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歌(中篇小说)卷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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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在茅岗寨的码头上,镇守码头的小头目点燃了两响山炮,通知寨里的管事拔配,娶亲队伍回来了。
茅岗寨,静静地耸立在高高的羊峰山上。
一条长长的松柏古道,婉蜒而上。一尊山炮,架在山路的尽头。两边的炮楼中,早就站满了帕普的族人。看见坐着滑杆和轿子的帕普他们,族人们高高地举着手中的鸟铳,嗷嗷嗷地叫喊着,拔佩则在指挥着土兵们朝天放了一阵鸟铳后,从一行人中间走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帕普。帕普的丫环则打开轿门,把银格娜牵出来,看着从轿子中施施然走出来的银格娜,众人又是一阵叫喊,他们都被银格娜的美丽征服了。
寨主的大喜日子,是茅岗寨里的大事,为了进行庆祝,茅岗寨举行了一个最盛大狂欢的节日,摆手节。
“轰,轰轰。”九九八十一根鸟铳朝天响起来,九九八十一柱冲天而起的硝烟在天空弥漫。“嗵嗵,嗵”,急风暴雨般的棒槌,擂击着七七四十九只野牛皮绷成的鼓面,强健雄浑的苍芒大音,带着强劲有力的震撼,在大地上回荡。“咣”,铿锵的锣钹声,推涌着密急高亢的鸟铳声、鼓声,挟着雷霆般的气势,从早晨隆隆滚滚而来……
摆手堂里摆放着巨大的梅山女神像、八部大神的彩绘陶像,然后是帕氏列祖列宗的灵位。面前供桌上的香炉罐里,袅袅香烟纠缠绞结着腾空而起。随着祭祖仪式的开始,人们都慢慢沉浸在一种神秘空洞而又质感极强的气氛中,开始进行极端崇敬和顶礼摹拜。帕普站在跪拜的人群中,浑身充满着无比的噪热和莫名的*,觉得好像有一种虚无缥缈但又确实存在的粘粘的腻腻的物体在一团烟雾中向着自己扑来,缠绕着自己。
几个土老司身着宽大的对襟胸衣,下穿迎风掀动的灰色长裙,头顶裹一圈黑色丝帕,丝帕上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羽毛,他们的背部和胸部都绘满很多古怪而神秘的符语,在血红的火光映衬下,他们手持铜铃和司刀,一边在祭坛前不停地跳跃腾挪,迷乱地画出无数神秘古怪的符语,一边摇头晃脑地地念着和梅山神、八部大神以及与帕氏列祖列宗有关的谁也听不懂似乎谁都听懂了的咒语。
祭祀完毕,拔配率人把祭祀诸神的供品中最大的野猪的肉用牛角腰刀戳着献给帕普,然后给银格娜,最后一一让给众人。众人得到食物,有的风卷残云一样吞进肚里,有的则小心翼翼地包好,好放在自家堂屋的神龛上,让自己这支的祖先也粘上诸神的灵气与血性。
帕普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挥手。堂前的坪坝上,正是疯狂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巨大沉默,但谁都感觉得到这种沉默将孕育出排山倒海般的喧嚣……
帕普宣布歌舞开始。
摆手堂前的无数堆篝火,从四面八方一下子喷涌而出。
无数个女人,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她们戴着无数银制的小小神像,浑若无骨的粉红色细颈上,挂着用五彩丝线缠绕着的银制的枷,臂套银铃银链,细嫩柔软的赤脚片飞舞着,脚踝处的银铃一律错落有致地响出无数悦耳爽心的声音,她们纷披着长长的于舞中不停飘洒生姿的长裙,在大地上旋转和扭动。
“哟嗬。”无数个膘悍后生,齐齐地发一声虎吼。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像是要把她们全吃进肚里,让她们变成一团火在心里熊熊燃烧。变成精血,在脉管里汹涌着,调和他们的阴阳,滋润他们无穷无尽的征服欲望……在女人面前,他们就这样变成能毁灭一切更能创造一切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变成一艘乘风破浪的航船,犁过命运的荒滩与沼泽。
“嗬嗬咿,咿嗬嗬。”声音宏亮、敦厚,从这世界平地炸起,人们开始了自由地摇摆。
场面就这样闹开了。
这次是跳大摆手舞。场面特大,气势恢宏。人们都像火一样,在坪坝里熊熊燃烧。摆手舞的基本动作有“单摆”、“双摆”,“回旋摆”数种,个体动作划一但整体则极富气势,其舞蹈项目随时变化,内容丰富,有摹仿禽兽的,有表演狩猎动作的,有演绎土家人农事活动的,生活气息特浓厚,舞姿朴实优美。
