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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帝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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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疏忆看她这反常的样子,奇怪的看了她几眼,不经意的却瞥见了东屋未被门帘子遮盖的牌位前的几只粽子。

    元疏忆湛蓝色眼眸沉了沉,她到是忘了有这个茬了。

    “说了姐姐吃不多的。”元疏忆不动声色的对着拓拔谌笑笑,走上前拿起她一个手里正端着的麦饼,放进嘴里,斜斜瞥见拓拔谌紧张不安的模样,笑道,“怎么,怕我跟你抢食?将你的东西吃光了?”

    “不是的……”拓拔谌嘴拙,说不过一直以来就伶牙俐齿的元疏忆,于是她只好托着手里的东西,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手里的竹筷,软声跟元疏忆道,“姐姐快吃饭吧,时间不早了呢。”

    “嗯,时间的确不早了。”元疏忆高深的冲她笑笑,看着还挂在西边山头的太阳道。

    早早的沐浴完毕,元疏忆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到庭院里去躺一会儿,而是用头巾裹了还在滴水的发丝,早早的就上了床,并且罕见的穿着齐整。

    “姐姐不把头发弄干吗?”拓拔谌忧心的问,“夜里凉,容易得头风的。”

    “用不着,反正会干的。”元疏忆看她一眼,笑了笑,“谌儿不来睡?已经不早了呢。”

    “我还不困,昨天睡了好多的。”推脱着,拓拔谌摆手道,“还是姐姐先睡吧。”

    “那我睡下了。”元疏忆对她笑笑,朝她喊了声,也不待她答话,就拉起薄被,闭上了眼睛。

    元疏忆睡下时天色还早,夕阳的余韵还在天空中盘旋,拓拔谌小心翼翼的搬了把竹椅坐在她床头,拿了绽了线的蒲扇替她扇着。

    清凉的风吹在人身上,就如清凉的月光,减缓了白日的炎热,给人以夜的宁静与安逸。

    弯弓似得月亮爬到拓拔谌家窗口的那棵树上了,拓拔谌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发出均匀呼吸声的元疏忆,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靠在一旁的拐杖放轻脚步往外走。

    她刚刚转身,元疏忆就睁开了眼睛。

    她根本就没睡着,也睡不着,她倒是想知道,一向乖巧听话的拓拔谌,今天反常的行为是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拓拔谌小心的走到东屋里,黑灯瞎火里对着那块已经掉了漆的牌位拜了拜,“娘,谌儿没用,不能给你们买好的祭品了,不过谌儿有做黄花麦果饼,就像您那时候教给谌儿的一个样做的……”拓拔谌说着咽了会儿气,隐在黑暗里的元疏忆知道她是在抽噎,“今年谌儿终于又能给爹送饼了,以前你们没吃到的,这一次,终于可以如愿了。”说着话,她慢慢的从自己准备好的布兜里拿出几块酥脆的糕点,对着牌位又拜了拜,抽着鼻子道,“可惜没有太多的猪油,也不知道娘吃不吃的惯。”像是在撒娇一样的,她对着牌位笑了笑,“娘,我走了,去给爹送吃的了。”说着,就蹒跚的走出了东屋。

    元疏忆赶紧躲起来,看着她黑暗里月光下闪现的、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她摸了摸怀里偷偷攒的几十两银子,又抬头看看连背影都瘦削的不成样子的、正拄着拐,努力不发出声音,慢慢在前方走着的拓拔谌。

    心里酸酸的,怎么想,拓拔谌今年却都未满十五,还是个孩子啊。

    她叹了口气,湛蓝色的眼里有波光暗涌。

    这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万,又何止她一个人?自怨自艾的话,也太过矫情了些。

    拓拔谌等到了庭院里才敢拿灯绒草点着了灯,在屋里她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元疏忆,点了灯,拿了干净的竹盒子装了不多的、也是仅有的几块糕点,小心翼翼的用不用的废布将它裹起来,打了个结,垮在拿着油灯的左手上,右手拄着拐,慢慢的出门了。

    后面,元疏忆谨慎的跟着她。

    穿过家里有狗的顾大娘家,再转个弯,再绕过几家养蚕的人家,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不光是元疏忆对于这条路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拓拔谌更是连梦里都是会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的。

