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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上)-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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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家们很快创办自己的报纸而加入新闻界的行列,引人注目的有章炳麟的
《苏报》(1897 年— )、《国民日日报》(1903 年— )。到 1906 年,据
统计仅在上海已出版 66 种报纸,而在这整个时期内发行的报纸总数达 239
种。①
为了宣传自己的事业,这些报纸通常发表尖锐的新闻,但也包括娱乐性
的诗歌与文章,后来这类诗文都登在专门的“副刊”里。由于对这种副刊的
需求日增,就扩充另出独立的杂志。文学报刊就这样诞生了。这些出版物的
编辑们是一群新闻记者-文学家,他们懂得一点西方文学和外国语,有更坚实
的中国传统文学基础;这些出版物的内容是各种伪称的译文、诗歌、散文以
及连载的小说,它们声称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社会政治觉悟,但也是为了大众
娱乐。到了这个时期的末尾,上海文学报刊的翘楚是四家主要杂志,即梁启
超创办的《新小说》(1902 年— )、李宝嘉编辑的《绣像小说》(1903 年
— )、吴沃尧和周桂笙编辑的《月月小说》(1906 年— ),以及黄摩西编
辑的《小说林》(1907 年— )。
在 1917 年“文学革命”之前至少 20 年,城市文学报刊——一种半现代
化的“大众文学”形式——已经为新文学的文艺家们创造了市场和读者。这
些杂志的编辑和作家们赶着写作以符合预定的时限,大量写作以赚钱。他们
勤奋努力的结果创造了一种新的职业:他们的作品在商业上的成功证明搞文
学可以成为一种独立的和很可能赚钱的职业。但直到他们的五四继承者才赋
予这一新的职业以崇高的社会威信。


① 李欧梵:《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第 3 — 7 页。
①66这个数目是李宝嘉提出的。其中至少 32 种被阿英称为“小报”,它们政治性不强,供城市中产阶级
消闲。参看阿英:《晚清文艺报刊述略》,第 51 页。239 这个数字见于《清季重要报刊目录》一文,载张
静庐编:《中国近代出版史料初编》,第 77—92 页。



晚清文学报刊的一个值得注意的特征是,“小说”在杂志的命名方面,
以及作为一种文学体裁,都占压倒一切的地位。“小说”一词仍然像传统上
那样,包罗典雅的散文和诗歌以外的各种文学形式。按晚清作家们的理解,
“小说”包括形形色色的大众记叙文学——古典故事、长篇小说、弹词,甚
至戏剧。但是在所有这些多种多样的形式中,连载的长篇小说无疑是晚清文
学中最主要的文学形式。这特别要归因于梁启超和其他文学精英们的开拓性
努力,把新思想的活力和政治意义灌注到了这一传统上“被贬低的”文学体
裁中。
“新小说”理论
三篇重要的宣言表达了小说与社会之间的重要关系——小说的社会-政
治功能。在天津《国闻报》的第一期中,严复和夏曾佑写了一篇题为《本馆
附印说部缘起》的文章,两人在这篇文章中阐述了小说过去在群众中的影响,
借以强调它在现在所具有的潜在教育作用。但是严复又用传统文人典型的高
高在上的态度警告说,中国的传统小说也充满毒素。“浅学之人,沦胥若此,
盖天下不胜其说部之毒,而其益难言矣”。因此中国人民必须用曾经在西方
和日本创造过奇迹的新式小说来加以再教育。
梁启超在 1898 年所写的《译印政治小说序》一文中,基本上持相同的观
点。他同意严复关于小说具有潜在教育作用的说法,但对传统作品甚至更加
蔑视。梁启超指摘大多数中国小说都是模仿《水浒传》或者《红楼梦》,因
其“诲淫诲盗”而遭到学者们的谴责。当务之急是进行一次“小说界革命”,
把公众的兴趣引向“政治小说”。由于受到日本小说的启发(这篇序言是梁
启超为译柴四郎的《佳人之奇遇》所写的导言),梁启超想当然地对外国小
说的起源和声望作了强有力的描写:①
在昔欧洲各国变革之始,其魁儒硕学、仁人志士,往往以其身之所经历,及胸中所
怀,政治之议论,一寄之于小说。于是彼中辍学之子,黉塾之暇,手之口之,下而兵丁、
而市侩、而农氓、而工匠、而车夫马卒、而妇女、而童孺,靡不手之口之。往往每一书出,
而全国之议论为之一变。彼美、英、德、法、奥、意、日本各国政界之日进,则政治小说
为功甚高焉。
晚清关于政治小说的经常被人引用的观点见于梁启超 1902 年发表在《新
小说》上的著名论文《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他引用外国的例子,力主革
新小说为革新一国人民之关键。创造一种新小说可以在国民生活的一切方面
——道德、宗教、习惯、风俗、学识和艺术,甚至民众性格——发生决定性
的影响。除了列举小说对社会的广泛影响以外,梁启超还在这篇论文中集中
指出小说的四种基本感化力量,即对读者的“熏”“浸”“刺”和“提”的
作用。他特别强调“提”的意义,即将读者提高到小说主人翁的水平,向他
学习。但是这些值得中国人学习的英雄不能从中国历史中寻求,而必须从西
方历史中去寻求:对中国人来说,真正具有民族美德的完人是华盛顿、拿破
仑、马志尼、加里波的以及其他许多现代爱国者、革命家和政治家。梁启超
曾经为这些人物写过传记。
严格地说,严复和梁启超都不能被看作文学家。在他们看来,文学——
特别是小说——要为其他的目的服务:唤醒中国人民。梁启超着手写过几部


