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 :一部草根的图腾-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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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说:“你不走,我也不走,下雨也是一阵儿。棒子苗都晒蔫蔫了,老天爷也该给下点雨了。”
就见那片云彩越来越黑,逐渐挡住了太阳直射的光,前村村头边上的槐树林子上空,低低地笼罩了灰色的云雾,云雾掠过,槐树和杨树的枝头,一下子变得光秃秃的。
紧接着,头顶上的大槐树叶子刷刷往下落,杏儿身上也落了一身,伸手拿过一片叶子,居然像是被家蚕咀嚼的一样剩下树叶的残角。再看看留根身上,还有密密麻麻一层黑黑的屎粒儿。
留根抓起杏儿说:“快跑,到我们村近,蚂蚱来了。”杏儿面色大变,远处野外的农妇农夫们也惊恐地看着头顶。
蚂蚱,铺天盖地的蚂蚱,像流动的云彩一样从南向北,郁郁葱葱的树叶,跟小狗一样高的玉米苗子,山岭上的青草,西瓜秧儿。一切的绿色都被涂改成灰色。
留根拉着杏儿,气喘吁吁跑进家门,看见孙磊正在对大家说着:“乡亲们,大伙都看到了,蝗虫来了,蚂蚱,就是蚂蚱,快把家里的鸡鸭都放出来,没准还能管点事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清河跑进家门,对他爹说:“我的亲娘唉,树林子都给吃没了,天上不下雨,下蚂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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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见底的小河边,龟裂的河底裂开一条条大缝子,呲牙咧嘴等水喝。河滩上没有一点绿色,树林子的大树、小树,全都是光秃秃的裸露出白花花的树干。
孙磊领着清河、留根到地里查看,周道和杏儿也赶来看望,满目疮痍,所有的庄稼棵儿,被蚂蚱大军过后风卷残云。
葡萄看着大片的土地寸草不长,眼泪哗哗往下流:“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啊,没有粮食,留根和杏儿这个冬天可怎么熬阿。我的清河拿什么讨媳妇啊。”
孙磊骂她:“你个熊娘们儿,平时比我还能咋呼,节骨眼上就草鸡了,这还像那个杀俄国老毛子的葡萄吗?”
“清河他爹,我们今年多开了这么多亩荒地,要是没有这蚂蚱闹灾,过了秋咱清河的事儿也就定了。这倒好,连杏儿过门儿都没得吃了。”
“葡萄婶儿,不怕,上次补种晚,俺家里还剩下一些棒子种儿,咱再补种一次。”
“过了节气,再种上也结不了几个棒子了。”孙磊和周道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要饭吃俺也跟着孙叔和葡萄婶儿,跟着留根儿哥。”
葡萄抚摸着杏儿皲裂的手,眼圈红了:“杏儿,俺的好媳妇,真是俺老孙家的人。你爹这次出远门,带着全家都去关东,你就放心呆在家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杏儿说:“俺家就俺这么个闺女,小的时候婶子怕俺吃苦,没少疼俺,咱们家都是大脚丫子闺女,干活不比那些男人差,我大姑跟着枝子姐过了,家里有你和孙叔领着,咱们非把日子过好了给人家瞧瞧。”
留根儿也说:“是啊,婶儿,我和清河都是大人了,这个秋天我们就跟着我叔出去到坊子矿上推煤,回来到镇上卖。你和杏儿看家。”
周道哈哈大笑:“到底是我老周的闺女,不是那种孬种坯子,杏儿,爹以前真没正看你,也没好好待见我这憨女婿,这要走了,还是先把你俩的喜事儿办了,要不你娘回到老家也不安生。等过几天挺过去了,爹再来看你们。”
“这蚂蚱刚走,这传染病又来了,小河村里死了三十好几个人,还都是精壮的大男人还小伙子,这地方不活人了。要不,你们也一起到烟台去吧,那边人少地多,果木也比庄稼值钱,日子总比这里好过。”
孙磊说话:“老周哥,咱们兄弟还是先各走各的,实在活不了了,咱再带着老婆孩儿去烟台投靠你。”大家分手各回自己村子,留根和杏儿也各自回家。
留根看到村头那口大井旁,围了不少人,谁也没心情看热闹,清河一个人挤过去看,留根跟着孙磊和葡萄穿过村子中央的树林子,听见林子秋风起来了,可是村里没有柴草,田地上没有谷捆。干涸的河床,在原野上裸露着肚皮。
进了门,大院子中间用柳条栅栏隔开,新搭建的就是留根儿和杏儿的新房了。
大家把锄头和草帽而放在磨盘上,孙垒抽起一袋烟,吧嗒着嘴唇走进新房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看。这时清河一下子从门外窜了进来,跑进家里拍着窗棂喊:“大!大!有人要填大井了!”