    ——河边。

    夜里的小河边总是格外的美,拓拔谌抽了抽鼻子,将油灯放下,对着小河喊了声,“爹,我来送吃的给您了。”

    躲在河岸旁边的元疏忆闻言,惊讶的合不拢嘴,突然就明白了她今晚的异常之处在哪里,也懂了不久前,为什么她非要参合进那个落到水里的农家少年的事里。

    “今天是端午节,我想,既然都是端午节了,那给您送粽子的肯定不少,所以我就不送粽子给您了。”拓拔谌又放下挎上的食盒,拿着灯照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看河水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像是在笑。

    “爹爹是不是猜到了谌儿要给爹送什么了?”拓拔谌也笑,漆黑的夜里,墨玉一般的眸子里却泛着光,“没错,就是爹喜欢吃的黄花麦果饼,从前您想吃,娘总是拦着你,现在,没人拦你了,爹,你高不高兴?”拓拔谌一边倔强的抹眼泪一边忍不住抽噎道,“爹,你今天高兴吧?这些东西可是谌儿自己做的呢。”

    “你这傻姑娘,既然是闺女给我带来的,我当然高兴了。”

    “谁?元姐姐!”拓拔谌惊讶了,“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是啊,我睡下啦,可是梦里看见有个小笨蛋拿走了吃的,所以我又醒啦。”元疏忆笑着打趣她,又好气又好笑“你若说那饼是祭品不就好了?害我还要落得跟逝去之人抢东西吃的下场。”

    黄花麦果,取鼠曲草嫩汁加入适量面粉猪油,于清明扫墓时最为流行,三五亲友相约给逝去之人做的食物。

    摇摇头,拓拔谌很是不好意思的道,“小时候给祖先做贡,娘亲做出来的黄花麦果饼大多数都进了我和爹爹的肚子里,可是娘很生气,说那是死人吃的东西,活人吃了会遭殃的。可是那东西真的很好吃,所以我都把它当成寻常的吃食了。就想着让姐姐尝尝的,可是又怕姐姐顾忌。”

    “放心,我不忌口的。”元疏忆冲她眨眨眼,笑着道,“也不在乎什么尘世规俗。不过——”

    “不过在端午节给你爹送这个,不会被人看见么?”元疏忆说着话走上去垫着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将目光定往清亮月色下美得如梦似幻的河水,低声道,“上次那个疯婆子说的话我不是很理解,现下我可是终于明白了。你爹……是不是溺死的?”元疏忆转过身盯着拓拔谌月色下更显苍白的脸,“你们村里……是不是神鬼之说盛行?”

    像是在回忆过往的苦涩,又像是在沉浸在回忆里的甜蜜,拓拔谌嘴角扬起又放下,摇摇头,看着清澈的河水,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她们村里何止是盛行神鬼论,怕就是风行都不为过。

    村里的人若是病了,都很少去看大夫,反而请个巫婆跳大神的比较多。

    “所以你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一个穷钓鱼的,也是这个原因?”元疏忆听不出什么感情的问。

    “嗯……”拓拔谌哑着嗓子回了她。

    村里人相信神鬼,自从她爹淹死在河里以后,有许多人就说她爹的灵魂还在这河里,成了水鬼,会逮住机会就抓住村里人当做替身,污了这河水的洁净,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不得安宁。为了平息村里人的恐慌和愤怒,她娘只好拖着病体请道士巫婆每日在河边作法,只是道士巫婆又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不说每次都索要大量的作法费用了,就是一张符纸都要好几十两银子的,连带着要为她娘治病,久而久之的,也就掏空了她们家的家底。

    “娘死后我也就不请那些道士巫婆了,不然可能连我们家的祖屋都要卖掉了。”拓拔谌苦笑,“昨天带着姐姐去的田地,是我们家最后的几块田之一了。”

    “那剩下的那些田地呢?”元疏忆皱眉,“我记得昭国是不允许私自交易土地的,难不成你们都卖了?”

