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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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引擎声中，飞机冲上云霄。只剩下一堆火柴盒一般大的房子点缀在苍绿色的大地间。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灰黑色的雾将人类制造出来却视而不见的污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这些不灭的黑色魔障飘散在空气中或者散落在泥土和水流中，又从人的毛孔、口鼻等渗进人们的身体，渗进人的内脏器官，经过人的消化吸收以别的方式排泄到外面。如此循环往返。
从飞机上往下看，成都平原被包裹在重重山峦中，苍翠的山如巨大的连绵不断的天然围墙，肥沃的土地是密闭、尘封的世外桃源，也是传统文化、传统思想滋生和繁衍的乐土，文明和外界文化则附在庞大的飞行物上或者干脆直接飞越山岭、穿透云层，在这块土地上撒播种子。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逐渐淡化了人性与兽性、传统与外界、文明与野蛮的分别，演化成了模糊的、看不清楚真实面容的中性人。
朱梦知道，无论她对这块土地的印象怎样，这块土地在她心里的份量如对她的伤害一样深重。
飞机很快将那块土地抛在身后，层层叠叠的云雾里，阳光变得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5月的大连，太阳已经热辣辣地吐着火红的舌头，舔食着湛蓝的海湾。使得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上空飘荡着一层白色的水雾，这些水雾带给这座城市湿漉漉的温柔之气。海风吹散了初夏的署，也吹走了城市的污秽。海、山、城市都显得澄澈清丽，如浴后的美人。也许是海滨城市的固有的优势，这座城市充满了新兴城市的活力和青春。
眼下，这座城市再次表现了它的优势。在国内的三家期货交易所中，大商所的5月大豆以40万吨实盘交割，洗刷了中国期货行业缺乏实盘交割的耻辱，给期货行业带来了新的生机，使整个期货行业在国人的眼里改变了可有可无的大赌场形象。
期货，开始吸引更多人的关注。特别是大商所。当然，那位在期货论坛上引起了争议的美丽女人在大连期货界的同仁中成了散发着英雄气概的烈士，成了以婉转的歌喉从海妖手中换来自由行走的双腿的人鱼。自然，那个出卖了这位女人的男人成了人人唾弃的背叛者。虽然，男人们的谈论免不了对那个诱惑人的女人的向往，而女人则带有妒忌的情感。
陈家威声名狼藉。
朱梦在大商所附近的航空酒店里住了下来。骨子里的传统思想使她无法同别的人一样，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也许，很多人都是如此，能不能接受是看发生在谁的身上。那些被公开的照片和自己被逐出张家大门一样，是一个刻在身上的耻辱的烙印。
身上的钱足够轻松地生活一生，但要想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朱梦知道她必须借助实力更强，更有影响力的势头，实力强大的以国有企业为主。而这些国有企业，如石化行业的中石化、中海化，电力行业的国家电力，粮食行业的国粮、华贸集团，虽然也借助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交易，却一般通过伦敦市场和CBOT交易，对国内市场参与兴趣不高，主要源于国内市场容量小、交易不规范、市场定价功能不强。
随着入关的步伐，国内期货市场的发展、规范、壮大以成必然的趋势。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大豆、铜、橡胶进口国，其期货市场的价格对未来商品价格的指导作用将逐步得到认同。国有大企业在国内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的需求也将相应增加。
首先产生兴趣的是中粮、华贸和国粮。从2001年开始，中国加大了对进口大豆的需求代替对豆油、豆粕的进口。
朱梦稍稍休整了几天，怀揣求职书和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敲开了国粮期货公司总经理室。
“你想找从事期货的工作，怎么不到我们的营业部去看看，而到我们这儿来呢？”
秦修哲总经理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的求职信，奇怪地问。
