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 :一部草根的图腾-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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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拍打拍打身上的草,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这几个小子,还有心拿老六叔开涮,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白脸小伙子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是从青州来的吧?我们也是从那边过来,这不迷路了。”
大胡子说:“哦!你们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们飞镖出手,老六叔这把子骨头算是交待了!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打青州来?”
小白脸一笑,没言语。旁边的红脸汉子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个时辰前有个姑娘赶着马车过去了,不过从刚才叉路口向那边去了。我看师兄是看上那个小妮子了,所以我们才迷路到这里,不过也不错,救了老六叔。”
“你们说的那个女娃子,有多大?长得什么样?马车啥样的?”老头和孙垒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马车是枣木的,一匹枣红马,那女娃子可漂亮,虽然化妆成了男人,我看还是挺俊。”小白脸说。
“葡萄?”孙垒和老头对视一眼,旁边的樱桃也说:“葡萄去你老家了,赶快到叉路口去看看吧!”
大胡子说:“不要紧,怕是早走远了,你说的葡萄该就是老哥的外孙女吧?咱们再折回去怕遇到胡子,再说葡萄一个人上了官道,很快就到家了!你们仨说说,这次出来是干什么来了?你师傅大庄客还在山上吗?”
大胡子说完,望着白脸小伙子。
白脸小伙子说:“老六叔,前几天师傅还念叨你老人家,说有好几年没和你喝酒了。你每次回老家都是先回老屋看看老娘,再看师傅 。这回阿,我看就不用回老屋看老奶奶去了,咱哥仨才去给送米和盐,老奶奶还能下地,养鸡苗。你老人家直接山上看师傅去!”
大胡子说:“你小子说话,你老六叔可不答应,咱山东人孝字当头,看完老娘再去喝酒,你说老六叔说的在不在理?”
白脸小伙子点点头说:“嗯,还是老六叔说的是!”
老头附和道:“你说你们师傅在山上,现在官府还在围山呢?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小白脸说道:“官府撤兵了,不过内线说还要来,师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沂州府那些兵吗?在咱们驼儿山谁不知道,我师傅那也是条汉子,一套长拳远近没有敌手,爱抱打不平、锄强扶弱那是有了名的。好几千庄稼人都跟着干了。”
老头点头,叹道:“那倒是。现在没有人给咱老百姓出头,跟着大庄客没准还是一条活路。”
大胡子说:“老哥,老弟,闺女,你们仨一路,用我的马车回家,我和三个海子山上看看大庄客,说实在的,老娘有他们照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头说:“咱么素未谋面,这第一次认识就用你的大车,多不好意思。”
大胡子摆摆手:“见外了不是,我和三小子骑马赶路更方便,再说,大车你们也不白用,赶回头请我喝酒。”
4
上了官路,一马平川,孙垒赶着大车。平平安安过了乱坟岗子,就见前面路边一片大树,树荫下面搭着一个戏台,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层的人。周围的大车、小推车、扁担挑子也不少。
孙垒停住马车,几个人下来观望,原来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是唱徽剧皮黄戏,戏台旁边还有一块空地,是一家人在唱“小曲子”,可没有几个人听。
老头和樱桃奔向皮黄戏场子,孙垒也跟着过去,戏台上早就开演了,一班人马出来,什么行当齐全,有文的,有武的,服装鲜艳,有红的,有绿的,边上的锣、鼓器乐齐鸣,围观的人群叫好声一片。
老头边听边点头,转身给孙垒介绍:“这可是谭鑫培的拿手戏,定军山,好听啊,好听。”
樱桃不爱听,转向被冷落一旁的小曲班,观众寥寥无几,唱曲子的几个人也没有兴头,后面临时搭成的布棚子里,出来一对化了妆的小夫妻。
孙垒和老头看见这边人群骚动,路边的人开始奔向唱曲儿的,听戏的人不少过去听曲,也跟着被挤了过来。
只见前面是一个大姑娘,手里提着包袱,身上绑着一只像驴形的道具,做出骑驴的模样,樱桃看那只驴子,却是用纸、布和高粱秸扎成,外面用油彩涂上了黑白的颜色,扮演大姑娘的女娃子,穿这一身旧花衣裳,脸蛋上抹了红油彩,很是俏皮。
大姑娘后头,是一个小伙子扮演的脚夫,头上戴着毡帽,腰里系着围裙,手中执鞭撵驴。眉头上点了一块大白点,腮帮子上涂了两个黑圈圈。
戏台旁边还有一人操坠琴,一人打扬琴,一人打竹板。
就听大姑娘唱:
“六月三伏好热的天,二姑娘行程奔走阳关,俺婆家住在了二十里堡,俺娘家住在了张家湾,俺在婆门得了一场病,阴阴阳阳的七八天,大口吃姜不觉得辣,大碗地喝醋不觉得酸,人人都说俺是那个样儿的病,俺不是价,怎么浑身发酸不爱动弹?”