    “山高皇帝远的,都快饿死了还哪里顾得及国家的法令?”拓拔谌摇摇头,“皇上就是不识民间疾苦才这样颁布法令的。”

    远在京都,现在正在寝宫里批阅奏折的拓拔继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声自言自语道,“是谁再说我坏话?”
第51章
    回到杨木做成的大门前已经是半夜,月亮照在锁在大门的石锁上,熠熠生辉。

    拓拔谌手里提着的灯还在尽职尽责的发出它微弱的光亮,为主人照明,空荡荡的祖屋里从门板里的缝隙看进去黑黢黢的,却不会让人觉得会有妖魔鬼怪从里面跑出来,也不会生出来让人害怕的情绪。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歪歪斜斜的重叠在一起。

    元疏忆轻轻的动了动鼻尖,从空中传来庭院里她摆弄的花草的气息,还有青石板沾染露水的味道,隔着一道门板,或者是隔着一道围墙,慢慢的慢慢的飘进她的鼻子里,渗进肺腑里,都是温馨而明暖的。

    就像两个人此刻还交握在一起、不惧冰凉寒露的手。

    找出钥匙,开了锁,元疏忆扶着拓拔谌慢吞吞的往主卧走。

    以前她听梁絮虞说过一个瞎子和瘸子的故事,说是为了走夜路,两个人相伴而行,瞎子背着瘸子,瘸子给瞎子指路。当时她只是对这个故事报之一笑,并深深的嘲笑了一下梁絮虞那漫无边际的浪漫情怀,可眼下,此情此景,她却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这个故事。

    拓拔谌因为怕吵醒她没有拿自己的拐杖,而她手里的灯也快没油了,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微弱的灯光实在是照不亮脚下的道路。

    她搀扶着拓拔谌往前走,拓拔谌给她带路。

    就像是故事中的瞎子与瘸子。

    草原上的冬天总是来的那么早,而雪下的又是那么大,草原又那么广阔,在漫无边际的雪地上想找寻一个人都是难于上青天,因为在那泛着晶莹的雪下、在阳光下眼睛总是被刺得发疼,而她在那里住了将近十八年。

    所以她有雪盲症,偏偏她又喜欢在雪天出去游玩,于是她又有了夜盲症。

    所以晚上没灯光的时候,她就像半个瞎子一样。

    拓拔家的祖屋不大,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从大门到主卧的这一段距离又显得特别的长。

    两个人相伴着走啊走啊的,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轻轻踩下脚下的青石板的响动,磨砺在鞋上,打出新的纹路,这一条路,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她们,只剩下她们,好像能从年少一直走到白发苍苍。

    提着没了油的油灯的拓拔谌偷偷的偏头瞥了眼暗淡月色下的元疏忆,看她被月光蒙上面纱的柔和的脸,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一句小时候读到过的古诗。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今天吃晚饭时都忘了。”元疏忆突然出声,转过身看着拓拔谌笑着道,“那一大缸菖蒲酒咱们还没喝呢,看这时辰,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过了端午了,咱们把它拿出来喝了吧?好歹,那也是元姐姐辛辛苦苦割了菖蒲弄过来的啊,谌儿觉得,如何?”

    “姐姐是觉得端午过了可惜,还是今夜过了可惜?”看着她湛蓝的眼里溢出来的光辉,拓拔谌微笑道。

    “都是。”元疏忆赞赏的看她一眼,抬头看了看已经挂在中庭的月亮,对着拓拔谌眨眨眼笑了笑,道,“此情此景,无酒怎行?”

    元疏忆当时是拼了命的割菖蒲,割了就送到小酒坊里换酒去了,当时她心系受了伤的拓拔谌,也未及细看,便急匆匆的随便拉了回来,只是现下她与拓拔谌两个人一起来到灶房,看见靠在墙角那满满一大水缸的菖蒲酒时,不光是拓拔谌惊讶的张大了嘴,就是她自己,也惊得一跳。

    “元姐姐,这这么重,你是怎么弄回来的?”抛去这么多的酒她们如何喝完,这么多的酒元疏忆是用多少菖蒲换来的这些问题,拓拔谌首先关心的还是她是怎么把这么一大缸东西弄回来的,看看一旁的元疏忆,忍不住担忧道,“难道是扛回来的?有没有闪到腰?”

    “哎,我记得我没有弄这么多啊。”元疏忆也在奇怪,湛蓝的眼里满是疑惑“我记得我当时到了那个小酒坊,酒坊的主人让我把弄过去的一抱菖蒲放下,随后就给了我酒,只是我记得那明明是一个比这个小一点儿的缸啊。”说着,元疏忆伸手比了比面前酒缸的大小,“大概只到这缸的一半儿,怎么就变大了呢?难道我记错了?可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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