“我不是想找一份期货经纪的工作，而是想找操盘手的工作。”
朱梦镇定地面对身前的这位仪表堂堂的男人的质疑，她的内心直打鼓，生怕对方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秦修哲再度仔细地浏览了一番面前薄薄的几张纸：朱鹊，32岁，毕业于南开大学国际商学院，伦敦金融学院MBA，曾就职于高盛公司。
朱梦用的是比她长2岁的姐姐——现在还在伦敦工作的朱鹊的学历和资历。姐姐是家中唯一还与朱梦有联系的亲人，也许是年龄的相近和国外对感情生活的观念不一样，姐姐对妹妹未婚生子并没有给予任何意见。
秦修哲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一个女人，偏偏又生得花容月貌。如果这些资历是真的，这女人就是自己眼下位置的威胁者，他怎会让这样的一个女人进入自己的公司？
“对不起，朱小姐。我们公司目前没有招聘的需求，如果有，你再来看看，好吗？”
他将求职信交还给朱梦，客气地拒绝了。他的戒备的目光没有引起朱梦的警觉，朱梦失望地站起身，欲言又止，怏怏地离开了。
重拾自信（二）
连续一个月，朱梦四处碰壁，虽然，每家都客客气气。又哪家愿意找一个高学历高资历却在这行业毫无名气，甚至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从事过这行业的人来从事管理性和专业性要求都极高的工作的呢？何况，朱梦对工作性质要求又如此高。
酒店的床并不比家中的硬、脏。朱梦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一合上眼，脑子里就充满了晓寒的哭声、张林的冷笑、“独孤求败”阴险的脸。爱与恨交替，将她的一颗心扭曲得发痛。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如愿以偿？”
朱梦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字。那些变化的数字在她的眼里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剑，弥漫着杀气的剑光在她的心上掠过。
网上关于她的谈论逐渐少了。潮流永远都在追逐变化。
飘荡在房里的《十面埋伏》铿锵激越的筝声将她的痛苦、悲哀和烦躁逐渐化成了杀气和勇气，心中的柔弱变冷变硬。她盯着镜中秀丽的面容，似乎自己正在变得陌生起来。
“日前，国内最大的贸易集团公司——华贸集团表示对国内期货市场的参与兴趣增加。为此，我们采访了借开会之机在大连商品交易所参观的华贸集团总裁丁鹏云先生……”
电视屏幕上，50多岁的丁鹏云一脸微笑。
朱梦盯着屏幕，脑中缓缓地勾画出一幅图……
7月初的大连，虽然有海风的吹拂，依然可以感觉到热气扑面。
位于星海湾的会展中心内，似依然处于凉爽的春季。空调的凉不仅仅是要给人身体上的舒适，也为了让人面对激烈的行情变化依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朱梦穿过宽敞的大厅，扫过闪动的行情，这些在每个人眼里都意味着不同意义的数字对她来说是她必须的武器装备。
华贸期货在期货界算不上大公司。500多平方的办公厅装饰得也很普通。如果不是背靠华贸集团，单凭这家期货公司，要想与张林比拼是很难如愿。
“小姐，你找谁呀？”
朱梦还没踏进华贸期货的大门，就被接待小姐挡在门口。
“我要找你们的总经理余涛。我想在你们公司开户。首期保证金2000万。”
朱梦冷冷地对满脸笑容的接待小姐说。
2000万对期货公司来讲是一个大客户。小姐不敢怠慢。一边笑着将朱梦引进僻静的会客厅。
“对不起，余总在开会，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找一个客户经理来和你商谈一下开户的事，好吗？”
“不用了。我不需要客户经理。我从事这行业很多年了。我在这儿开户，自然有一些事要和你们谈条件。我等会就行了。”
接待小姐似乎还想说什么，见朱梦一脸的冷色，她递给朱梦一杯水、几张期货报，便识趣地离开了。
朱梦一边无意识地翻着报纸，一边思虑如何才能见到华贸集团的总裁丁鹏云。她对可能的结果不安。如果再失败，她的希望就彻底落空了，她该怎样回去面对谭臣诚，该怎样争取儿子的抚养权？
“小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站在朱梦的身前，满脸的笑容使得清秀的面容很有些女人的温柔，只有隐在眼睛后的一双明澈的眼睛透出精明和冷静的光芒。
“我是余涛。非常高兴你能成为我们公司的客户。我先带你看看公司？还是给你开户的资料？”
对于眼前这位潜在的大客户，余涛表现得很热情。他并不问及她为什么不到营业部开户。期货公司间残酷的竞争并不亚于期货市场的战争。