帕普感到浑身躁热,七经八脉处一股热热的气浪沿着四肢百骸汹涌而来。看着这热火燎天的场面,帕普的狠劲被激发出来,他不管不顾地站出来。这时正开始表演农事活动,第一个场面是拖木头,帕普的吆喝声苍凉地响起:
“蹬好岩头呢”(帕普领)
“咳唑”(众人合)
“拉紧古藤呢”(帕普领)
“咳唑”(众人合)
“脚莫抖呢”(帕普领)
“咳唑”(众人合)
“心莫慌呢”(帕普领)
“咳唑”(众人合)
“眼莫花呢”(帕普领)
“往上拉”(众人合)
“一年四季呢”(帕普领)
“莫趴下”(众人合)
如山如海的人在坪坝上应合着,吆喝声如山,和声似海,在大地上隆隆滚滚地轰响。
“狗日的,痛快。”
帕普变成了毛谷斯,他全身捆着茅草,中间于两胯间伸出长长的一根用棍子在茅草中裹成的硬物,这硬物直挺挺地朝天昂起,这硬物愉悦而痛苦地扭动着,活跃着,在这世界发泄着男人的辉煌……
吴惹巴看得呆了,“娘的,这后生崽。”他握紧牛角腰刀,悄悄地靠上去。
坪场上正热闹。
自然和人生这时候正交相辉映。
银格娜此时像一条雪青色的美女蛇,滑溜溜地跳跃着,舞步与速度,形成一种美仑美奂的组合,一种高度的和谐,与鼓点、歌调、木叶、咚咚奎有机地合奏着响成一片。铺展在脚下的坪坝,旁边燃烧的熊熊火焰,无数紫晶、暗粉、青黛的光线,一齐砥舔她不停挥舞的手臂,不停精灵一样左右翻飞的雪白的脚踝。
坪坝上千百人在吆喝呼应,韵律撼天动地。帕妹的情致发泄到了极点,在一片光彩夺目之中,她飘飘忽忽猛地一荡,轻轻地飘出来,左手作捧小米种子状,右手两指往左手手心轻轻一点,把“小米种子”取出来,然后把身体往右,半侧成一道优美的曲线,右手随之斜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撒下小米种子后,又飘飘忽忽地荡回队伍,在朦胧的光影里,帕妹好看的身子似有形若无形,在欢乐的海洋上飘舞……
吴惹巴在快要接近帕普的时候,被帕妹用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紧紧地贴住他脊背的胸脯,轻柔而富有弹性,披散的长长黑发撩拨得他的心痒痒的。他把腰刀插进刀鞘里,然后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子,拥抱着汗津津的帕妹在坪坝里跳起来,帕妹完全沉浸在浪漫的旋转里,舞姿轻灵而又迷人……后来,帕妹停了下来,慢慢的而又坚决得不由人拒绝地紧紧地搂着吴惹巴……
火光照耀下,帕普有棱有角的身体骨格清奇而又粗犷,不必摸就能感受到一种神奇的运动时的爆发力,银格娜深情地望着他,只想伸出自己的双手,蛇一样在里面蜿蜒爬行……
银格娜感到浑身燥热。她想起了在来茅岗寨路上看到有一处僻静的小溪,此时只有那条小溪温凉的水才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燥热。她急忙穿过正疯狂摇摆的人群,走向那处僻静的小溪。
小溪,像蓝色的梦在美花瑶草纷纷开遍的季节里温柔地流动着,纯净的浪花静静地亲吻着这片古老的泥土,阳光、卵石、浅滩、还有灵性的飞禽、活泼的走兽都散发着瑰丽四射的光彩,成双成对的蝴蝶互相追逐着在银格娜眼前翩翩翔舞。
她走进潺潺流淌的清亮小溪。
水中出现了一个漂亮的身子,银格娜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感到一种莫名其妙地激动……她用手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泼着冷水,古老的小溪用浓稠的温情热烈地接纳了她的颤抖,欢乐的浪花发出愉悦的声音,银格娜激动地尽情摇摆自己美丽妖治的*,脑海象暴风雨洗劫后的原始荒原,宁静而又空旷。
这时,一条蛇无声地游来,褐色的躯干上,斑斓的花纹开绽着无数妖艳的图案,蛇与人,斑斓的花纹与漂亮的身子,承接了一幅壮观的场景。
在蛇即将接近银格娜的时候,帕普赶来了,他拾起一块石头,双手抡成一个满圆,这枚带着啸音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到了蛇的七寸,蛇抽搐一阵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银格娜,你受惊了。只一会儿你就不见了,原来你在这里。”帕普赶紧跳下河,把银格娜紧紧地抱在怀里。
银格娜丰满的雪白臂膀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帕普”,她香糯的红唇,哆嗦着吐出如兰似麝的香气,她红色的潮汛汹涌而至,淹没了他也淹没了自己……
时间,静静地踮着脚尖,悄悄从他们身边掠过。
吴惹巴到来的时候,帕普和银格娜正彼此偎依着,静静地坐在溪边的草地里。