孙垒怒气冲冲,大声喊叫:“大旱的天,蚂蚱成灾,老天爷一滴雨不下,谁敢把大井填了!”他登时气得红了脖子脸,急急忙忙去看个究竟。
只见十几个拿着铁锨的人正在一个白脸小老头指挥下,准备往井里填土。白脸小老头拿着铁锨扔进第一锨土,正要仍第二下,孙垒二话不说,叉开自己一只大巴掌,劈脖子盖脸扇了过去,嘴里还说:“去你奶奶的,狗日的叫你填井”
一巴掌把白脸小老头打了个狗吃屎,爬起来一看他这个架势,不敢跟他动手,转身喊村长,村长一阵风走过来,大老远里就喊: “谁敢阻拦填井,开罪了老天爷不下雨,就要他给五里八村的老少爷门儿下跪三天!”
孙垒看村长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抢前几步上去,拍着自己胸膛说:“我孙大个子就敢!你能怎么样?”
村长气势汹汹地问:“谁他娘的大晌午没扎好裤腰带,裤裆里把你露出来了?”
孙垒一只手就拎起村长来:“你老小子凭什么要填井,是不是为了让你兄弟再挖开,你就挣了双份的银子?”
“你小子血口喷人,”村长理直气壮的样子,“当年老子挨家挨户收鸡蛋,敛钱敛东西,还去镇上请人来,图个啥啊?不就是为了挖开着枯井吗?咱么村几个老人可以见证,镇上的算命先生说了,这口井跳进去过三个女人,一个偷汉子的寡妇,一个用耗子药害死婆婆的媳妇,还有一个没出嫁就被搞大了肚子的大闺女。算命先生可是吴半仙的亲兄弟,说了,填了这口井,老天爷就能下场透地的大雨。”
一群群一伙伙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出门走了过来,都在私底下里议论:“看村长一家,兄弟是镇上的官,霸道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孙大个子真不看眼神,也敢去捅这个马蜂窝!”
拾粪的那个老头也在场,说:“老孙有胆量,要为咱五里八村的人讨个公道!”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笑了:“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道啊,这可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一个老婆婆说:“大个子别胡闹,村长可是给咱全村人积德行善的啊。”
孙垒看了看四周围的乡亲们,说:“这么大旱的天,要是再把这口井天了,不要说补种棒子苗,连咱们村的喝水都没着落。到时候还得家家户户收鸡蛋,敛钱敛东西,还得到镇上找村长他兄弟来挖井,大家伙想象看,以前不也是这么的吗!”
村长看孙垒恼怒得象一头呲牙咧嘴的狮子一样,镇定了一下精神,说:“我不怕你胡说八道,镇里都同意填井了,这口井本来就是我家里的。跟旁人没有关系”
说着举起手,指挥那十几个拿铁锨的人说:“大家听者,这个村子有我一个人说了算,开始填井!谁要拦着,先扔下去”
十几个精壮汉子兼打手开始扔土,有两三个大汉过来抓孙垒,围观的都替孙垒捏起一把冷汗,人群里闪出一个人来,手持一把砍柴用得砍刀,张开大嘴说:
“谁也不能填井!我看谁敢动我叔!”
人们一齐扭头去看,正是孙垒的侄子,孙留根儿。清河也两步窜上去,一手拿着一块坷垃,一手抓住父亲的一只手说:
“谁要动我爹,我就是她爹!”
葡萄也举着一把大镰刀:“今天谁敢捅它一手指头,这镰刀就是他的对头!”
村长点点头:“好像的,咱等着瞧,到镇上拉人去。”
众人走了,孙垒把孙留根儿叫到跟前,说:“孩子,你还真有个胆儿。”
留根儿说:“狗急了还跳墙呢。”
“咱们看来也得走了,这块地上容不下咱孙家的人了。赶紧去找杏儿,一起到烟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金银花(上)
第八章 金银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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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垒看了看四周围的乡亲们,说:“这么大旱的天,要是再把这口井天了,不要说补种棒子苗,连咱们村的喝水都没着落。到时候还得家家户户收鸡蛋,敛钱敛东西,还得到镇上找村长他兄弟来挖井,大家伙想想看,以前不也是这么的吗!”
