻，要么就现在动手，趁铁木真来不及准备，把他除掉。顾不上再讲什么道理了，事到如今，脱斡邻王汗也不得不亲自出马。为了保证胜利，他还特地交给扎木合一支军马，让他亲自指挥，因为只有他最了解他的安答。
在这一点上扎木合深懂他的安答，因此，他决不给铁木真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便是哈阑真沙陀大战的起因，这次战争，铁木真几乎全军覆没。
有两个人起了重要的作用，一个牧马人叫巴岱，另一个也是牧马人，叫乞失里黑。都是属于阿勒泰的蒙古部众。在为阿勒泰送马匹的时候，碰巧听到了消息。他们互相商议说，要是我们把这个消息去告诉铁木真，不知会得到多大的赏赐。夜里，两个人将阿勒泰的两匹快马捉了；一匹蔑尔乞白马，一匹白口枣溜马，连夜奔跑去报告了铁木真。
得到消息后铁木真并不震惊，他从尘土中嗅到了扎木合的气味。于是他明白了，这次战斗不是他与脱斡邻，真正的对手将是扎木合。躲避和逃走都不如主动迎击，但是太仓促了，铁木真最快只能纠集起八千人马。他们扔掉了所有笨重的东西，沿着卯温都儿山阴一路疾奔，不敢停歇。第二天中午到了哈阑真沙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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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往事》32
脱斡邻知道扎木合对铁木真相当了解，包括他部下的特点和旗号，干脆把指挥权交给了扎木合。战斗进行了两天一夜，十分艰苦。双方都死伤了很多人，到第二天的中午，马乏的站立不住，人困得拉不开弓。阳光刺眼，分不清彼此，沙尘落下去又扬起来。战斗者都木木的，感觉迟钝，疲倦掩盖了恐惧，有人在砍杀着，奔跑着，其实已经睡着了。战斗只是依着惯性继续下去，好像一场梦中的舞蹈。最终还是铁木真败了，毕竟他的人马少，被冲杀得七零八落，接应不上，各自逃命去了，没法选择方向，也是依着惯性和本能。最英勇的博儿术落马了，徒步在沙土上奔跑，好不容易才捉住一匹驮马逃了出来。桑昆被箭射穿了腮，跌下马，没了知觉。脱斡邻只好下令收兵。扎木合眼睛通红，不肯走，他在死伤的人马中来回奔驰，希望能找到他的安答铁木真。
但是桑昆一受伤，脱斡邻王汗就没有心思再打下去了。再说大家实在太疲倦了，有人刚接到收兵的命令就从马鞍上摔了下来，打起了呼噜。就这样，哈阑真沙陀之战结束了。
太阳沉落之前，博儿术骑着那匹夺来的光背劣马好歹追上了铁木真。苏鲁锭插在一片柳林里，铁木真坐在沙土上等着，看着冰冷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消失。除去士兵，跟在铁木真身边的将领不过十几个，连哈撒尔也失散了。云越积越厚，没风，天渐渐黑了，因为怕敌人发现，铁木真不敢点火。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铁木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天光黯淡，在下雪。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了。白雪覆盖了整个哈阑真沙陀地面，他看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形半跪在他的头前，举着双手，支开了一个斗篷。雪落在了斗篷上，落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这个人就是博儿术，像根木桩，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热气。们心里都明白，他们败了，除了身上穿的，没一顶帐篷，除了胯下骑的，没一匹备用的从马，喉咙里没吃的。那些跟随他的将士们远远近近地倒卧在雪地中，不发一声。看了让人心酸，让他感到深深的耻辱。他自己也有两天没吃东西了，从胃里泛上来的口水是苦的，是失败的滋味。
他想了想，又与博儿术商量了，然后传令下去：所有人马立即出发，往答兰捏木尔格思草原方向撤退。
《蒙古往事》33
天晴了。铁木真下令宿营，一条河横在眼前，在月光下闪亮，人们告诉他这是班朱尼河。
他舀起浑浊的河水对跟随自己的人说：长生天看见了，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你们没有离弃我，如同我手里的刀和身上的衣服，这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相信上天，相信我。有我在，你们就有勇气，不畏惧。只要我口中有气，你们就是我的呼吸。将来，从我这里，你们一定会得到比你想要的还多得多的东西。必将有那么一天，让你们的马放开四蹄，任意奔驰，不管朝什么方向，十天之内跑不出自己的国土。现在请你们和我一起，同饮一碗班朱尼河的浑水，把我们的话说给长生天听。永恒的天一定相信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我和你们一样饿着肚皮，心无杂念。班朱尼河可以作证。
十九位将领和铁木真一起把浑浊的河水当做酒，咽下喉咙。春天，风变暖了。
桑昆没死，他被箭射穿的腮上留下一个庖，核桃大小，让脱斡邻看了心烦。桑昆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才听信他的话去攻打铁木真。可是除了这个难看的庖，他的克烈部得到了什么好处呢？自哈阑真沙陀之战后，扎木合把自己当成了功臣，也让脱斡邻看了心烦。很长时间以来，无论走着，坐着，还是睡着，脱斡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不知哪里错了。
为什么打了胜仗，我却倍感孤单呢？脱斡邻问自己。
偶尔，他想起铁木真，他的义子，可怜的，听说他流落在呼伦贝尔草原的董哥泽一带。铁木真丢了他的蒙古乞颜部，只能在那里靠追逐野兽过日子。但是扎木合仍然不死心，非要亲眼看到铁木真的尸首不可。这个聪明透顶的扎木合，他为什么如此恐惧他的义子？。
后来，铁木真派来了他的使者。脱斡邻认识他这两副面孔。若干年前，他在达唐努乌梁沙漠饮羊乳，刺驼血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人把他带到了铁木真身边。那时候他们强壮，可现在两个人面色青绿，只有嘴里的舌头是鲜红的。他们用铁木真的口吻说：亲爱的脱斡邻父亲，我的汗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发怒，像天上的雷，惊吓您的儿子，儿媳。他们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让您的儿子安睡，等睡醒了再教训他们呢？您动用了那么多兵马，如疾风暴雨，使我们来不及喘息，一时找不出自己的错处。
他们可怜的样子，和他们的言语让脱斡邻王汗心生羞愧。
《蒙古往事》34
脱斡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