“不用了。我想先和你谈合作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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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自信（三）
朱梦开门见山地说。余涛并不诧异。找上门的大客户自然有苛刻的条件，这是所有的商业界的规律。他静静地坐在朱梦的对面，暗自打量面前的这位具备美貌和金钱两大优势的女人：鹅黄色的短袖衫、咖啡色的短裙将纤细的腰、丰盈的胸完美地展现在眼前，淡扫的鹅眉，樱唇如饱含珠露的花瓣一般鲜艳娇嫩，明媚的双目透出聪慧的同时隐含着丝丝忧伤。淡淡的脂粉香的温柔中难掩在期货市场上求生存而特有的萧杀之气。
“我想先转进你们公司2000万，但我要求你们同时提供给我1个亿的融资，由我操作。如果价格变化不利，威胁到你们的资金，你们有权强制性平仓。风险我承担，利润3、7开，我得70％，你们30％。”
余涛仔细听朱梦谈她的条件，“这女人看样子对国内市场的情况很熟悉。”
“朱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你这样好像风险太大了吧？你既然从事这行业，当然知道这行业本身就是资金高杠杆运作。如果你再融资操作，价格稍稍朝不利的方向变化，你就将面临很大的风险。我知道，按这行业的规矩，我是不该干预你的操作方式的。听我一句劝，这种高风险的事，还是别这样做。只要在这行业生存时间长，赚钱的机会就很多。何必以赌的方式来做呢？”
女人的美貌对男人而言本身就是强有力的武器，何况既美丽又有才能的女人？短短的时间里，余涛已对面前的这位丽人产生了好感，他极力劝止朱梦的想法。
“我知道。你放心，你们公司的资金只是象征性地划在帐户上，我不会动用的。”朱梦充满自信的样子让余涛更不明白了：哪有白白将利润分给别人的？他从朱梦自信的目光中看到了隐藏在女人内心的忧郁。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作这种决定。我这样做还有一个条件，如果我作得很出色，我希望能进入你们公司，作你们公司的操盘手。”
朱梦看出余涛的不解，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对一个你们不了解的人，你们是不可能聘请做职业操盘手的。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朱梦苦涩的笑打动了余涛。何况，就这事本身而言，对公司有利无害。
“你的名字？对不起，我不能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向上面报告吧？”
“朱梦。95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之前是蓉饲集团的操盘手。”
“朱梦？你就是…。。？”
余涛的眼睛瞪大了。眼前的这位文静秀丽的年轻女子就是最近期货市场传得沸沸扬扬的、令逼空的惨败、促使大豆大量实盘交割的风云人物？他似乎明白了朱梦为什么出此下策。对朱梦，他多了份尊重和同情。
“朱小姐，最近集团公司打算增加对国内期货市场的投入。我们以前在国际市场作套期保值的，现在打算部分通过国内市场作套期保值。当然，也会有投机性交易。可能会招聘操作人员，我会向总公司推荐你的。对了，我们公司的丁总裁正好在大连，我看有没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余涛的话无疑给朱梦不安的心一针安定剂，让她看到了希望。她感激地笑了。洋溢在她淡漠的脸上的笑容如夏日里清凉的海风爽心悦目。
“你留下一个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联系你。至于开户的事，我让下面的人马上去给你办，就如你刚才说的合作的方式。对了，你住在哪？酒店？需要在这附近租房子吧？我让秘书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余涛的热心让朱梦有些不好意思也让她同时不敢接受。自从“独孤求败”出卖了她之后，她对人的戒备心更重了，除了谭臣诚，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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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自信（四）
快收市了。间或可见人影从门口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