村长看孙垒恼怒得像一头呲牙咧嘴的狮子一样,镇定了一下精神,说:“我不怕你胡说八道,镇里都同意填井了,这口井本来就是我家里的。跟旁人没有关系”
说着举起手,指挥那十几个拿铁锨的人说:“大家听者,这个村子有我一个人说了算,开始填井!谁要拦着,先扔下去。”
十几个精壮汉子兼打手往井里开始扔土,有两三个大汉过来抓孙垒,围观的都替孙垒捏起一把冷汗,人群里闪出一个人来,手持一把砍柴用的大厚背砍刀,张开大嘴吼着说:
“谁也不能填井!我看谁敢动我叔!”
人们一齐扭头去看,正是孙垒的侄子,孙留根儿。清河也两步窜上去,一手拿着一块坷垃,一手抓住父亲的一只手说:
“谁要动我爹,我就是她爹!”
葡萄也举着一把大镰刀:“今天谁敢捅它一手指头,这镰刀就是他的对头!”
村长点点头:“好样的,咱等着瞧,走,到镇上拉人去。”
众人走了,孙垒把孙留根儿叫到跟前,说:“孩子,你还真有个胆儿。真像你爹。”
留根儿说:“狗急了还跳墙呢。把我逼急了眼,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咱们看来也得走了,这块地上容不下咱孙家的人了。赶紧去找杏儿,咱们现在就和你老丈人一起到烟台。”
留根摇摇头:“叔,我算看准了,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豁出去这条小命不要了,我也留在家里。”
孙垒看着留根儿,摇摇头:“你这孩子,这脾性真像你爹。树挪死,人挪活。这个理你不懂啊?”
留根点点头:“叔,我知道,可家里这么多新开的荒地,一年能打不少粮食,咱们一走就全是人家的了。”
“你这孩子,眼里就知道庄稼地,也不怪你老丈人说你没有做买卖的头脑,也不是当叔的不给你面子,在这一点上,满仓可是比你强很多。”
“叔,我知道,可我就是留根儿,啥时候也做不了满仓,我干庄稼活拿手,满仓做买卖在行,这就是人的命,我不眼红别人,我只看好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说,今年蚂蚱这么一闹,现在又大旱,很多人家到迁到外地去了,这荒地还会多,别看村长霸道,我听说过不了三两天也要搬到济南去,咱们就在家里等着,还有这次的传染病,外出的人可就更多了。”
葡萄过来了,看着这爷俩争执:“清河他爹,要我说,留根这孩子说的也是,今年只要挨过了这场大旱和传染病,来年开春那地可就有你种的了。”
“正因为有传染病,这不是周道才约咱们家一起到烟台。在家里等,不是等死是什么。远近的郎中都不敢抓药,摸不着病根儿啊。吴半仙的亲兄弟,敢给村长算算天下不下雨,就不敢算这病怎么治。要是没有这吓人的传染病,咱害怕村长吗?”
留根眼睛一亮:“叔,婶儿,我有个注意。”
孙垒急忙问:“还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啊。”
留根不紧不慢:“原先到镇上药铺相亲的时候,我听掌柜的说,咱们西南面,翻过了东山就到了平邑县,那里出产一种树,叫什么金银花树,满山都是,跟咱们河滩里的棉槐敦儿一样,过了清明五月五前,不等花骨朵开了就采下来,晒干了卖。能当中药,还能泡茶喝,可是能治百病,说不准还能预防这传染病,满仓一直想作中药买卖,以后药铺那个媳妇过了门儿也有个帮手。我和满仓商量呢,赶毛驴车去看看。”
“真有这么神?”葡萄不相信。
孙垒下了决心:“这孩子,别看平日里闷葫芦似的,到了节骨眼上,还真有两下子,我看行,到哪里都是黄土埋人,咱就在家里扎根不挪动了。你和满仓多咱能回来?”
“从这里到平邑,少说也得四五百里路,毛驴子驾辕,我们跑得快,有个十天八天估摸着就能打个来回。”
“你跟你老丈人说起过吗?”
“那倒没有,就跟杏儿说过,她很支持我哩。”
孙垒招呼葡萄:“老婆子,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