① 此处和前面引文的译文见夏志清:《新小说的倡导者严复和梁启超》,载阿黛尔?A。里基特编:《从孔
子到梁启超的中国文学观》,第 230—232 页。



小说,但是一部也没有写完。他们对文学的功能的看法不能算作文学评论,
而只能被看作社会史文化史方面的文献。
尽管严复和梁启超两人都深受中国“伟大传统”的影响,但都反对这个
传统近代的衰朽状况:八股文是清朝中晚期盛行的程式化的没有意义的散文
写作方法,其中充满了高谈阔论的治国平天下之道,但仔细一看,只不过是
浅薄的老生常谈。由于文化的“高雅”形式僵化,使“低级的”通俗体裁具
有新的活力的努力已刻不容缓。不过在普及这个领域中,严复的贡献不及梁
启超。严复仍用典雅的、博学的文言散文翻译斯宾塞、赫肯黎和 J.S.穆勒的
著作。他虽然提倡小说,却不愿对“民众的欣赏力”作任何让步。相反,梁
启超却更能汲取民众的和外国的语汇。他的文章是写给广大读者看的。①因此
在一定程度上,梁启超的著作在改革派精英——如康有为、谭嗣同和严复等
人——和市民阶层之间起了桥梁作用。没有梁启超在大众传播方面的开拓成
就,严复的翻译和一般的维新思想就不可能有那么广泛的影响。
梁启超极力提倡新小说,还代表他政治立场的巨大转变。百日维新失败
以后,他几乎把注意力完全转向中国社会;他试图设计一种新的社会集体
(群)的蓝图,由此而构成现代化的中华民族。梁启超关于“新民”的著名
概念虽然和精英主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本质上却是群众性的,目的在于改
造整个中华民族。按照这一新的指导思想,无论梁启超是否出于他对明治维
新经验的知识,他鼓吹小说的力量是很自然的,也是必然的。梁启超和后来
的胡适不同,他对语言问题本身并不感兴趣,而是关心对读者的影响。他所
说的小说的四个特点和作者无关,也和文学本身的特点无关,而仅仅是关于
读者的。
虽然梁启超在使小说成为一种重要的媒介方面有功劳,但他和晚清小说
的文学质量没有多大关系。在这方面,功劳归于在条约口岸的那些较少教养
但更富于文学才能的报刊工作者-文学家。
新小说的实践
晚清文坛上的小说可以容易地分为两种主要类型:社会小说(或者用鲁
迅的说法,“谴责小说”)和写情小说(即言情小说),后者的焦点是人类
的感情。
根据胡适的意见,大多数晚清社会小说都是模仿一部先驱著作——18 世
纪的小说《儒林外史》。①由于梁启超和严复所提倡的那种“新小说”的社会
政治方向的巨大影响,创作者们自然而然地会将《儒林外史》当作社会小说
的光辉先例。不过 19 世纪末的中国社会比吴敬梓的著名小说中所描写的 18
世纪的社会,充满了更多的危机。因此除了在形式和内容上那些明显的相似
之处以外,晚清小说散发出一种更紧迫尖刻的调子和更阴暗的灾难临头的情