吴惹巴一声长叹。
远处的坪坝里,场面依然十分热闹。
半夜了,帕普和银格娜居住的转角楼的厢房里还亮着桐油灯光,吴惹巴躬下身子,一纵,悄没声息地翻上吊脚楼,透着厢房的雕花窗口往里面望去……
银格娜此时象一条雪白的美女蛇,全身惊心动魄地尽情扭动着。帕普用浓稠的温情热烈地接纳了她的呻吟,一切痛苦地烁烧,创造感极强的毁灭,一切快乐和痛苦都在无比强烈地对抗与撞击,银格娜疯狂地缠绕着,用尽自己的全部和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撕咬着,拼搏着,极端痛苦极端快活地探索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奥秘,最后一声最惨烈的呐喊凝聚成一个久久的静,长长的孤独,帕普和银格娜共同经历了这次神圣的洗礼而变得格外贞洁格外光彩照人……
吴惹巴久久地站着,看得呆了。
良久……
吴惹巴象个丑笨的人熊,蹒跚着走开了。
“哪个?”里面的人说。
“好象是夜猫子吧。”帕普说。
接下来一阵静默。
偷偷躲在后面的帕妹,看到从帕普新房旁边走开的吴惹巴,欲哭无泪。
这么多年来,帕妹一直记不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被养父养母收养之前的事情,帕妹基本上忘记了,她只依稀记得熊熊燃烧的火光,只依稀记得到处回荡的撕心烈肺的哭声、喊声和撕破暗夜的枪声,以后的一切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和养父养母的平淡生活没过多久,就随着自己年龄的慢慢长大而渐渐改变,帕妹发现养父盯着自己的眼光慢慢地有了很大的变化,象饥饿的野狼盯着眼前的食物,贪婪而又凶残,让自己感到莫名地害怕和颤抖,有时他还会趁养母不在家的时候,找借口朝自己凑过来,在自己身上乱掐,她想告诉养母,但每次都感到羞于启齿,她还想离开这个家,但一时又想不到要去哪里,有哪些地方自己可以去,只好在害怕、恐怖和无比矛盾的心情中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
只到有一天,她从山上烧火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来,那次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大块茅草地,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紧紧地把她抱住。
“你是哪个?”黑灯瞎火的,帕妹以为是传说中的人熊,她很小的时候就听养母讲过很多关于人熊的骇人听闻的故事,她心里非常害怕。
“嘻嘻,是我,你娘叫我接你来的。”帕妹听出声音,见是养父,本能地挣扎着,想从养父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爹,娘呢?”
“在家里呢”,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只手胡乱地朝帕妹胸前摸来,喝过酒的嘴巴臭哄哄地往自己嘴上凑过来。
“爹,放开我”,帕妹拼命地把脸扭向一边。一边顽强固执地阻止着他,一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但是,养父的手已经慢慢地摸进自己的胸脯,他开始用粗糙的手掌狠命地揉捏着自己。
“爹,你放过我吧,再不放我就喊娘了。”快要到家的时候,帕妹尖叫起来。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看有不有人应你。”
“你把娘怎么样了?”帕妹心里掠过一丝惊悸,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只好一边听任养父在自己身上乱摸,一边拼命加快自己的脚步,往家里走去。
在那个浑噩苍凉的世界上,那时天空开始有风,挟着无边的萧杀,呜呜呜呜地掠过大山深处的那座茅草房屋,有雨,伴随着吐着血红长舌的闪电和隆隆滚滚的雷声,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家里微弱苍黄的桐油灯光摇曳着,惨淡的光芒映照着血淋淋的房屋,养母的四肢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古老的木床上,骨头、肉渣和血浆裹协着浓浓的腥臭和惨绝人寰的画面流满一地。帕妹吓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