小伙子搭腔:
“大姐,那是咋的了?这小身子骨,杨柳细腰迎风就摆,再有个小病小灾的那可咋好啊?”
大姑娘说:“我这不是好利索了吗?”继续唱:
“二姐我今年才二十二,嫁了个丈夫他三十三。二十二,三十三,他比我大着那十一年。人人都说俺女婿大,嗨,大不大的俺可不嫌,他知道疼俺。”
戏台下面轰然大笑,不少听戏的人也开始过来。
小伙子跟腔:“谁叫俺娶了个小媳妇,男人不疼白不疼。”下面笑声此起彼伏。大姑娘看到了老头和孙垒,愣了一下,接着唱:
“今天我要回俺娘家去,俺丈夫一把拉我到床跟前,我问他还有什么话,他偷偷地递给俺二百钱,他说道:这一百给你雇毛驴,那一百饿了你打打尖……”
小伙子说:“哎。那不是心疼我的小媳妇吗?”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收钱的老汉在里面端着一个铜盆,围着场子转,不少人开始往里扔钱。
戏演完后,许多人还不肯离去,两个唱曲的青年人到后台去卸妆,樱桃看那女娃子的背影眼熟,也悄悄跟着看个究竟。忽然看见几个彪形大汉,从唱皮黄戏的棚子里出来,樱桃刚迈步进门,就被几个人堵在唱曲的后台门口。
唱曲的小伙子正朝那个演大姑娘的女子道谢:“多谢大姐帮忙,你这一招真灵啊,把大家伙都给召回来了,要不是你,咱们哪能靠唱曲混口饭吃,我们全家都得谢你的活命大恩。”
收钱的老汉却一脸愁容,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
一个妇女躺在床上,旁边老太太在给她喂饭,小伙子默默地看着父亲。
那妇女在床上轻声地说:“大,娘,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要不是我的病,虎子他爹也不会出来卖曲,要是不出来卖曲,也就不会招惹那帮戏班子……”
老汉停下脚步,轻声地说:“虎他娘,你说说吧!”
虎他娘说:“要我说吗?”
老汉说:“你就说句话!”
虎他娘说:“那就把钱给他们,咱们换地方!那帮子人堵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就是给咱们把老主顾都给吓跑了,明天就没人来听曲了。”
屋里人都一愣,唱曲的女娃子看见樱桃,扭头不理她,樱桃看见了是卸了妆的葡萄,说:“不管唱戏的还是唱曲的,出来混都是为了吃口饭,互相照应,这是江湖规矩!”
葡萄说:“大娘,大爷,虎子哥,都怨我……”
小伙子说:“俺看不怨你,明明是咱们先到的这里,都唱了半天了他们才来,凭什么把咱们的钱给他们。这位大妹子跟着忙了好几天,连一个子儿都没给。”
老汉咬咬牙,说:“就这么定了!”
就听外面有人说话了:“都听见了吧?人家唱曲的说得多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都为了混口饭,何必动刀动枪啊?”
就听外面有个沙哑的声音说:“好汉说的对。”
另一个说:“老板,他可是就两人,还有个老头子!”
那个沙哑的声音说:“我是说你小子有毛病啊,没看见好汉受理那杆枪吗?道上的朋友,惹不起。咱躲得起。”
小伙子出门一看,孙垒和老头一掀门帘儿进来了,葡萄愣愣地站着。
老头说:“别愣着了,傻闺女,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赶着咱们的马车走啊。孙垒,你现在就去把大胡子的马车赶过来……”
大家人忙活起来。
樱桃说:“葡萄,我和孙垒真没什么。不就是睡在一个屋里吗?”