① 梁启超仍用文言句法,但大量使用口语说法。他的许多追随者更进而大胆地试用方言口语——包括官话
和各种地区方言(尤其是江苏浙江一带的方言)。最早完全用方言写作的报刊之一《演义白话报》于 1897
年创刊,其宗旨是使一般民众能阅读到用通俗易懂的形式写成的新闻——尤其是有关外国列强的新闻,并
且将各种有用的书报杂志译为口语,以求便于阅读(阿英:《晚清文艺报刊述略》,第 64 页)。文学报刊
的影响使文言和白话的分界线逐渐模糊,并增强了白话的地位。到本世纪初,白话不只在报刊和文学作品
中使用,并且已在历史、地理、教育、工业、科学著作中使用。参阅米列娜?多列扎洛娃…费林捷洛娃:《中
国现代文学的起源》,载默尔?戈德曼编:《五四时代的中国现代文学》,第 13 页。
① 胡适:《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载《胡适文存》,2,第 233—234 页。



绪。这种紧迫感常常用沉重的漫画手法表达出来:吴敬梓温文尔雅的讽刺走
向了极端。在吴沃尧的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②里,轻松的幽默和对可
怕的荒唐事物的揭露纠缠在一起,以致效果变得令人感伤而不只是可笑。李
宝嘉的《官场现形记》更是病态的。人们可以觉察到李宝嘉几乎是故意要夸
大生活的阴暗面(也许是作者身受肺结核的磨难的无意识的表现)。充斥于
《官场现形记》中的谐谑与被扭曲的事物,似乎表明作者对他周围发生的一
切极端厌恶。小说中都是反面人物——全都是贪婪、不道德的野心家,满脑
子升官发财思想,热中于行贿受贿。甚至连改革计划和有志于改革的官吏也
逃不脱作者的苛刻的讽刺,这一点从他的另一部小说《文明小史》中可以看
出。普鲁舍克教授所说的这些作家“悲观”的人生观,本质上反映出一种个
人的忿懑:在这样一个充满愚昧和绝望的国家,很难看到什么希望。①
为了生动地表达出这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李和吴常采用引人注意的外
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作者自称“九死一生”,说自己“所遇见的
只有三种东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豺狼虎豹;第三种是魑魅魍魉”。
著名小说《孽海花》的作者曾朴使用的笔名是“东亚病夫”。另外两位作家
的笔名分别是“天下第一伤心人”和“汉国厌世者”。也许可算是晚清最优
秀的小说《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铁云),给自己选了一个含有悲哀隐喻
的“老残”笔名,在一场失败的棋局中作最后的挣扎。书名为《痛史》、《恨
海》、《劫余灰》、《苦社会》等小说赋予晚清一种前所未有的阴暗和悲愤
的感情。它们积累起来的不安情绪的深度是比较沉静的《儒林外史》所不能
比拟的。
尽管晚清社会小说得益于《儒林外史》甚多,我们仍不应忽略它们的一
些独有的特点:外国词语和思想常和本地的场面和人物结合在一起。《官场
现形记》里提到卢梭的《民约论》和孟德斯鸠的《法意》。在《孽海花》里,
甚至还有外国人——约翰?弗赖尔、托马斯?韦德、一位俄国的无政府主义
者和一位德国将军(瓦德西)——出场。而且,部分情节发生在欧洲。在许
多晚清小说中还谈论“洋务”,描写外国风气涌入的情况。虽然大多数作者
都热心汲取外国思想,他们却显然并无意学习西方的文学技巧,尽管西方著
作的译本与日俱增。①他们模仿西方文学的范围只限于某些小说中的男女主人
公。柯南?道尔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成了极受欢迎的人物,引出了一系列模
仿他的中国侦探英雄。侦探小说的盛行既是社会小说通俗化的扩展,也是西
方影响的结果。
政治幻想是晚清小说的又一特征。这可能是受到梁启超的未完成小说《新
中国未来记》的启发。这部小说的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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