葡萄扑哧笑了:“那还没什么啊?”
第七章 遍地蚂蚱
第七章 遍地蚂蚱
1
前村村头的大槐树旁,一块新开辟的菜园子围上了细细的竹子扎成的栅栏,周道侍弄着地里的几棵黄瓜,正在跟一个背着粪筐早起拾粪的老汉闲拉呱。
“周老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走南闯北的人,大庄客的事儿我也知道点儿,可大庄客后来怎么样了?”
周道呵呵一笑:“我有事去了趟天津卫,这么着回来晚了,比孙垒他们晚了大半年回到山东。那都是光绪二十九年了,等到了烟台南山,只有樱桃的爷爷和奶奶在家,樱桃和葡萄都留在了五莲山。我又找到了你们冯家坡,也是这个节气,正赶上大庄客被官府围攻,洋人也跟着,大庄客手下有百十号人被官军打死,孙垒家里的姐夫也被枪打死了,孙垒的姐还带着一个闺女枝子,和大哥老孙头留下的儿子留根。”
老汉说:“那大庄客人呢?”
“光绪二十九年5月,沂州府的知府胡建枢密派20个勇目,在街头集上将大庄客绑架,那些赶集的农民听说,一窝蜂追赶,将官兵杀死了3人,活捉了6人,救回了大庄客。看事儿闹大,他就联络了各村的拳房主,带着2000多个农民到驼儿山扎寨树旗,修筑工事,屯积粮草,制备兵器,沂州知府胡建枢率兵3000多前往镇压。
到了6月,官兵攻山,大庄客用土枪、土炮、大刀、长矛和石块杀伤官兵,激战一天一夜,寡不敌众啊,突围后,听说大庄客流亡烟台、东北等地去了。后来孙垒姐全家就都从咱们前村搬到后村去了。”
“留根那孩子,我看是个老实人,不像咱们前村一起耍长大的满仓,一看就是个聪明精怪,将来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
“过了年我出去转了转,带着满仓那孩子长长见识,不光咱们山东,民国九年这一次大旱灾,河南、河北也遭了多年没有过的大旱,听那些山西、陕西来的煤老板说,好几个省大旱,灾民好几千万,光是死的就有几十万人。我和留根赶紧回来了,做买卖也难了。”
拾粪的老头呵呵直乐:“孩子多了就有奔头,要不,像我一样的孤老头子,碰上去年这么个大旱年,要是你们不帮忙周济一下,怕是早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周道愁眉不展:“孩子多了也有麻烦,你看我们家四个孩子,一个是闺女,三个是小子。将来都要出嫁、娶媳妇。大的闺女杏儿也快17了,比留根小三岁,前年定了亲。这不孙垒他姐托人捎话过来,说是秋后收成好的话,就把事儿办了。”
“那可是好事儿啊。怎么还不高兴,你老周后悔了?按说你那闺女和前村的满仓挺般配,满仓那孩子脑子活泛,家教也好,家境也宽裕,要是和你闺女成了亲,不光孩子享福,你这老丈人脸上也风光。”
“后悔有什么用?定下来的亲事就是铁板上钉的钉子,前村后院都知道我老周爱面子,要是悔亲还叫俺怎么做人?再说了,就是我想反悔,闺女也是个榆木疙瘩,就认准了留根那孩子了,杏儿早就说了,死活是孙家的人了。老哥,你给我评评理,都是一块长大的孩子,杏儿怎么就对留根那么死心眼,对家里宽裕的满仓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老汉点点头:“这就怨你了,闺女随她爹啊。你不是说当年一眼就看上人家的媳妇樱桃了吗?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你不要,偏要去找一个二婚头,可这日子过得也挺滋润。要说杏儿和留根倒也般配,两个孩子打小好得很。那就把婚事早些办了,女大不中留,硬是闺女留在家里,一年也得不少的粮食。”
周道说:“我家里的樱桃也催了好几回了,孙垒和他姐来过了,都是自家哥们,没跟他们要什么彩礼,就是要一斗谷子,一斗高粱,外加上一驾马车,这要得过分吗?”
老汉说:“要说起来也不算过分。别人都是庄稼地里看生活,你们可都是皇城根里回来的人,弄回来一件两件宝贝就花半辈子。孙垒姐家里没啥,孙垒和葡萄两口子可是管家的好手,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